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远比他想象的更糟。
这里不是家园,只是勉强栖身的兽穴。
生存的严酷,***裸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所谓的“岩窟”,不过是巨大山岩底部一个天然形成的、相对宽敞的凹陷处。
洞壁粗糙冰冷,布满湿滑的青苔,地面还算平整,铺着几块厚薄不均、颜色各异 ,不知道是多少种动物的兽皮。
赤牙将苏洛言像丢垃圾一样重重摔在角落里一块相对干燥的兽皮上,动作粗鲁至极。
伤口被猛烈牵动,苏洛言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老实待着!
再乱动,撕碎你!”
赤牙瓮声瓮气地低吼了一句,黄褐色的兽瞳闪烁着凶光,警告性地狠狠瞪了苏洛言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最好祈祷族长对你还有兴趣”。
然后,他抱着他那根粗大得吓人、沾着暗褐色污迹的兽骨棒槌,像一尊凶神恶煞的、由肌肉和恶意组成的门神,一***坐在了洞口唯一能透进些许浑浊光线的狭窄缝隙处,巨大的身影几乎完全堵死了整个出口,将苏洛言彻底囚禁在昏暗之中。
洞窟里光线昏暗,只有洞口缝隙透进的一线微光,勉强勾勒出洞内嶙峋的轮廓。
潮湿岩石的阴冷气息混合着兽皮***的怪味,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着苏洛言。
他靠在冰冷刺骨的石壁上,急促的喘息在死寂的洞穴中格外清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背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提醒着他处境的凶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死死压在心底。
大脑在极度的疲惫和伤痛中,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排除干扰,飞速运转。
穿越。
这个只在网络小说和战友们偶尔的闲聊中出现的荒诞词汇,此刻成了他无法逃避的现实。
爆炸,刺眼的白光,那只锐利的金色眼睛……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撕裂、沾满血污的迷彩服,又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向洞口那个如同岩石般沉默却散发着致命威胁的狮人守卫。
这里是兽人的世界。
力量是唯一的法则,原始而野蛮。
那个叫狮烈的族长,拥有绝对的、生杀予夺的权力。
而自己,一个重伤垂危、手无寸铁的人类,在这里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能死。
更不能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
必须找到活下去的筹码!
必须证明自己对眼前这个原始部落的价值!
他还有家人等着他回去。
混乱的窝棚区景象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那毫无规划的聚居地,糟糕到极点的卫生条件,低矮漏风的兽皮窝棚……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维!
规划!
建设!
这正是他所学所长的领域!
军校系统而严苛的训练,无数次野外驻地和战时临时营地的规划建设演练,那些关于地形勘测、功能区划分、排水排污、防御工事的专业知识……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这是他区别于这些兽人、能展现“神使”价值的核心!
就在这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的瞬间,洞口的微光被一个高大身影无声地挡住。
狮烈如同融入阴影的黄金巨狮,走了进来。
他没有理会像石像般守在洞口的赤牙,熔金的目光径首穿透昏暗,落在角落里的苏洛言身上。
他手里拿着几片宽大厚实、边缘带着锯齿的深绿色叶子,叶子散发着一种清苦微涩的药草气息。
还有一小块边缘被砸开、显得异常粗糙的灰色石碗,里面盛着些浑浊的、像是捣碎的草根混合着泥浆的糊状物,散发出更加浓烈刺鼻的草药味。
狮烈在苏洛言面前蹲下,巨大的身躯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几乎填满了苏洛言所有的视线。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石碗和叶子放在旁边布满灰尘的地上,然后伸出覆盖着金色绒毛、指爪粗钝却充满力量感的手掌,首接探向苏洛言受伤的肩背,目标明确——处理伤口。
苏洛言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军人的本能让他几乎要做出反击动作,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住了冲动。
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肌肉,只是用极度警惕、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狮烈的手指触碰到被血浸透、黏连在伤口上的破烂迷彩布料时,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更谈不上任何温柔。
嗤啦一声!
本就撕裂的布料被一股蛮力轻易地彻底撕开,将那道狰狞的、皮肉翻卷的伤口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针,狠狠***着暴露的神经末梢,苏洛言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牙关紧咬,额角的青筋都暴凸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狮烈似乎完全没在意他的痛苦,熔金的眸子专注地盯着伤口,眼神冷静得像是在评估一件损坏工具的修复可能。
他拿起一片边缘锋利的锯齿叶子,用那粗糙的齿缘在伤口周围沾染血迹、泥土和汗渍的皮肤上用力刮擦!
如同用砂纸打磨伤口!
粗糙的叶齿摩擦着娇嫩的皮肤,带来一阵阵***辣的、远甚于伤口本身的剧痛!
“呃……!”
苏洛言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因为这粗暴到极点的“清洁”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瞬间滚落。
狮烈的动作顿了一下,熔金的眸子抬起,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苏洛言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强忍着不发出更多声音的脸庞。
那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观察实验对象的考量。
他没有停手,但接下来的动作似乎微妙地放轻了一丝,不再那么狂暴地刮擦,而是用叶子沾了些石碗里浑浊冰凉、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糊,开始均匀地涂抹在翻卷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