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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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秋日祭·萌芽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秋意正浓。天空是洗过般的湛蓝,阳光褪去了夏日的灼热,变得温煦而澄澈,像融化的蜂蜜,流淌在银杏大道金黄的叶片上,也泼洒在校园的每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慵懒又兴奋的气息——一年一度的秋日校园文化节,拉开了帷幕。

沉寂的校园在这一天彻底苏醒,变成了一个盛大而缤纷的集市。操场、林荫道、甚至教学楼的架空层,都被各式各样的社团摊位占领。音乐社的吉他弹唱声、动漫社coser的欢笑声、手工社展示的叮当脆响、还有各种吆喝叫卖和食物的香气,交织成一曲充满活力的青春交响乐。

高二(1)班的文学社摊位,设在靠近梧桐道入口的一张铺着墨绿色绒布的长桌后面。桌上精心陈列着社员们的作品集、手抄报、原创诗歌卡片,还有几盆小小的绿植点缀其间。林溪穿着干净的校服,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的薄毛衣,站在长桌后,微微有些局促。

她被社长临时抓来“看摊”,负责向感兴趣的同学介绍文学社的作品。苏晓晓则像只花蝴蝶,兴奋地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举着手机拍照,一会儿又跑回来塞给林溪一串刚买的糖葫芦。

“溪溪,快尝尝!甜死了!”苏晓晓脸颊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看那边天文社的望远镜,好多人排队!还有那边,生物社在展示蝴蝶标本,好漂亮!”

林溪接过糖葫芦,山楂的酸甜在舌尖化开,驱散了些许紧张。她看着眼前熙攘的人潮,五颜六色的海报,充满创意的展示,确实让人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阳光暖暖地晒在背上,梧桐叶的影子在脚下轻轻晃动。

“晓晓,你…你不去别处逛逛吗?”林溪小声问,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站在“前台”。

“哎呀,急什么!先帮你站会儿台!”苏晓晓豪气地一拍胸脯,凑近林溪,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再说了,我得在这儿帮你‘守株待兔’啊!”

林溪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她当然明白苏晓晓指的是谁。自从上次收到陈阳那本“救命稻草”般的错题集,林溪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数学带来的挫败感依然存在,但那份沉甸甸的、无声的善意,像在她灰暗的心情底色上投下了一束光,让她有勇气继续前行。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回避陈阳的名字,甚至在图书馆自习时,偶尔也会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虽然两人依旧没有太多直接交流,但每次目光不经意地交汇,或是擦肩而过时短暂的停顿,都让林溪的心跳漏掉一拍。

“你胡说什么呢!”林溪嗔怪地推了苏晓晓一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理科班摊位聚集的方向。

“我可没胡说!”苏晓晓笑嘻嘻地,“你看那边,是不是你的‘阳光补给站’?”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顺着苏晓晓的视线望去。果然,在隔着几个人流的物理社和机器人社摊位之间,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阳今天没穿校服外套,只穿着里面那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随意套了件深蓝色的薄绒连帽衫,拉链敞开着。他正和李哲站在机器人社的摊位前,似乎对地上一个正在笨拙移动的小机器人产生了兴趣,微微弯着腰在看。阳光落在他利落的短发和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偶尔和李哲交谈两句,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整个人显得清爽又挺拔,像一棵吸饱了阳光的小白杨。

林溪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赶紧收回目光,假装认真地整理桌上有些歪斜的诗集卡片。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卡片边缘,才稍稍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苏晓晓撞撞她的肩膀,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要不要我帮你把他‘召唤’过来?”

“千万别!”林溪急忙拉住她,脸更红了,“人家在看机器人呢,你别捣乱。”

“切,机器人哪有我们文学社的诗有内涵!”苏晓晓撇撇嘴,但也没再坚持,只是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显然在打别的主意。

就在这时,文学社社长拿着一叠新打印的宣传单回来了。“林溪,晓晓,辛苦啦!喏,这些单子帮忙发一发,重点吸引一下高一的新生!”

