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报到日与薄荷糖。
车门“嗤”的一声打开，一股比车内更清新湿润、裹挟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方才的沉闷。
“到啦！”
林灵玖的声音像被这新鲜空气激活了的小铃铛，清脆又带着点雀跃。
她利落地背好画板包，拎起放在过道里的那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行李箱——周叙渊甚至看到她纤细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
“我来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叙渊伸出手，握住了行李箱的拉杆。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林灵玖还没来得及完全松开的手背。
又是一阵灼人的热度传来，快得像被静电打了一下。
但这一次，那热度似乎比在车上时更……不稳定？
像是一簇小火苗在皮肤下短暂地窜了一下，随即又沉下去。
林灵玖的手像受惊的小动物般飞快地缩了回去，藏到了身后。
她脸上那层不太正常的红晕似乎又深了一点，但转瞬就被一个灿烂的笑容掩盖过去：“啊？
哦…谢谢啊！
周叙渊同学，你真是个好人！”
她弯着眼睛，梨涡深深，语气真诚得让人无法反驳这个突如其来的“好人卡”。
周叙渊被她这首白的感谢弄得有点不自在，含糊地“嗯”了一声，默默拉过箱子。
入手的分量让他微微挑眉，这箱子里的东西怕是比她本人还沉。
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她正踮着脚朝驾驶座挥手：“王叔再见！
路上小心！”
“知道啦！
小玖，在学校好好的！
有空回来喝粥！”
老王洪亮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
下了车，站台上己经挤满了同样前来报到的新生和家长，五颜六色的雨伞汇成一片移动的花海。
喧嚣声、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轱辘声、家长不放心的叮咛声混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雨势小了些，变成细密的雨丝，空气清凉。
“哇！
好多人！”
林灵玖站在站台边缘，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做了个小小的拥抱动作，画板包在她背上轻轻晃动，“这就是大学的气息吗？
感觉…充满了未知和颜料的味道！”
她侧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周叙渊，“你觉得呢，周叙渊同学？”
周叙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颜料味”理论弄得一愣，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牵了一下。
这个笑容很淡，几乎一闪而逝，但比起在车上的僵硬，己经自然了许多。
“嗯，人很多。”
他客观地陈述，目光扫过眼前攒动的人头，“计算机系的报到点好像在体育馆那边。”
他记得通知书上的指引。
“是吗？
那艺术学院的呢？”
林灵玖立刻追问，语气带着点小小的急切和好奇，小脑袋西处张望，像只探路的小松鼠。
“不清楚。”
周叙渊摇头，拉着她的箱子，“跟着指示牌走吧，或者问问志愿者。”
“好！”
林灵玖用力点头，立刻跟上他的步伐，透明的雨伞在她头顶撑开一小片晴空。
她走在他侧前方半步，步履轻快，裙角偶尔会随着她的转身轻轻扫过周叙渊的裤腿。
“你看那边！
好大的喷泉！
可惜下雨没开。”
她指着远处。
“哇，那个雕塑！
是抽象派的吗？
线条好有意思！”
“周叙渊同学，你说我们食堂会不会有糖醋排骨？
我最爱吃那个了！”
她的话匣子仿佛被报到日的兴奋彻底打开，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说，清脆的声音像跳跃的雨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周叙渊沉寂的心湖里。
他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简短地应一声“嗯”或者“可能吧”。
显得有些许的敷衍。
“学弟学妹们，新生报到请往这边！”
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是大二的学长学㇏姐，正热情的招呼着他们。
顺着人流和指示牌，他们很快找到了新生报到的集中区域——一个巨大的室内体育馆。
里面更是人声鼎沸，各个学院都搭起了临时帐篷，上面拉着醒目的横幅。
“找到了！
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周叙渊指了指不远处蓝底白字的帐篷。
“那边那边！
艺术与设计学院！”
林灵玖也兴奋地指向另一头色彩斑斓的帐篷，上面还画着调色板和画笔的图案。
两人在分岔口停下脚步。
“那…我先过去啦？”
林灵玖指了指艺术学院的帐篷，语气带着点即将分开的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新旅程的期待。
她伸出手，“我的箱子…麻烦你啦，好人同学！”
周叙渊把行李箱推给她。
交接的瞬间，他的指尖再次擦过她的手背。
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
不再是灼热，而是冰冷！
那感觉像猝不及防地触碰了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寒冰，刺骨的凉意瞬间传递过来，激得周叙渊指尖一麻，差点缩回手。
林灵玖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脸色瞬间白了一下，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她飞快地低下头，声音有点不稳：“谢…谢谢！”
然后迅速转身，拉着箱子快步朝艺术学院的帐篷走去，脚步甚至有些仓促，背影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周叙渊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穿着浅蓝开衫的背影迅速汇入色彩斑斓的艺术生人流中，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奇怪，总感觉这妹子身体有点奇怪啊。
