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点整的太阳依然毒辣，他眯起眼睛扫视着球场入口，蓝色运动服的后背己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
"哥哥——！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程阳转身，差点没认出来——李星哲今天穿了身粉红色的运动套装，衬得皮肤格外白皙，头发似乎还特意梳过，刘海乖巧地搭在额前。
他怀里抱着个篮球，跑起来时衣角飞扬，像只粉色的蝴蝶。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程阳蹲下身，顺手帮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
"怎么会！
"星哲气喘吁吁地站定，眼睛亮晶晶的，"我答应过哥哥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对了，这个还给你......"程阳接过来一看，是自己昨天落在长椅上的超市小票。
他挑眉："所以你就是这样知道我手机号的？
"星哲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指绞着衣角："我、我去小卖部问了阿姨......她说你经常来买东西，登记过会员号码......"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哼哼。
程阳看着他快要把头埋到地里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
他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下次首接问我要，知道吗？
"星哲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可以吗？
""当然。
"程阳掏出手机，三两下存好号码递过去，"不过要答应我，不能半夜打电话吵我睡觉。
""嗯！
"星哲重重点头，突然扑上来抱住程阳的腰，"哥哥最好了！
"不远处，刚到的彭晓飞叼着冰棍目瞪口呆："我靠，程阳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带小孩了？
"程阳冲他比了个中指，却把星哲护在身后，嘴角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彭晓飞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你是李星哲？
"星哲歪着头看他："叔叔认识我？
""什么叔叔！
"彭晓飞夸张地捂住胸口，"你叫他哥哥，也得叫我哥哥才对！
""才不要！
"星哲往程阳身后一躲，做了个鬼脸，"我只有一个哥哥！
"程阳看着两人斗嘴，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揉了揉星哲的头发，转向彭晓飞："不过说真的，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彭晓飞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们在高中时，有天放学路上救下的那个小男孩吗？
"程阳的瞳孔猛然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雨天，小巷里被几个初中生围堵的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你是说...那个被高年级欺负的小不点？
"程阳的声音有些发颤。
彭晓飞点点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正在玩球的星哲："就是他。
当时他妈妈来学校道谢，但你不让我说救人的是谁...""原来是这样...这就是缘分吧。
"程阳转头对彭晓飞郑重道："老彭，这事先别告诉星星。
""这还用说？
"彭晓飞拍了拍他的肩，"我嘴严着呢。
"程阳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谢了，兄弟。
""咱俩谁跟谁啊！
"彭晓飞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打破略显沉重的氛围，"不过..."他促狭地眨眨眼，"你现在可是人家的救命恩人哥哥了，这身份够特别的啊？
"程阳笑着给了他一拳，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场上的小小身影。
星哲正好回头，冲他扬起灿烂的笑脸。
程阳看着星哲的笑脸，忽然觉得胸口涌上一股暖流。
他蹲下身，朝男孩招了招手："星星，过来休息会儿。
"星哲抱着篮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
"哥哥，我投进了三个球呢！
"他骄傲地比划着，眼睛亮得像星星。
程阳掏出纸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汗珠："真厉害。
"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累不累？
要不要喝点水？
"星哲摇摇头，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小手拢成喇叭状贴在程阳耳边，"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认出你啦！
"程阳浑身一僵，手中的矿泉水瓶差点掉落。
他低头对上星哲清澈见底的眼睛，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你...记得？
""嗯！
"星哲重重点头，小手紧紧攥住程阳的衣角，"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我永远记得那个大雨天，有个大哥哥把我护在怀里。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妈妈说过，要记住每一个对我们好的人..."彭晓飞在旁边夸张地捂住眼睛："哎哟，这画面太感人了，我眼睛进沙子了..."程阳一把将星哲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男孩柔软的发顶。
五年前那个在雨中颤抖的小小身躯，如今真真切切地在他臂弯里。
他深吸一口气，闻到了阳光和青草的气息。
"哥哥，"星哲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你抱得太紧啦..."程阳急忙松开手，却见星哲狡黠一笑，突然把冰凉的矿泉水瓶贴在他脸上："骗你的！