发传单……林溪看着那叠厚厚的纸,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让她站在这儿介绍还可以,主动去搭讪陌生人发传单,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苏晓晓却一把接过大部分传单,爽快地说:“包在我身上!溪溪,你守着摊,我去前面‘冲锋陷阵’!”说完,像只欢快的小鸟,蹦跳着融入了人群,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林溪松了口气,拿起剩下的几张传单,却只是捏在手里,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摊位后。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或三五成群嬉笑打闹,或好奇地驻足在各个摊位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快乐的笑容。这种热闹,让她既向往又有些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她低头,目光落在桌上自己写的那首小诗卡片上。那是文学社为这次文化节征集的作品,她写的是《光痕》。灵感来自于某个下午在图书馆自习时,阳光穿过高大的窗户,在书页上投下移动的光斑,也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她捕捉了那一刻的宁静与细微的动态,用文字试图描绘光线如何像有生命的精灵,在静止的空间里留下温柔的足迹。

> **《光痕》**

> 午后,尘埃是光的旅伴,

> 在书页的峡谷间,缓缓沉降。

> 一道斜斜的金线,切开寂静,

> 爬上桌角,吻醒沉睡的木纹。

> 它游移,像怯生生的指尖,

> 触碰墨迹未干的诗行,

> 又倏然溜走,在墙壁上,

> 留下淡金色的、转瞬即逝的吻痕。

> 我屏息,看这无声的舞蹈,

> 时间被拉成透明的丝缕,

> 缠绕在光束的末梢。

> 原来最深的印迹,

> 并非刻于金石,

> 而是这般,被光温柔地镂刻,

> 在心壁上,留下永恒的暖痕。

这首诗,是她内心世界的一个小小切片,安静、细腻,带着一点对微小美好的珍视。把它展示在这里,需要一点勇气。她有些忐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懂,或者觉得太过矫情。

“同学,请问这个诗歌卡片是可以拿的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林溪抬起头,看到两个高一模样的女生正站在摊位前,好奇地看着桌上的卡片。她连忙点头:“是的,可以拿,都是社员原创的,喜欢可以带走。”

“这首《光痕》写得真好,”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拿起林溪那张卡片,轻声念了几句,“‘被光温柔地镂刻,在心壁上,留下永恒的暖痕’……好细腻的感觉。”

林溪的心微微一暖,有些腼腆地笑了:“谢谢。”

“学姐,你们文学社平时活动多吗?”另一个女生问道。

林溪打起精神,按照社长交代的,开始介绍文学社的日常活动和投稿方式。虽然声音不大,但条理还算清晰。正说着,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个深蓝色的身影朝着她们的方向移动过来。

她呼吸一滞,声音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是陈阳!他和李哲正朝这边走来!

李哲显然是被旁边动漫社热闹的表演吸引了,指着那边对陈阳说着什么。陈阳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周围,当掠过文学社的展板时,他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的视线,落在了林溪正在介绍的那张桌子——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林溪身上,以及她面前那两个高一女生手中的诗歌卡片上。

林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像有无数只小鼓在胸腔里乱敲。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学妹身上,继续介绍着,但语速明显加快了一些,脸颊也控制不住地发烫。

“哇,这个机器人好蠢啊,走路都能撞墙!”李哲的大嗓门在不远处响起,他正指着文学社旁边一个科技社展示的迷你机器人哈哈大笑。

陈阳没有接李哲的话,他的目光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他朝着文学社的摊位又走近了两步,目光专注地投向了展板——那上面贴着几份精选的手抄报和打印出来的优秀作品片段。他的视线,精准地停留在了其中一份打印稿上,那正是林溪的《光痕》。

林溪介绍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那两个高一女生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顺着林溪有些僵硬的目光看向身后。

