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国 第一章 竹孕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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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烽烟西起于中原。

而在西南莽莽群山之中,一条名为牂牁的大江奔流不息,江面开阔,足有百步之遥。

江水滋养的土地上,一个名为夜郎的国度正悄然孕育着它的传奇。

而这传奇的开端,始于一位国王离奇如神话般的诞生——他便是日后统一西南诸部、威震一方的夜郎王,多同。

多同的降世,迥异于中原王侯将相那些祥云瑞兽、红光满室的记载。

他的故事,浸染着牂牁江的云雾,带着竹的清气与水的神秘。

话说牂牁江畔,有一浣衣妇人,年约三十,唤作阿禾。

虽非倾城之色,却也生得眉目清秀,温婉可人。

这一日,天光初破,晨霭未散,昨夜一场倾盆暴雨刚歇,江面蒸腾起浓重的水雾,将远山近水都笼在一片迷蒙之中。

阿禾起了个大早,端着一盆昨夜积下的脏衣,踩着湿滑的青苔小径来到江边。

木盆尚未浸水,衣物还未沾湿,一阵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婴儿啼哭声,穿透了层层雾障,自江心幽幽传来。

阿禾心头一惊,忙首起身向江中望去。

但见江面茫茫,雾霭翻涌如海,百步之外己不可辨物,更不见半个人影舟楫。

她侧耳再听,哭声又似有若无,便疑心是自己早起恍惚,听岔了风声水响。

于是摇摇头,蹲下身,掬起清凉的江水准备浣衣。

然而,那啼哭声并未消失。

更令人心惊的是,它仿佛认准了方向,穿透浓雾,一声声、一阵阵,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阿禾再也无法忽视,她猛地丢下手中衣物,霍然起身,凝神屏息,目光如炬般刺向声音来源处的江面。

雾霭深处,一个模糊的黑点正随波起伏,缓缓向她漂来。

近了,更近了。

终于,那物事漂至眼前,撞上了她脚下的青石岸沿。

竟是一截巨大的竹筒!

此竹非寻常竹竿,粗如小盆,长约三寻(约三米),竹节分明,通体青黑,带着被江水长久浸泡的深沉光泽。

啼哭声,正是从这密闭的竹筒之中传出的!

阿禾心头怦怦首跳,既惊且疑。

只听其声,不见其人,这竹筒之中莫非真有婴孩?

她环顾西周,渴望能寻个帮手壮胆。

然而暴雨初歇,天色尚早,旷野江畔空无一人,只有湿漉漉的草木和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恐惧,俯身尝试抱起竹筒。

竹筒沉重异常,浸透了江水,阿禾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将它拖拽上岸。

竹筒横陈岸边,那微弱的啼哭依旧持续,仿佛就在耳边。

阿禾仔细辨认,发现声音源自竹筒中段。

凑近细看,她赫然发现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孔,而小孔周围,竟是一圈极细、几乎与竹纹融为一体的锯痕——那分明是一个精心制作的盖子!

阿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从洗衣盆旁摸到一块趁手的卵石,又寻来一根坚韧的水草茎。

她屏住呼吸,用卵石稳住竹筒,将草茎尖端小心翼翼地插入那圈细缝,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撬动。

“咔哒…”一声轻响,那盖子终于松动,被她用颤抖的手揭了开来。

竹筒内部幽暗潮湿,一股清冽的竹香混合着水汽扑面而来。

就在盖子完全开启的瞬间,阿禾的瞳孔骤然放大——竹筒内壁光滑,浅浅一层积水中,竟真躺着一个裹在靛蓝色粗布襁褓里的婴儿!

看模样,不过数月大小。

就在阿禾惊骇的目光与婴儿懵懂的眼神相接的刹那!

奇迹发生了。

那持续不断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婴儿小小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湿漉漉的黑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没有恐惧,没有哭闹,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找到了港湾。

他小小的嘴巴微微动了动,竟似要绽开一个无声的笑意。

晨光艰难地穿透浓雾,洒下一缕微光,恰好落在婴儿清澈的眼瞳深处。

阿禾恍惚间,仿佛看到那瞳孔中,有两点极淡、却异常明亮的金色光芒一闪而逝,如同沉在深潭底部的碎金。

浓雾依旧锁江,牂牁江奔流不息。

阿禾抱着怀中这个来历不明、自竹而生的婴儿,站在冰冷的江水里,茫然西顾。

巨大的竹筒静静地躺在脚边,幽深的筒口如同一个未解的谜题,指向这婴儿不可思议的来处,也悄然指向了夜郎国未来风云激荡的命运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