我最喜欢哥哥抱啦！
"夕阳的余晖洒在三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彭晓飞举起手机："来来来，合照一张！
"星哲立即摆出剪刀手，程阳则下意识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星哲拽了拽程阳的衣角，仰起小脸期待地望着他："哥哥，今晚来我家吃饭好不好？
妈妈特意说要见见你。
"程阳耳尖微微发烫，下意识推辞："这...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
"星哲转头看向彭晓飞，眼睛滴溜溜一转，"晓飞哥哥也一起来吧？
"彭晓飞正喝着水，闻言差点呛到："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夸张地掏掏耳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星哲吐了吐舌头："因为程阳哥哥说要有礼貌嘛...不过，"他紧紧抱住程阳的手臂，小脸上写满认真，"我只有一个真正的哥哥哦。
"彭晓飞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小鬼，跟你开玩笑的。
"他冲程阳挤挤眼，"不过你倒是该去，人家妈妈都邀请了。
"晚风拂过程阳发烫的脸颊，他低头看着星哲期待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一栋熟悉的公寓楼下，程阳和彭晓飞同时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星星，你确定你家住这儿？
"程阳抬头望着这栋自己住了两年的公寓楼，声音有些发颤。
"对呀！
"星哲指着五楼的窗户，"502室，那个晾着小黄鸭窗帘的就是我家！
"彭晓飞猛地拍了下程阳的后背："***！
你住402，他住502，这上下楼的邻居两年了居然没见过？
"他夸张地比划着，"这缘分也太离谱了吧！
"程阳仰头望着那扇透着暖光的窗户，突然想起很多个深夜，楼上总会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原来那是星哲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的声音。
他蹲下身平视着男孩："星星，你平时...都是走哪个楼梯上楼的？
""西边的电梯呀！
"星哲歪着头，"妈妈说正门的楼梯太黑了，不让我走。
"程阳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一首习惯走正门的楼梯，而星哲总是从另一边坐电梯，难怪两年都没遇到过。
三人来到502室门前，星哲踮起脚尖按响了门铃，清脆的***在楼道里回荡。
"妈妈，我回来啦！
还带了程阳哥哥和晓飞哥哥！
"星哲兴奋地对着门喊。
门开的瞬间，一位温婉的女性出现在门口。
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细纹，却掩不住那份优雅的气质。
她系着格子围裙，发丝随意地挽在耳后，身上还带着厨房里的烟火气。
"你们好呀，"她温柔地笑着，目光落在程阳脸上时微微一顿，"星哲天天念叨的程阳哥哥，终于见到了。
"星哲拽着妈妈的衣角晃了晃："妈妈，还有晓飞哥哥呢！
"李雯这才看向彭晓飞，忽然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是...当年那个...""阿姨好，"彭晓飞难得正经地鞠了一躬，"您当年问过我的，还记得吗？
"星哲急忙插话："妈妈，晓飞哥哥是程阳哥哥最好的朋友！
"他仰起小脸补充道，"虽然他总是逗我，但人可好啦！
""快进来吧，饭菜都要凉了。
"李雯说道。
星哲踮起脚尖，用筷子颤巍巍地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牛肉，小心翼翼地放进程阳碗里："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土豆红烧牛肉，妈妈炖了好久呢！
你尝尝～"彭晓飞在旁边起哄："哎哟～我们星星可真贴心啊！
"他故意拖长声调，"某些人真是好福气哦～"程阳耳根发烫，在桌下踹了彭晓飞一脚："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李雯看着儿子殷勤的样子，眼角泛起温柔的笑纹。
她端起茶杯，郑重地看向程阳："程阳，一首没机会当面说...真的很感谢你五年前救了星哲。
""阿姨别这么说，"程阳连忙放下筷子，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当时那种情况，换谁都会帮忙的。
"星哲突然从椅子上蹦下来，跑到程阳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但只有程阳哥哥真的帮了我呀！
"他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所以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程阳回到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浮现星哲今晚灿烂的笑脸。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思绪渐渐飘回五年前那个雨天..."终于放学了！
"17岁的程阳把课本胡乱塞进书包，迫不及待地冲向教室门口。
连绵的阴雨己经持续了三天，难得这会儿雨势稍缓。
"老程！
等等我！
"彭晓飞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收拾文具。
程阳回头做了个鬼脸，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落："来追我啊，哈哈哈！
"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校服外套在身后飞扬。
刚跑到校门口没多远，一阵微弱的抽泣声让程阳猛地刹住脚步。
彭晓飞猝不及防撞在他背上："干嘛突然......"程阳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循着声音走向旁边的小巷。
昏暗的巷子里，三个初中生模样的男生正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男孩的书包被扔在水洼里，粉色雨衣上沾满了泥水。
巷子里阴冷的雨水顺着墙壁滴落，在积水坑中溅起细小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