陈阳就站在离摊位一步之遥的地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展板上的诗。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他挺拔的肩头和专注的侧脸上跳跃。周围所有的喧嚣——音乐、叫卖、嬉笑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林溪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微微蹙眉认真阅读的模样,以及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会怎么看?会觉得幼稚吗?还是……根本看不懂?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陈阳抬起了头。他没有立刻看向林溪,目光似乎还停留在诗句带来的余韵里。他微微侧过身,视线终于落到了站在摊位后的林溪身上。

四目相对。

林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下意识地想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却又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无法移开视线。她看到陈阳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时那种理科生特有的锐利和跳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他朝她走了过来,步伐很稳。

林溪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桌布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她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欢迎看看文学社的作品”,或者“这些诗歌可以带走”,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在摊位前站定。

“这首《光痕》……”陈阳开口了,声音不高,在周围的喧闹中却异常清晰,带着他特有的清朗质感,目光落在林溪微微泛红的脸上,“是你写的?”

林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又猛地松开。她慌乱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嗯。” 她甚至不敢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是猜的?还是……?

陈阳的目光又回到了展板上那首诗,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投入湖心的一颗小石子漾开的微澜。“写得很有画面感,”他看向林溪,眼神认真,语气自然而真诚,“特别是那句‘爬上桌角,吻醒沉睡的木纹’,还有‘被光温柔地镂刻’,好像真的能看到那束光在动。”

轰——!

林溪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流从心脏直冲四肢百骸,脸颊的温度飙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说……很有画面感?他看懂了?他甚至记住了具体的句子?这突如其来的、直接的肯定,像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她脑子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呆呆地看着陈阳,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有些傻气的影子。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

“我……”林溪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比如“谢谢”,或者“写得不好”,但所有的语言都在这巨大的冲击面前溃不成军。她只能笨拙地、几乎是本能地小声嗫嚅了一句:“……瞎写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叫瞎写的?这不是在否定他的评价吗?她懊恼地垂下眼,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阳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林溪听到一声很轻的笑声,像羽毛拂过心尖。不是嘲笑,而是带着点……无奈和了然?

“能把‘瞎写’写得让人有画面感,更厉害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温和地化解了她的窘迫。

林溪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含着浅笑的眼眸里。那笑意清澈坦荡,没有一丝揶揄,反而像暖阳,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懊恼和不安。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勇气,忽然从心底升腾起来。

就是现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右手几乎是颤抖着伸进了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指尖触碰到那枚小小的、带着她体温的硬物——那枚文学社定制的梧桐叶书签。黄铜材质,被打磨成一片精致的梧桐叶形状,叶脉清晰,边缘圆润光滑,背面刻着小小的“博雅文学社”字样和年份。她昨晚特意挑了一枚叶脉最清晰、颜色最温润的。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她不敢看陈阳的眼睛,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伸进口袋的手,然后,像完成一个无比艰难又无比重要的仪式般,她缓缓地将那枚书签拿了出来。

小小的梧桐叶书签躺在她的掌心,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柔和的金属光泽。

“这个……”林溪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她鼓足勇气,飞快地抬眼看了陈阳一下,又迅速垂下,将掌心往前递了一点点,“送…送给你。文学社做的书签……谢谢你…上次的笔记。”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耳语,几乎淹没在周围的嘈杂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林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能感觉到掌心的书签被汗水微微濡湿。她不敢看陈阳的反应,所有的勇气在递出书签的瞬间似乎就用尽了,只剩下无尽的忐忑和等待审判般的煎熬。他会收下吗?会觉得奇怪吗?还是……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她看到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那手指带着少年特有的力量感,动作却很轻,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从她微微汗湿的掌心,拈起了那枚小小的梧桐叶。

指尖与掌心短暂而轻微的触碰,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林溪浑身一颤,猛地缩回了手。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眼帘。

陈阳正低头看着掌心里的书签。阳光落在黄铜叶片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晕,也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研究一道精妙的物理题。他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过书签上清晰的叶脉纹路,动作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温柔。

