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带陈雪回家，林溪煲汤的手抖了。她总在陈雪面前不小心打翻水杯、弄脏衣服。
陈雪搬进我家的那晚。林溪躲在屋里哭了整夜：她不是真心对你。
我气疯了：你再这样，我就搬出去！直到婚礼前一周。林溪把我昂贵的婚戒扔进鱼缸。
我扬起手要打她，却看见她的眼泪。第一章陈雪跟在我身后，手里提着水果篮。我推开门。
砂锅在电磁炉上咕嘟响。林溪系着蓝格子围裙，回回过头，手里攥着汤勺。她是……
她的目光在陈雪身上停了半秒，迅速移开。落在我手里的水果篮上：买这么多啊。
吃不完会坏的。陈雪笑盈盈走过去：你好，我叫陈雪。经常听你沈默提起你。她伸手，
想帮林溪摘围裙。林溪后退半步。汤勺在砂锅里搅了搅，热气模糊她的脸：汤快好了，
我盛出来。饭桌摆开。排骨汤热气腾腾。林溪夹起排骨。一块，两块，全落进我碗里。
陈雪伸手去够最后一块，林溪的筷子顿了一下。排骨顺着我的碗沿滑进盘子。
陈雪的手僵在半空。我打圆场：小溪知道我爱吃这个。林溪低头扒饭，耳尖红了。
陈雪的手收回去，没再说话。晚上……客厅电视响着。陈雪在看综艺，笑声很大。
我走进厨房。林溪背对着我刷盘子，水流哗哗响。她突然开口，
洗洁精泡沫沾在鼻尖：陈雪姐……对你好吗？我擦着碗：挺好的。上次我感冒。
她跑了三家药店给我买进口药。当啷——林溪手里的盘子撞在水池里。她慌忙捡起来。
指尖被碎瓷片划破，血珠冒出来。我去拿创可贴。她转身，
眼角湿了：洗洁精溅进眼睛了。周末，阳光很好。林溪把被子挂在阳台，用力拍打棉絮。
陈雪走过去：小溪真能干。不像我，连被套都不会套。她伸手去扯林溪手里的床单。
两人的指尖碰在一起。林溪骤然松开手，床单掉在地上，沾了灰。陈雪道歉：对不起啊，
我帮你洗吧？不用。林溪捡起床单，快步走向卫生间。经过我身边，她咬着嘴唇，
肩膀在抖。那天晚上，陈雪想住下来：客房被子有阳光味，多好。林溪在客房铺床，
动作很重，床单被她扯得笔直。陈雪倚在门框上：小溪用的这款香水挺好闻，什么牌子啊？
林溪叠被的手顿了顿：不知道，哥买的。陈雪笑了：这样呀，沈默对你可真好。
不像对我，连我生日想要的那款表都记不住。我正要开口。林溪接话：他记性是不好。
陈雪姐说过好几次，喜欢吃草莓。他每回都买蓝莓。她的声音很平。陈雪脸上的笑僵住。
深夜，我起夜。客厅一片黑，林溪房间门缝透出光。我推开门。她坐在书桌前，
手里捏着一个塑料兔子挂件，耳朵断了一半。那是我高中地摊买的，她十五岁生日礼物。
她慌忙把挂件塞进抽屉。还没睡？我问。她低着头：马、马上就睡。我走过去，
坐在她床边。书桌上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林溪第一次来到我家时，我们一起的合影。
另一张是我大学，刚交第一个女朋友。在公园长椅上，我的肩膀上落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
林溪偷拍的。第二章后来。陈雪来得更勤了，每次都带礼物。送我的领带，打火机。
送林溪玩偶、零食，包装都很鲜艳。林溪拎着满满一袋的芒果类零食：陈雪姐有心了。
她手腕内侧有细小红点，上次过敏还没消完。把抓起那袋零食扔进屋里。
陈雪挽着我的胳膊笑：小溪喜欢就好。下周我爸妈想见你。一起吃个饭？林溪在倒水。
哐当——水壶撞在杯沿上。热水溅出来，烫红她的手背。我……我去拿药膏。
她转身就走。我追进她房间。她对着镜子涂药膏，眼眶又红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拿过药膏，拧开盖子帮她涂。她的手缩了一下没躲开，指尖冰凉。
陈雪姐……爸妈是不是很厉害？还行，做点小生意。她低下头，
声音轻得像蚊子哼：那他们会不会看不起我们家？毕竟……我是捡来的。我的手顿住，
药膏盖子掉在地上滚到床底：不许这么说！还记得高中时。跟爸妈一起去山上玩，
在小亭子休息，吃零食。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孩，站在远处。
不错眼珠的盯着我们手里的饼干和火腿肠。我撕开一袋面包递过去：给你。她没接，
只是盯着我手里的面包。爸爸推了推我：递到她手里。我往前挪了两步，把面包塞给她。
她一把攥住，张开嘴就咬，面包渣掉得满身都是。慢点吃，没人抢你的。
妈妈递过去一瓶水：喝点水，别噎着。她接过水瓶，仰头灌了大半瓶，
水顺着下巴流进脖子里。我又拿起一块面包：还吃吗？她点点头，
却在我递过去时往后缩了缩。我把面包放在石桌上：就在这，你自己拿。
她飞快抓过面包，只是紧紧攥在手里。妈妈擦了擦手：你在这干嘛呢？一个人？
女孩低下头：我在等妈妈。爸爸打量着女孩破洞的衣服：你等多久了？女孩没回答，
走到亭子边。伸出手指，摸着柱子上刻的歪歪扭扭的划痕。半晌。四年七个月二十三天。
