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热闹的迎亲队伍,没有喜庆的锣鼓喧天,只有王掌柜雇来的两个轿夫和一个喜婆。
刘玉瑶穿着母亲连夜改制的嫁衣——那是刘太太当年的嫁妆,原本华美的绸缎己经褪色,绣着的金线也黯淡无光。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喜婆一边给刘玉瑶梳头,一边念着吉祥话,但屋里压抑的气氛让这些祝福显得格外苍白。
刘太太强忍泪水,将一枚玉镯戴在女儿手腕上:"这是娘唯一的嫁妆了...你戴着,就当娘陪在你身边。
"刘老爷躺在床上,面色灰败,只是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爹,娘,你们保重。
"刘玉瑶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时眼眶通红,却没有落泪。
花轿晃晃悠悠地抬出了清水镇,走了整整一天才到县城。
轿子里的刘玉瑶掀开盖头,从帘缝中看着陌生的街道,心中一片茫然。
她想起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王德贵,那个往池塘里扔石头的少年。
如今,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王家布庄比刘玉瑶想象的要小很多,只是一间临街的两层小楼,前面是铺面,后面是住家。
婚礼简单到近乎敷衍,拜了天地后,刘玉瑶就被送进了洞房——一间贴着褪色喜字的狭小卧室。
她坐在床边,听着外面宾客的喧闹声——其实不过七八个人,都是王掌柜的生意伙伴。
首到深夜,房门才被推开,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王德贵踉踉跄跄地走进来,一把掀开刘玉瑶的盖头。
十五岁的新娘抬起头,看见二十五岁的新郎面色潮红,眼中布满血丝。
"小丫头片子..."王德贵嗤笑一声,"爹真是疯了,娶这么个黄毛丫头回来干什么?
"刘玉瑶攥紧了衣角,不敢出声。
王德贵自顾自地脱掉外衣,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酒壶,又灌了几口。
然后他斜眼看着刘玉瑶:"知道怎么伺候男人吗?
"刘玉瑶惊恐地摇头,她确实不懂这些。
母亲只告诉她要"听丈夫的话",其他的一概没提。
"废物!
"王德贵突然暴怒,将酒壶砸在墙上,碎片西溅,"我娶个老婆连这个都不会?
"他粗暴地将刘玉瑶推倒在床上,少女惊恐的尖叫声被淹没在布料撕裂的声音中。
疼痛来得突然而剧烈,刘玉瑶咬破了嘴唇才忍住没哭出声。
王德贵发泄完后,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刘玉瑶蜷缩在床角,眼泪终于决堤。
手腕上的玉镯在刚才的挣扎中磕断了,她紧紧攥着那半截镯子,像是抓住最后的依靠。
天蒙蒙亮时,王德贵醒了,看都没看刘玉瑶一眼就穿衣出门。
刘玉瑶忍着疼痛收拾了床铺,将染血的床单藏在了箱底。
她刚换好衣服,王掌柜的妻子——现在该叫婆婆了——就在外面喊她。
王家婆婆是个干瘦的中年女人,颧骨高耸,眼神锐利。
她上下打量着刘玉瑶,冷冷地说:"既然进了王家的门,就要守王家的规矩。
从今天起,家里的活都归你做。
"就这样,刘玉瑶开始了她在王家的生活。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生火做饭,然后打扫布庄、洗衣缝补、伺候公婆和丈夫。
王德贵白天在布庄帮忙,晚上常不见人影,回来时总是醉醺醺的,有时还会打人。
一个月后,刘玉瑶偷偷托人给父母捎了封信。
回信的是邻居,说刘老爷在她出嫁后不久就去世了,刘太太变卖了最后一点家产还债,现在去了南方投亲,杳无音信。
读完信,刘玉瑶在柴房里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起来,她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婆婆骂她"晦气",罚她不许吃午饭。
那天晚上,王德贵难得回来得早,一进门就兴奋地搓着手:"爹!
我听说张大帅的部队要采购大批布料做军装!
这可是笔大买卖!
"王掌柜从账本中抬起头:"你从哪听说的?
""赌...啊不是,茶楼里听人说的。
"王德贵眼神闪烁,"只要咱们能拿下这单,至少赚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王掌柜将信将疑,但还是给了儿子一笔钱去打点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王德贵早出晚归,每次回来都红光满面,说事情进展顺利。
第五天晚上,王德贵没回来。
第六天、第七天...依然不见人影。
王掌柜派人去找,却带回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王德贵根本没去谈什么军装生意,而是把钱全输在了赌坊,现在还欠了一***债,被扣下了。
"要债的说,三天内不还钱,就...就剁了德贵的手..."报信的人战战兢兢地说。
王掌柜当场晕了过去。
婆婆哭天抢地,骂儿子不争气,骂丈夫没管教好儿子,最后连带着骂刘玉瑶是"扫把星",克夫家。
刘玉瑶默默承受着辱骂,心中却一片冰凉。
她想起六岁时见到的那个往水里扔石头的少年,想起新婚之夜的疼痛,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种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苦难,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