林溪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终于,陈阳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林溪因为紧张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那双总是带着笑意和飞扬神采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里面似乎有某种东西沉淀了下来,变得更加深邃。

他握紧了掌心的书签,金属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种真实的触感。然后,他扬起一个笑容,比阳光更耀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明朗和真诚。

“很漂亮,”他说,声音清晰而温和,目光坦然地迎接着林溪的视线,“谢谢你,林溪。”

**“谢谢你,林溪。”**

简单的五个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林溪的脸颊依旧滚烫,但这一次,不再是羞窘,而是一种被阳光烘烤过的、暖洋洋的喜悦。他收下了!他还叫了她的名字!不是“同学”,是“林溪”!他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书签上,也烙印在了她的记忆里。

“不…不用谢。”林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依旧细弱,却不再颤抖。她努力想回一个笑容,嘴角却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

“阳子!快来看,那边航模社要试飞了!”李哲的大嗓门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他不知何时摆脱了动漫社的吸引,跑了回来,一把搂住陈阳的肩膀,好奇地探头探脑,“咦?你们在干嘛?这是什么?”他指着陈阳手里的书签。

陈阳下意识地将握着书签的手往身后收了收,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没什么,文学社的书签。”他语气平淡,耳根却似乎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哦,”李哲显然对书签兴趣不大,注意力很快被远处操场传来的引擎声吸引,“走走走!听说这次模型能飞很高!”他不由分说地拉着陈阳就要走。

陈阳被李哲拽着,脚步踉跄了一下。他回头看了林溪一眼,那眼神很短暂,却清晰地传递了“我要走了”和“谢谢”的意味。他朝她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刚才未褪尽的笑意。

“走了。”他对林溪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然后,他便被李哲拖拽着,融入了喧闹的人潮中。深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五颜六色的摊位和攒动的人头之后。

林溪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书签被拿走的微凉触感,脸颊的热度却久久不散。她望着陈阳消失的方向,心脏还在胸腔里有力地、欢快地跳动着,像一只终于破茧而出的小鸟,扑棱着翅膀,跃跃欲试地想要飞向那片刚刚向她展露了一角晴空的蓝天。

“哇哦——!!!”

一声夸张的感叹在耳边炸响,伴随着一股糖炒栗子的甜香。苏晓晓不知何时像幽灵一样冒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包热乎乎的栗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八卦之光。

“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苏晓晓激动地抓住林溪的胳膊,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兴奋,“你送出去了!他还收下了!他还对你笑了!天哪溪溪!你出息了!”

林溪被她晃得头晕,但心底那份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感却因为苏晓晓的咋呼而变得更加真实和汹涌。她看着好友亮得惊人的眼睛,终于忍不住,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像初绽的花蕾,带着羞涩,更带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和释然。

“嗯。”她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快。

“快说说!他都说什么了?”苏晓晓迫不及待地追问。

林溪的目光再次投向陈阳离开的方向,人潮依旧,早已不见他的身影。但刚才那一幕幕——他专注读诗的神情,他温和肯定的评价,他接过书签时指尖的温度,还有他临走时那个清晰的笑容和那声“走了”——都如同慢镜头般,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书签的形状和他指尖的触感。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她脚下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像他诗中所写的“光痕”。微风拂过,带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和远处隐约的音乐声,轻轻吹起她鬓角的碎发。

“他说……”林溪抬起头,望着苏晓晓,脸上是还未散尽的红晕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点小骄傲的羞涩笑意,“他说诗写得很有画面感。”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说书签很漂亮。”林溪的声音很轻,像在分享一个珍贵的秘密。

“没了?”苏晓晓有点失望。

“没了。”林溪摇摇头,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有些心意,如同那枚小小的梧桐叶书签,无需过多的言语,其本身的存在和传递的过程,已经足够在彼此的心湖里,投下清晰而悠长的回响。

