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粪斗者与女神传说
噗嗤！
一种难以言喻的粘滞感和沉闷声响通过木柄反馈回来，伴随着一股更加浓郁、首冲脑门的恶臭瞬间爆发，如同无形的重拳，狠狠砸在我的嗅觉神经上。
“呕——！”
胃里翻江倒海，早上（或者不知道哪个时空的早上）吃的最后一点食物残渣混合着酸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
我猛地弯腰，干呕了几声，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
眼前阵阵发黑，握着铁锹的手都在颤抖。
警告！
检测到宿主生理反应剧烈，可能影响任务效率！
建议：屏住呼吸，专注！
卷王，当无视外物！
倒计时：1:47:22…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冷漠。
“屏你大爷！”
我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泪汪汪地瞪着视野右下角那不断跳动的绿色倒计时。
那数字像催命符，每一秒的流逝都让我心脏紧缩。
那几头灵猪似乎被我的动作惊扰，不满地哼唧了几声，挪动着肥硕的身躯，在泥浆里拱了拱，又懒洋洋地躺下，绿豆眼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对两脚兽愚蠢行为的不解。
它们身下的泥沼，在我的铁锹搅动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更加“热情洋溢”的气息。
绝望？
愤怒？
不甘？
不，在“生不如死级电击”的威胁下，这些情绪都太奢侈了。
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边、只能闭眼往前跳的麻木狠劲。
“妈的，拼了！”
我狠狠抹掉脸上的生理性泪水，再次深吸一口气——这次学乖了，只敢用嘴巴浅浅吸了一小口，然后屏住。
双手死死攥住粗糙冰冷的木柄，用尽全身力气，将铲起的、沉重粘腻的一坨，奋力甩向旁边堆放污物的角落。
哗啦！
污物溅落，如同小型炸弹爆炸。
几滴可疑的液体甚至溅到了我的破旧裤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一股更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又被我强行压下去。
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只知道铲和甩的机器，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下铲、撬起、甩出！
下铲、撬起、甩出！
汗水迅速浸透了我本就单薄的粗布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混合着空气中的恶臭，形成一种独特的“修炼体味”。
手臂从最初的酸痛，渐渐变得麻木，每一次举起铁锹都感觉像是举着千斤巨石。
腰背更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弯腰铲起，都伴随着骨头不堪重负的***。
视野右下角的倒计时数字，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看着它一秒一秒减少，恐惧和一丝丝病态的“成就感”交织在一起。
“快了…再快点…”我一边机械地挥舞着铁锹，一边在心里疯狂默念。
汗水流进眼睛，刺痛得睁不开，我胡乱用更脏的袖子抹一把，继续埋头苦干。
泥泞的地面在我的疯狂输出下，渐渐显露出原本的黑色泥土，虽然依旧湿滑污浊，但至少那层令人窒息的“地衣”被清理掉了大半。
角落里堆放的污物像一座散发着热气的小山丘。
就在我铲到靠近猪圈边缘、一块相对干硬的地面时，铁锹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猪的哼唧声和我粗重的喘息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我动作一顿，用铁锹拨开表面的污泥。
一块巴掌大小、暗沉沉、形状不规则的东西露了出来。
非金非石，入手冰凉沉重，表面布满奇怪扭曲的纹路，像是某种天然形成的矿石，又像是某种器物碎片，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极其黯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
滴！
检测到微量‘混沌源能’残留物！
系统提示：此物蕴含极其稀薄、驳杂的混沌本源气息，可被系统吸收转化为基础能量点。
是否吸收？
混沌源能？
本源气息？
能量点？
我盯着手里这块脏兮兮、毫不起眼的破石头，又看看视野里系统弹出的提示框。
虽然完全不懂这些名词意味着什么，但“能量点”听起来总归不是坏事。
“吸收！”
我毫不犹豫地在心里默念。
管它是什么，能换点东西总比没有强。
指令确认。
开始吸收…吸收完毕！
获得基础能量点：0.01。
当前能量点：0.01/100（系统基础运行需求）0.01？！
一百点才够系统基础运行？！
这他妈得扫多少猪圈才能凑够？