算了，不管了。
他甩了甩头，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
也许只是错觉？
或者她真的有点水土不服？
报到要紧。
计算机系的报到流程相对简单高效。
核对信息、提交材料、领取校园卡和一叠新生指南。
周叙渊很快办妥，领到了一个印着宿舍楼栋和房号的纸条——松园7栋302。
正准备去寝室看一下，就发现不远处有个女生朝他跑了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林灵玖，她拉着箱子，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穿过人群朝他跑来。
“周叙渊同学！
我搞定啦！”
她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额角有细密的汗珠，脸颊又泛起了那种不太自然的红晕，但眼神亮得惊人，“我的宿舍在梅园3栋，听说离松园不远！
你呢？”
“松园7栋。”
周叙渊报出房号，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和额角的汗珠上，“你……还好吧？
脸很红。”
“啊？
有吗？”
林灵玖下意识地用手背贴了贴脸颊，入手一片滚烫。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从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飞快地掏了掏，摸出两颗独立包装的白色小药片，看也没看就塞进嘴里，像吃糖一样含住了。
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声音带着点含糊：“没事没事！
就是……人太多了，有点热！
加上刚才跑了两步嘛！”
她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还用手对着脸颊扇了扇风，“看，吃颗薄荷糖降降温就好啦！”
薄荷糖？
周叙渊看着她嘴里含着的东西，那分明是药片。
她掩饰的动作和借口都带着一种笨拙的刻意。
他没戳破，只是点了点头：“嗯。”
“接下来干嘛？
去宿舍吗？”
林灵玖迅速转移话题，含着“薄荷糖”的声音有点可爱，“我东西有点多，不过王叔说学校里有小推车可以借。”
“嗯，先去宿舍放东西。”
周叙渊看了看她那个硕大的行李箱和背上的画板包，“我帮你推箱子吧，找小推车。”
他记得刚才进来时好像看到服务点有。
“真的吗？”
林灵玖眼睛又亮了，“周叙渊同学，你真是个大好人！
回头我请你喝奶茶！
加双份珍珠！”
她立刻许下承诺，语气欢快得像在唱歌。
“不用。”
周叙渊言简意赅，转身朝服务点走去。
走了两步，却发现林灵玖没有跟上来。
他回头，看到她正站在原地，低头在帆布包里翻找着什么，眉头微微皱着，小声嘀咕：“咦？
学生卡呢？
刚才明明放这里的……”周叙渊停下脚步，看着她略显慌乱翻找的侧影。
阳光透过体育馆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今天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此刻因为低头的动作，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侧。
周叙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处。
她的发丝很黑，衬得颈后的皮肤愈发白皙。
就在那片肌肤靠近发际线的边缘……周叙渊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不是错觉。
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浅金色纹路，像某种古老植物的根须，又像微缩的闪电，安静地烙印在她颈后的皮肤上。
那金色很淡，在自然光下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但仔细看，却能捕捉到它奇异而神秘的脉络。
它从衣领边缘向上延伸，没入浓密的黑发之中。
这纹路……到底是什么？
林灵玖终于从包里找到了她的学生卡，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笑容：“找到啦！
我们走吧，好人同学！”
她小跑着跟上来，颈后那抹奇异的金纹随着她跑动的动作，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周叙渊收回目光，压下心头的惊疑，点了点头。
他沉默地走向服务点借小推车，林灵玖则像只快乐的小麻雀，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对宿舍的幻想：“希望室友好相处！
希望阳台能晒到太阳！
希望楼下有可爱的猫……”两人并肩走出体育馆。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己经完全停了，阳光奋力地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是雨后被彻底洗涤过的清新，混合着草木和泥土的芬芳。
“哇！
出太阳了！”
林灵玖惊喜地叫出声，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立刻收起了手中的透明雨伞。
她仰起脸，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大口气，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像蝶翼般轻轻颤动，脸上那层不自然的红晕在金色光线的映照下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雨后的阳光最舒服了，对吧？”
她睁开眼，侧头看向周叙渊，笑容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嗯，太阳——出来了啊”他低声应道，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和温和。
头顶的太阳正温和的照耀二人，他们的影子逐渐拉长首到重合在一起，仿佛象征着新的开始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