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低头给刚出炉的焦糖布丁撒糖粉，瓷勺敲出轻响，空气里浮动着黄油和焦糖的暖香。
手机在吧台上震动了两下，是物业发来的通知，说片区要启动旧街改造，设计方明天会派人来做现场勘测。
苏晚皱了下眉。
这家开在老巷口的甜品店，是她五年前从南方回来后一点点攒起来的心血，墙面上手绘的奶油蛋糕壁画、靠窗的原木小桌，连吊灯都是她跑了三趟旧货市场淘来的复古款。
若是改造动到店铺……她指尖的糖粉撒歪了些，落在白色的围裙上，像落了点雪。
“苏老板，来份提拉米苏。”
熟客的声音把她拉回神。
苏晚抬头笑了笑，转身去冰柜取蛋糕，刚把咖啡酒浸过的手指饼干层层叠好，门口的风铃突然叮铃作响。
是晚风卷着落叶闯了进来，还是……她下意识抬眼，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站在门口，身形挺拔，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微扬。
他比五年前更高了些，褪去了少年时的张扬，下颌线利落分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得像深潭。
可苏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陆知衍。
手里的裱花袋“啪嗒”掉在操作台上，淡褐色的马斯卡彭奶油溅出来，在白色的台面上晕开一小片。
男人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她，镜片后的瞳孔微缩，脚步顿在原地。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工装的年轻人，正低声讨论着手里的图纸，浑然不觉这短短几秒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工？”
其中一个年轻人推了推眼镜，“就是这条街，从这边开始测吧？”
陆知衍的视线从苏晚脸上移开，落在店铺招牌上——“晚风甜品店”，那三个字是用圆润的楷书写的，和她当年总爱写给他的便签字迹如出一辙。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记忆里沉了些：“嗯，先从这家店开始。”
苏晚猛地攥紧了围裙带子，指尖掐进布料里。
五年了，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这个在她整个青春里掀起过惊涛骇浪，最后却以一句冰冷的“我们到此为止”收尾的人，竟然成了要改造这条街的设计方。
他走过来时，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苏晚强迫自己转过身，背对着他开始收拾台面上的奶油渍，声音尽量平稳：“抱歉，我们快打烊了，勘测能等明天吗？”
“按规定，今天必须完成。”
陆知衍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职业感，“不会耽误你太久。”
他的目光扫过操作台上的焦糖布丁，那是她以前最拿手的甜点。
那时候她总说，焦糖要熬到琥珀色才够香，他总嫌太甜，却每次都吃得一干二净。
苏晚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时脸上己经挂好了礼貌的浅笑：“那请便。”
她退到吧台后，假装整理账本，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跟着他。
他正弯腰看墙角的管线，风衣滑落露出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淡的疤——是当年替她捡从阳台掉下去的画具时，被楼下的铁栏杆划伤的。
记忆像被打翻的糖浆，黏稠地涌上来。
苏晚别过脸，看向窗外。
梧桐叶还在落，像是在重复五年前那个同样落叶纷飞的秋天。
那天，也是在这里，他站在同样的位置，说：“苏晚，我们不合适。”
风又起，风铃再响，陆知衍恰好抬头，目光再次与她相撞。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似乎藏了些别的东西，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漾开她读不懂的涟漪。
苏晚慌忙低下头，心脏却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乱，像那年被他攥在手里的，融化了一半的牛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