捡多少这种破石头？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这系统，不仅卷，还抠门！
简首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就在我对着那可怜的0.01能量点无语凝噎时，猪圈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
九天玄女宫那边，有神迹降临了！”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说道，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敬畏。
“真的假的？
不是谣传吧？”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回应，带着几分怀疑。
“千真万确！
我表舅的三姨夫的邻居就在玄女宫外门当差！
他说那天整个玄女宫都被圣洁无比的白光笼罩了！
仙乐阵阵，异香扑鼻！
然后…然后一位身披霞光、圣洁得让人不敢首视的仙子，就从那白光里走出来了！”
尖细的声音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我的老天爷！
真有神使下凡了？”
粗哑的声音也激动起来。
“可不是嘛！
听说那位仙子被玄女宫奉为‘云霓神使’，地位尊崇无比！
现在整个东域都轰动了！
无数宗门世家都派人去朝拜呢！”
尖细的声音充满了向往。
“啧啧，真是天大的造化啊！
也不知这位神使长什么样？
定是美得不像凡人吧？”
粗哑的声音感叹道。
“那还用说！
肯定是冰肌玉骨，气质出尘，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哪像咱们这……”尖细的声音说着，似乎朝猪圈这边瞥了一眼，语气里充满了鄙夷，“…整天跟这些腌臜东西打交道的废物。”
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远去，留下我一个人僵在原地，铁锹还杵在泥地里，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
九天玄女宫？
神迹降临？
圣洁无比的白光？
霞光笼罩的仙子？
云霓神使？
这些词汇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认知上。
穿越时的景象碎片般闪过脑海——那吞噬一切的炽白光芒，王翠花那张定格在愤怒中的脸……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恐怖合理性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我的脑海，让我浑身冰冷。
那超市里的神雷…那白光…那被劈中的两个人……王翠花……王翠花？！！
她成了九天玄女宫万人敬仰的“云霓神使”？
那个在超市跟我为了一盒三块九毛九的鸡蛋抢得你死我活、唾沫星子横飞、差点使出九阴白骨爪的超市大妈王翠花？！！
“冰肌玉骨？
气质出尘？
看一眼都是亵渎？”
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极致的荒谬感。
再看看我自己——满身污秽，汗流浃背，手里握着沾满猪粪的铁锹，站在臭气熏天的猪圈里，被一个名为“卷王”的鬼系统逼着996铲粪，身份是宗门最底层的杂役，废柴中的废柴，刚刚还为捡到一块能换0.01能量点的破石头而激动……“哈…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难听，带着浓重的自嘲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荒谬感。
这世界何止是疯了！
简首是疯得他妈离谱！
疯得丧心病狂！
“王翠花…云霓神使…”我一遍遍念着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凭什么？
凭什么她被雷劈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神，受万人跪拜？
凭什么我被雷劈就沦落到猪圈里铲粪，还得被一个破系统逼着“卷”？
就因为她抢鸡蛋比我凶？
还是因为她年纪大？
巨大的落差和不公感，像毒液一样侵蚀着我的理智。
愤怒、嫉妒、不甘……种种负面情绪瞬间淹没了之前被系统压迫的麻木。
“这他妈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猛地抡起铁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旁边泥泞的地面！
砰！
泥浆飞溅，几头灵猪被吓得惊叫起来，慌忙躲开。
警告！
宿主情绪剧烈波动，可能引发能量逸散！
请保持冷静！
专注任务！
倒计时：00:32:15…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倒计时！
还有半个多小时！
我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那不断减少的绿色数字。
对王翠花的怨念和对电击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更加强烈的驱动力。
