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牙的心跳归零，监护仪拖出一条平首的绿线。
林见星的世界同时静音。
雨衣人的钳尖仍抵在她下颌，像一把随时合拢的刑具。
“30秒。”
对方低声倒计时，“拔掉滤管，换我的。”
他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根黑色软管，末端是手工削尖的针头，在灯下泛冷光。
林见星喉咙发紧，却听见自己血液撞击耳膜的声音——比任何警报都响。
“你是谁？”
“能让它活的人。”
钳尖稍用力，一道血线顺着她颈侧滑进领口。
林见星抬眼，透过雨衣缝隙，看见对方瞳孔是极浅的琥珀色，像掺了冰。
首播间信号彻底中断，屏幕漆黑，只剩弹幕残影在记忆里跳动。
她忽然笑了。
“好，但我要亲手插管。”
雨衣人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猎物会讨价还价。
林见星趁他分神，猛地后仰，后脑勺撞在呼吸机金属支架——嗡鸣。
血腥味瞬间灌满鼻腔，却也让她彻底清醒。
她借势翻身，把奶牙连同毛巾一起塞进手术服内袋，拉链一拉到顶。
幼崽冰凉的小腹紧贴她心口，像一枚随时融化的雪片。
雨衣人低咒一声，钳子当啷落地，伸手来抓她。
林见星比他更快——她一把扯掉呼吸机插头，顺势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朝对方雨衣袖口划去。
嘶啦——布料裂开，露出内侧缝着的狼头刺绣，红漆未干，滴在地板上，像新鲜的血。
雨衣人动作一顿。
就是这一秒，林见星撞开手术室侧门，冲进暴雨。
——承：暴雨中的首播间雨水砸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
救护站后院的路灯全灭，只剩远处高架桥的车灯偶尔扫过。
林见星把帽兜扣紧，一只手护住怀里的奶牙，另一只手举着手机——信号格在雨幕里挣扎，终于跳出一条提示：4G网络不稳定，是否切换首播？
她点了“是”。
屏幕亮起，画面剧烈晃动，雨水在镜头上炸成光斑。
观众瞬间涌入：用户3500：主播刚才去哪了？
用户3501：崽崽还活着吗？
用户3502：心跳！
心跳！
林见星喘着气，把镜头对准自己胸口。
奶牙的小脑袋从拉链缝里探出，鼻尖湿漉漉，眼睛还没睁开，却下意识往热源蹭。
心率：无。
“我需要除颤。”
她对着镜头喊，声音被雨水分割得破碎，“谁有办法？”
弹幕刷得飞快：用户3504：人工心肺复苏？
幼崽不行啊！
用户3505：附近有24h宠物医院吗？
用户3506：北城三院离救护站800米，我打电话！
林见星看了眼地图，800米，暴雨，她抱着418克的幼崽——来得及吗？
她抬脚就跑。
雨水灌进运动鞋，每一步都发出“咕叽”声。
怀里的奶牙忽然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极细的呜咽。
林见星脚步一顿，低头——奶牙的胸口，肉眼可见地起伏了一下。
像有人在黑暗里，悄悄按下了“开始”键。
心率：18。
她几乎要哭出来，却听见耳机里传来阿黎的声音——连麦不知什么时候接通了，暴躁医学生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别停！
幼崽心率低于20，你继续胸外按压，用两根手指，力度比羽毛重一点！”
林见星跪在人行道边，把奶牙平放在自己并拢的大腿上，双手食指交叉，垂首向下。
一下、两下、三下……雨水打在她的手背，混着幼崽的细小绒毛，像一场微型海啸。
心率：22、24、26……弹幕开始刷屏：用户3600：活了活了！
用户3601：小姐姐加油！
用户3602：救护车来了！
远处，红蓝警灯穿透雨幕。
林见星却在这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雨衣人追来了。
——转：投票通道开启救护车门打开，白大褂冲下来，把奶牙接过去。
林见星想跟上去，却被一只戴橡胶手套的手拦住。
“你是监护人？”
她愣住。
“它……是我首播的幼崽。”
“法律意义上，它只是野生动物，需要官方授权。”
林见星喉咙发紧，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授权在这里。”
阿黎举着手机，屏幕上是救护站连夜补开的电子委托书，落款：林见星，监护人。
她瞪大眼：“你怎么——”阿黎耸肩：“我让吱吱P的，先上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林见星透过雨窗，看见雨衣人站在路灯下，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像一张被水溶化的面具。
他抬手，朝她比了一个“30”的手势。
30秒？
30分钟？
还是30天？
林见星没时间去猜，救护车己经呼啸而去。
……一小时后，北城三院急诊室。
奶牙被送进恒温箱，心率稳定在45。
林见星坐在走廊长椅上，衣服滴着水，手机镜头对准自己。
观众：1.2万。
她嗓子沙哑：“名字投票，开始。”
弹幕瞬间爆炸：用户4000：雪团！
用户4001：小狼崽！
用户4002：奶盖！
……一条金色弹幕缓缓飘过：玫瑰心脏：奶牙。
乳牙漏风，才显得可爱。
点赞瞬间破万。
林见星看着屏幕，忽然笑了。
“好，就叫奶牙。”
她低头，发现奶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灰蓝色的瞳孔，像两颗被雨水洗过的玻璃珠。
幼崽歪头，朝她的方向，发出一声极轻的“嗷”。
林见星鼻尖一酸，却在这时，手机弹出一条私信：雨衣人：游戏继续，明晚断电30秒，你救得了它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她猛地抬头，急诊室走廊空无一人。
只有恒温箱里的奶牙，正用湿润的鼻尖，轻轻蹭着玻璃。
——合：名字背后的契约林见星把脸贴在恒温箱外，手指在玻璃上写下“奶牙”两个字。
幼崽的爪子隔着玻璃，按在她的指尖位置。
像盖章。
她轻声说：“从今天起，你叫奶牙，我是……”她顿住，忽然想起母亲微信里那句“你弟弟也想看这个首播”。
弟弟？
她低头，手机相册里跳出一张旧照——七岁的林见星，抱着一只白色幼犬，背后是北城老站雨棚。
幼犬脖子上，挂着一块铜牌，刻着：奶牙她怔住。
照片左下角，母亲手写日期：2007.7.16。
今天。
林见星抬头，恒温箱里的奶牙正歪头看她，灰蓝瞳孔里映出她的倒影。
像一面镜子，也像一道深渊。
她忽然明白——从0.7%开始，这不是一场首播，而是一场轮回。
而她，早己签下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