这么久？爸爸皱起眉：你妈妈没跟你说等多久吗？她摇摇头，
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妈妈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你叫什么名字呀？林溪。
后来爸妈就把她接回家中，一直当家人一样照顾。我和陈雪见家长那天，
林溪捂着肚子：我肚子疼，不去了。出租车里。陈雪挨着我坐。
她手机响了接起来：好啦，我知道了。晚点给你回电话。挂断后，她解释说：闺蜜，
问点事。我没在意。在饭店包厢，水晶灯很是耀眼。
陈雪妈妈打量我：小沈做什么工作啊？陈雪抢着回答，语气骄傲：他可厉害了，
马上要升部门主管了。她爸爸笑起来，眼角的褶子堆在一起：那以后结婚，
彩礼可得按我们这儿规矩来。八十八万，不能少。我愣住了，筷子停在半空。
陈雪在桌下掐我大腿：放心，我爸妈跟你开玩笑呢。她冲我使眼色。回家的路上，
路灯飞快后退。我越想越不对劲：你家真要这么多彩礼？她皱眉：哎呀！
我爸妈就是考验你，到时候我跟他们好好说，少要点。
她突然指着车窗外：那不是林溪吗？公交站牌下。林溪站在那里，手里拎着药袋，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看见我们的车，转身就钻进旁边的小巷。她怎么在这儿？
不是肚子疼在家吗？陈雪的声音有点尖。我心里咯噔一下。停车！我对司机喊。
车停稳。我推门冲下去，追进小巷。黑暗潮湿，有垃圾馊掉的气味。林溪跑得急，
药袋掉在地上，几盒胃药撒出来。你不是在家吗？我抓住她的胳膊，她的手冰得吓人。
我……她喘着气，看了一眼追过来的陈雪：我出来买药不行吗？她用力甩开我的手。
陈雪走过来。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咔哒响。她弯腰捡起一盒药看了看：小溪真是。
不舒服跟我说啊，我跑一趟不就得了？她笑着，路灯照着她的脸，有点模糊。林溪没理她，
只是看着我，声音哑了：我们……回家吧。第三章那之后。林溪开始“捣乱”。
陈雪刚坐下。林溪捂着额头：哥，我头好晕。陪我去医院看看吧？陈雪想和我看电影。
林溪在客厅喊：卫生间灯泡又坏了！都是黑的！夜里十一点。陈雪赖在我房间不走。
林溪敲门：我做了宵夜。她端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递到我手里。没有陈雪的份。
小溪是不是不喜欢我？陈雪终于忍不住，靠在我肩上，
声音哽咽：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我也觉得林溪过分。那天晚上，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我把林溪叫到沙发前：你最近怎么回事？对陈雪有意见就直说，
别阴阳怪气的。她低着头，手指抠着沙发边缘的缝：我……就是……不喜欢她。
你凭什么不喜欢她？我声音拔高：她对你够好了吧？你别太任性！她赫然抬起头，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沙发扶手上：她不好！她跟别的男人打电话！她骗你！
少在这无理取闹！我吼了出来，声音在客厅里炸开。她吓得身体一抖，
往后缩进沙发角落，眼泪不断流淌。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眼神无比冰冷。半晌，
她跳起来。哭着冲回自己房间。砰——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墙壁嗡嗡响。客厅里。
不知什么时候起，林溪的东西消失了。她的水杯，她常盖的毯子，她摆在电视柜上的小盆栽，
都不见了。就像她这个人，彻底从公共空间里蒸发。她不和我说话。
吃饭时端了碗回自己房间。砰——咔哒——每次关门都那么重，还特意落锁。
陈雪来的次数更多，停留时间更长。香水味越来越浓。
弥漫在曾经满是林溪淡淡洗衣粉味道的空气里。亲爱的。陈雪依偎在我怀里，
手指卷着我的衣扣：要不……我搬过来住吧？提前适应一下婚后生活。她仰起脸，
眼睛亮晶晶的：难道你不想天天看见我吗？我犹豫了。目光扫过林溪紧闭的房门。
好不好嘛？陈雪摇晃我的胳膊，带着撒娇的鼻音。搬家那天，噪音很大。
工人们搬着陈雪的梳妆台，穿衣镜，大箱小箱的衣物，堆满了客厅。
原本空旷的地方变得拥挤，陌生。林溪的房间门一直关着，纹丝不动，像里面没人。
陈雪指挥着工人：这个放那边！小心点！很贵的！
一个精致的丝绒首饰盒从敞开的包里滑出来，掉在地毯上。我弯腰捡起，打开。
里面躺着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个字母“L”，在灯光下闪着冷光。谁送的？
