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庶妹寻衅
二夫人李氏气得几日没理汀兰院,沈微婉趁机养伤,同时让画春悄悄清点生母留下的私产。
原主的生母苏氏出身镇国公府,陪嫁丰厚,除了铺面田产,还有一箱压箱底的珠宝首饰和几箱子上好的绸缎,只是早年被李氏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收走了大半,只剩些不惹眼的物件留在汀兰院的暗格里。
“姑娘,暗格里只剩这些了。”
画春捧着一个小小的梨花木匣子进来,里面躺着几支银簪、一对玉耳环,还有半匹暗纹云锦,“那些好东西,怕是早就被二夫人挪到自己库房了。”
沈微婉拿起那对玉耳环,料子普通,雕工也寻常,却是原主小时候生母常给她戴的。
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轻声道:“能留下这些己是侥幸。
画春,把东西收好,以后没有我的话,不许任何人碰。”
“是。”
刚将匣子藏回床底的暗格,院外就传来沈梦瑶娇纵的声音:“沈微婉,你给我出来!”
沈微婉眸色微沉。
该来的,总会来。
画春吓得脸发白:“姑娘,三姑娘又来了……” 以前沈梦瑶三天两头来汀兰院找茬,抢东西、推搡原主是常事,府里没人管。
“开门吧。”
沈微婉整了整衣襟,神色平静。
门一打开,沈梦瑶就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东西的小丫鬟。
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绿色纱裙,头上簪着点翠珠花,衬得沈微婉身上那件半旧月白襦裙愈发寒酸。
“姐姐这院子,可真够破的。”
沈梦瑶环顾西周,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住着不难受吗?”
沈微婉立在廊下,淡淡道:“三妹妹大驾光临,不是专为来评点我院子的吧?”
沈梦瑶被她噎了一下,随即冷笑:“我来是好意。
母亲说了,你身子刚好,院里连点像样的东西都没有,看着可怜,让我送些东西过来。”
她说着,示意丫鬟把东西放下。
那两个小丫鬟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搁,发出“哐当”一声响。
沈微婉看去,竟是一口掉了漆的旧木箱,还有几匹粗得扎人的麻布。
“这是……” 画春气得发抖,“三姑娘,您这是羞辱人!”
“放肆!”
沈梦瑶身边的王婆子立刻呵斥,“三姑娘好心送东西,哪轮得到你一个小蹄子插嘴?”
沈梦瑶慢悠悠地拨着腕上的玉镯,瞥向沈微婉:“姐姐别误会,府里如今拮据,好东西自然要先用在刀刃上。
这些虽不起眼,却都是实用的。
你看你院里连口像样的箱子都没有,这口木箱虽旧,装东西却结实,还有这麻布,做几件里衣也够用了。”
她这话看似体恤,实则字字诛心——明着说府里拮据,暗里却炫耀自己能用上好东西,还故意用破烂羞辱沈微婉。
沈微婉看着地上的“馈赠”,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沈梦瑶莫名心头一跳。
“三妹妹的好意,微婉心领了。”
沈微婉缓步走下台阶,目光落在沈梦瑶身上,“只是我院子小,实在容不下这些‘厚礼’。
再者,二夫人掌管中馈,府里的东西该怎么分派,自有章程,妹妹这般越过二夫人私下送东西,若是被二夫人知道了,怕是要怪妹妹不懂规矩吧?”
她又搬出了规矩。
沈梦瑶最恨别人拿规矩压她,明明她也是侯府小姐,却因是庶出,处处要低沈微婉一头,如今沈微婉落魄了,她正想好好拿捏,哪肯罢休?
“你少拿母亲压我!”
沈梦瑶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故意撞向沈微婉的肩膀,“我好心给你送东西,你还不领情?
是不是还在记恨前几日池边的事?
我都说过是玩笑了,你一个嫡女,心眼怎么比针尖还小?”
她力气不小,沈微婉本就病着,被撞得踉跄了一下,多亏画春及时扶住才没摔倒。
“三姑娘!
您怎么能这样对我家姑娘!”
画春又气又急。
沈梦瑶见状,更是得意,扬声道:“我怎么了?
我只是碰了她一下,她就这副样子,是想讹我吗?
沈微婉,你别以为你拒绝了张家的婚事就能翻身,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好过!”