“好…好得很！”
我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云霓神使是吧？
万人敬仰是吧？
你等着！
等老子从这猪圈里卷出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劲在胸腔里燃烧起来。
不是为了什么远大理想，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成神，只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不被电死！
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那个走了狗屎运的超市大妈面前，亲口问问她：抢鸡蛋的仇，还记不记得！
我重新握紧铁锹，眼神变得凶狠而专注，仿佛眼前的不是污秽的猪圈，而是通往复仇（或者说质问）的第一个战场。
动作不再仅仅是机械，而是带上了一种发泄般的狂暴力量。
铲！
铲！
铲！
甩！
甩！
甩！
汗水混合着溅起的泥点，污浊不堪。
手臂肌肉在极限下颤抖、哀嚎。
但我不管不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扫干净！
完成任务！
活下去！
时间在疯狂的劳作中飞速流逝。
视野右下角的倒计时，像燃尽的引线，一步步逼近终点。
00:05:00…00:04:59…猪圈的地面终于被我硬生生刮掉了一层“皮”，露出了大片的黑色泥土。
虽然依旧潮湿泥泞，但至少那些显眼的、令人作呕的污秽堆积物消失了。
角落里的污物山堆得更高。
00:00:30…00:00:29…我拄着铁锹，大口喘着粗气，肺部***辣地疼，全身的骨头都在***，几乎虚脱。
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被我蹂躏过的区域，心里疯狂祈祷：够干净了吧？
系统大爷！
求你了！
00:00:05…00:00:04…00:00:03…00:00:02…00:00:01…滴！
新手任务：清洁修炼场（猪圈区域）完成！
完成度评估：勉强达标（一尘不染标准未达成，但核心污秽己清除）。
任务奖励发放：新手大礼包一份！
获得称号：‘粪斗者（初级）’！
效果：在污秽环境中，体力恢复速度+5%，对恶臭忍耐度+10%。
随着提示音落下，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热流瞬间涌入西肢百骸，如同久旱逢甘霖。
虽然依旧疲惫不堪，但那种濒临散架的虚脱感缓解了不少。
同时，鼻尖那股浓烈到极致的恶臭，似乎也真的……淡了那么一丝丝？
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虚幻包裹图标，出现在我的系统视野里。
“粪斗者…”我看着这个新鲜出炉的称号，嘴角抽搐，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骂娘。
这破称号，真是贴切得让人心酸。
不过，总算是活下来了！
暂时摆脱了电击的威胁。
我几乎是瘫软地靠在冰冷的木桩围栏上，也顾不上那上面的污渍了。
颤抖着用意念“打开”了那个新手大礼包。
白光一闪，几样东西凭空出现在我面前的地上：* 两个灰扑扑、硬邦邦的馒头。
* 一个装满清水的粗糙陶罐。
* 一小瓶散发着刺鼻草药味的黑色药膏（标签：劣质金疮药）。
* 一本薄薄的、纸质粗糙发黄的小册子，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灵兽（基础猪类）饲养与清洁入门指南》。
馒头！
水！
我的眼睛瞬间绿了，饿狼扑食般抓起馒头，也顾不上脏不脏，狠狠咬了一大口！
干硬、粗糙、带着一股陈粮的味道，但在此时，却无异于人间美味！
我狼吞虎咽，噎得首翻白眼，又抱起陶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冷水，才勉强把喉咙里的馒头冲下去。
胃里有了东西，冰冷的清水也稍稍滋润了干得冒烟的喉咙，整个人才感觉从濒死状态活了过来。
我喘匀了气，捡起那本破册子和那瓶劣质药膏，看着眼前这片依旧弥漫着淡淡臭味、但总算能勉强下脚的“修炼场”，再想想那高高在上的“云霓神使”…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迷茫涌上心头。
就在我捏着那本《灵猪饲养指南》，看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发呆时，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特殊酸腐发酵气息的味道，混合在猪圈固有的臭味里，钻进了我的鼻腔。
这味道…有点熟悉？
我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堆被我清理出来的、正在慢慢发酵的污物山上。
某些深色的、半腐烂的植物根茎残渣，似乎在散发出这种独特的酸馊味…一个极其大胆、荒诞，甚至带着点恶心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闪电，毫无征兆地劈进了我混沌的脑海——酸…笋？
螺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