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次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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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后的日子像一滩晒化的沥青,黏稠、浑浊,带着令人窒息的甜腥。

我整日蜷缩在卧室的角落,窗帘永远紧闭,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刺眼的红榜、那些虚伪的祝贺、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统统隔绝在外。

烟灰缸堆满了,烟蒂歪斜地插在其中,像一座座倾斜的墓碑——埋葬着我本就不存在的"好学生"生涯。

哥哥偶尔会推门进来。

他的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可越是如此,我越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存在——他的影子落在门缝下,他的呼吸隔着薄薄的门板,他的手指在敲门时微微停顿的那半秒。

"琢药。

"他叫我名字时,语调总是平稳的,像在念一句无关痛痒的诗。

我假装睡着,蜷缩在床角,背对着门。

可我知道他进来了。

他的影子覆盖在我身上,像一片温柔的阴翳。

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从来不会掀开我的被子,不会逼我面对现实,不会质问"为什么考砸了"或者"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

而我,则在黑暗里咬紧牙关,首到口腔里泛起铁锈味。

改志愿的那天,我甚至没有犹豫。

哥哥原本给我选的是邻省的一所本科院校,专业是"金融管理"——一个听起来体面、干净、适合"重新开始"的地方。

我在网吧的电脑前坐了很久,屏幕的蓝光映在脸上,像一层薄薄的冰。

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动作。

——真的要改吗?

——真的要放弃最后一点体面的可能吗?

——真的要……彻底堕落吗?

然后,我笑了起来。

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删掉了那所学校的代码,换成了本省最差的一所专科院校。

专业?

随便选了个"电子商务"。

提交的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了。

——结束了。

——我终于,彻底烂掉了。

回到家时,哥哥正在厨房煮咖啡。

浓郁的苦香弥漫在空气里,我站在门口,喉咙发紧。

"回来了?

"他没有回头,声音淡淡的。

"嗯。

""志愿填好了?

""……填好了。

"他关掉火,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然后,他转头看我,深绿色的眼睛像一片幽静的湖。

"好。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失望。

只是……"好"。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冲上去撕碎他的平静,想看他皱眉,想听他训斥,想让他像小时候那样掐着我的手腕逼我认错——可最终,我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对不起。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没什么好道歉的。

"报道日前一天,哥哥亲自送我。

高速列车上,我们并排坐着。

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景色,像一段被强制翻篇的人生。

他忽然伸手揽过我的肩膀,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

"琢药。

""……嗯?

""你长大了。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列车的轰鸣淹没。

可我却听得一清二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我僵硬地靠在他肩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烫得我眼眶发热。

"……嗯。

""但记住,"他顿了顿,"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

"我不敢抬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怕自己会崩溃,会哭出声,会像个懦夫一样求他带我回家——所以我只是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

"……谢谢。

"列车继续向前。

而我的未来,正在那片浑浊的、未知的黑暗里,静静等待着我。

车厢里的空调吹得人发冷。

窗外的景色以一种残忍的速度向后坍缩,像是某种不可逆的消亡过程。

我们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刚好能感受到体温,又不至于显得刻意。

他的手臂环过我的肩膀时,我下意识绷紧了脊椎。

那触感太过熟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发烧的夜晚,他也是这样半强迫地把我按在怀里灌药。

"到了那边......"他的声音擦过耳际,带着温热的吐息。

我盯着自己膝盖上泛白的指节,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屏住呼吸。

"......要按时吃饭。

"这句话在舌尖转了几个弯,最终变成最无关痛痒的叮嘱。

我数着列车规律的震动,感受着他指腹无意识摩挲我肩头的节奏。

这大概就是离别的温度——维持在三十六度七,既不灼人,也不至于冷到颤抖。

"琢药。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被空调的嗡鸣盖过。

我盯着自己膝盖上泛白的指节,喉结滚动了一下。

"嗯。

"他的拇指在我肩头摩挲,很轻,像在安抚一只随时会逃跑的动物。

"你可以做任何事。

"车厢轻微摇晃,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我体内某个锈蚀的锁。

"但我会看着你。

"他的呼吸扫过我耳廓,带着淡淡的薄荷糖气味。

我的视线死死钉在地板的接缝处,那里有一道黑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

"......好。

"我的应答轻得像一声叹息。

他的手臂收紧了,我的侧脸几乎贴上他的颈动脉,那里跳动的节奏平稳得令人窒息。

窗外突然掠过一片刺眼的阳光,我下意识闭眼。

黑暗中,他的气息缠绕上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我不敢抬头。

深绿色的眼睛会映出我溃烂的灵魂。

当他说"我会在"的时候,我闻到了他外套上残留的洗衣液香气。

某种尖锐的情绪突然顶到喉头,我不得不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首到尝到铁锈味。

窗外隧道的光影在他脸上流转,那双眼睛在明灭间更显得深不见底。

我始终没有抬头,只是盯着他第二颗纽扣投下的阴影。

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褶皱,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列车继续向前。

我们之间悬浮着太多未竟的话语,最终都化作了沉默的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