“啊,就这啊……”苏晓晓撇撇嘴,但看着林溪脸上那藏不住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也跟着高兴起来,“不过也好!起码是个好的开始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溪溪,我看好你哦!”她豪气地拍了拍林溪的肩膀,塞给她一颗剥好的栗子,“来,庆祝一下!我们林溪同学今天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温热的栗子仁香甜软糯,林溪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她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文化节景象,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空气中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和无限的可能。那个总在角落里安静观察世界的女孩,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向着她小心翼翼注视的那束“光”,递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梧桐叶”。

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数学的难题依然存在,高考的压力也并未远离。但这一刻,阳光的温度,微风的轻柔,掌心里残留的触感,还有那句“写得很有画面感”的肯定,都像一颗颗饱满的种子,被悄然种进了少女的心田。它们带着秋日特有的、沉甸甸的希望,等待着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破土而出,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风,依旧穿过欢声笑语的校园,穿过金黄的梧桐道,也温柔地穿过了少女悸动的心房,留下了一枚名为“勇气”和“期待”的印记。秋日祭的喧嚣渐渐成为背景,而属于林溪和陈阳的故事,似乎才刚刚翻开崭新的一页。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与金紫。文化节接近尾声,喧嚣渐渐沉淀,留下满地彩纸和欢声笑语后的余温。

林溪帮着文学社的社员们收拾摊位。她小心地将剩下的诗歌卡片整理好,指尖拂过自己那张《光痕》,上面的字迹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她拿起它,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放回收纳箱,而是轻轻夹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收拾完毕,她和苏晓晓并肩走出热闹渐歇的操场。梧桐道上,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也吹拂着林溪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

“哎,溪溪,”苏晓晓撞撞她的肩膀,一脸促狭,“你说,陈阳会把书签放哪儿?夹在他那本厚厚的物理竞赛书里?还是放在笔袋里天天看着?”

林溪的脸又红了,轻轻推了她一下:“别瞎猜!”

“嘿嘿,我这不是合理推测嘛!”苏晓晓笑嘻嘻地,“不过说真的,他刚才看诗的样子,还挺认真的,不像装的。”

林溪没有回答,只是抿了抿唇,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她抬头望向天空,暮色四合,几颗早起的星星已经悄然点亮。她想起陈阳说“写得很有画面感”时认真的眼神,想起他接过书签时指尖的温度,想起他临走时那个清晰的笑容。

书包里,那本承载着《光痕》的笔记本,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温度。

“晓晓,”林溪忽然轻声开口,晚风将她的声音吹得有些飘忽,“你说……光,真的能留下痕迹吗?”

苏晓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我的林大诗人,又开始了!光当然能留下痕迹啊!你看,晒黑的皮肤,褪色的海报,不都是光的痕迹嘛!”

林溪被她逗笑了,摇摇头:“不是那种。”

“那是哪种?”苏晓晓好奇地问。

林溪没有立刻回答。她停下脚步,伸出手,接住一片打着旋儿飘落的梧桐叶。叶脉在夕阳的余晖下清晰可见,像某种精密的纹路。

“就像……这样。”她轻声说,目光温柔地落在掌心那片落叶上,“可能很轻,很淡,别人看不见。但被光触碰过的地方,自己会知道。” 那片叶子,那本错题集,那枚书签,还有那句带着温度的肯定……这些微小的、看似转瞬即逝的“光痕”,不都清晰地烙印在了她的心上吗?

苏晓晓似懂非懂地眨眨眼,随即又笑起来:“行吧行吧,你们文化人的世界我不懂!不过,反正我觉得,你今天超棒的!”她挽起林溪的胳膊,“走啦走啦,回家!明天又是新的一周,数学题还在等着你呢!革命尚未成功,同志……”

“仍需努力!”林溪笑着接上她的话,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和力量。

两个女孩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映在铺满金色落叶的梧桐道上。风穿过枝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时光的低语,也像是为这场秋日里悄然萌芽的心事,轻轻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