她说着,眼尖地瞥见沈微婉发髻上那支素银簪子——那是苏氏留下的,样式虽简,却是足银打造,比她头上这支镀金的要实在得多。
“哟,这支簪子倒还不错。”
沈梦瑶伸手就去抢,“既然姐姐日子清苦,这支簪子就给我吧,我换支镀金的给你,更体面些。”
沈微婉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冷冷道:“这是我生母留下的东西,妹妹碰不得。”
“我偏要碰!”
沈梦瑶被她的态度激怒,仗着身后有婆子,再次伸手去抢,指甲险些刮到沈微婉的脸。
这次沈微婉没躲。
她猛地抬手,看似要格挡,却在两人手将要碰到时,突然一缩,同时脚下微微一绊。
沈梦瑶正往前冲,被这一绊顿时失去平衡,“哎哟”一声往前扑去,正好撞在旁边的石榴树上,额头磕在粗糙的树干上,疼得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我的头!”
沈梦瑶捂着额头,又疼又怒地回头,“沈微婉!
你敢推我?!”
“妹妹这话就错了。”
沈微婉站在原地,神色无辜,“是妹妹自己扑过来,我根本没碰你,怎么能说是我推的?
画春,你说是不是?”
画春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用力点头:“是!
是三姑娘自己撞上去的,我家姑娘连手都没抬!”
沈梦瑶带来的婆子想说话,却被沈微婉冷冷扫了一眼:“你们也看见了,是三姑娘自己不小心,若是传到二夫人耳中,难道要说是我们汀兰院的人欺负了三姑娘?”
那几个婆子都是李氏的人,自然向着沈梦瑶,但刚才的情形确实是沈梦瑶自己不稳撞上去的,真闹到李氏面前,她们也讨不到好,一时竟不敢作声。
沈梦瑶又气又急,额头***辣地疼,伸手一摸,竟摸到了血!
“流血了……我流血了!”
沈梦瑶又惊又怕,指着沈微婉尖叫,“王婆子!
给我打!
给我狠狠打这个***!”
王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谁敢动一下试试?”
沈微婉忽然提高了声音,目光如冰,“这里是汀兰院,是我生母当年住的地方!
三妹妹在我生母的院子里动手打我,传出去,是想让外人说侯府庶女以下犯上,连先夫人的院子都敢撒野吗?!”
她提到了“先夫人”苏氏。
苏氏虽逝,镇国公府的余威仍在,李氏平日里克扣沈微婉的用度,却也不敢明着在苏氏的院子里动手,就怕被镇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寻麻烦。
王婆子的脚步顿住了。
沈梦瑶也被“先夫人”三个字镇住,她再横,也不敢真的担上“冒犯先夫人”的罪名。
沈微婉看着她们迟疑的样子,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三妹妹若是气不过,大可去向二夫人告状。
但今日之事,孰是孰非,自有公论。
画春,送客。”
“是!”
画春挺首了腰板,对着沈梦瑶一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梦瑶捂着流血的额头,看着沈微婉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寒意。
眼前的沈微婉,好像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个任她欺负只会掉眼泪的软柿子,她的眼神里藏着刺,每句话都像裹着冰,让她浑身不舒服。
再闹下去,她未必占得到便宜,反而可能惹一身腥。
沈梦瑶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沈微婉一眼:“你给我等着!”
说完,捂着额头,带着人狼狈地走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画春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下:“姑娘……吓死奴婢了……”沈微婉也微微松了肩,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刚才她看似镇定,实则每一步都在赌——赌沈梦瑶的骄横会让她失了分寸,赌李氏对镇国公府的忌惮,赌这些婆子不敢真的把事情闹大。
好在,她赢了。
“没事了。”
沈微婉拍了拍画春的手,目光落在沈梦瑶离去的方向,眸色渐深。
这只是开始。
沈梦瑶受了气,绝不会善罢甘休,二夫人更不会放过任何打压她的机会。
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不仅要守住自己和弟弟,还要想办法,把属于生母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回来。
她转身看向院内那棵歪脖子石榴树,去年还只结了两个小果子,今年却在贫瘠的土壤里抽出了不少新枝。
沈微婉轻轻抚上粗糙的树干,低声道:“你能活下来,我也能。”
风吹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下一缕暖光,落在她苍白却坚定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