我随口问，手指捻起冰凉的链子。陈雪骤然回头，几步冲过来，一把从我手里夺过首饰盒。
啪——合上。闺蜜送的，你别乱动。她的语速很快，把盒子塞进自己大衣口袋。晚上。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磨砂玻璃映出陈雪模糊晃动的身影。她的手机放在客厅茶几上。
屏幕亮了，嗡嗡震动。一条新信息弹出来。“项链喜欢吗？下周老地方见。
”发件人备注：“客户”。第四章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哥。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溪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不知何时站在客厅入口。
好像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她的目光扫过茶几上的手机：我有事跟你说！
林溪声音绷得很紧，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拽着我就往她房间走，力气大得出奇。怎么了？
陈雪裹着浴巾拉开浴室门，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看到我们拉扯，她愣了一下。没事！
林溪的声音硬邦邦的，把我按进她房间。砰——咔哒——门关上，熟练的顺手锁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光线昏暗。她的呼吸很急，胸口起伏。那个客户是男的！
她盯着我，眼睛在暗处亮得吓人：我见过他接陈雪下班！开着一辆黑色的车！很贵的车！
你跟踪她？我的眉头拧紧，一股烦躁冲上来。我才没那么无聊！她急得脸都红了，
语速飞快：是上周三，我去医院复查胃。路过陈雪公司楼下，碰巧看见的！她上了那辆车，
车开走的时候，后排车窗降下来一点。我看见……我看见那个男的抱着她！抱了很久！
够了！我厉声打断她，声音在小屋里显得格外刺耳：林溪！
你能不能别总把人往坏处想？陈雪不是那样的人！她的眼泪涌出来，大颗大颗滚落，
砸在地板上：我就是不喜欢她！她对你不好！她配不上你！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声音嘶哑。她对我好不好，我自己知道！我用力甩开她的手，
怒气冲顶：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搬出去住！空气凝固了。林溪僵在原地，
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泪痕交错。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眼泪砸在木地板上。
嗒。嗒。嗒……她的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有天，林溪在厨房做饭。抽油烟机嗡嗡响，
空气里全是油烟味。我走过去，敲了敲门框：小溪。她没回头，
手里的锅铲翻动着锅里的菜。我和陈雪。我顿了顿，声音有点干涩：下月初结婚。
当啷——锅铲掉在光洁的瓷砖地上。她猛然转过身，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张着。
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你……说什么？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和陈雪，下月初结婚。
我又重复了一遍，每一个都砸在凝滞的空气里。她突然笑了，嘴角很用力地向上扯，
形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比哭还难看：恭喜你啊……她的声音很轻，
几乎被抽油烟机的噪音盖过。话落。她转回身，弯腰捡起地上的锅铲，
在水龙头下胡乱冲了冲。然后她重新开火，蓝色的火苗再次窜起来。油锅又开始噼啪作响。
她低着头，用力切着砧板上的菜。菜刀剁在案板上。咚！咚！咚！一声比一声重，
像是在宣泄着某种情绪。她的侧脸紧绷着。我看见一滴水珠，极快地掉进滚烫的油锅里。
滋啦——一声轻响。你要是不想……我喉咙发紧，想说“可以不去”。我去。
她头也没抬，声音从剁菜声里钻出来，带着冷硬：肯定去。菜刀还在响。咚！咚！咚！
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彻底剁碎。第五章婚礼前一周，家里气氛诡异。陈雪忙着试婚纱，看场地，
电话不断，笑声张扬。林溪一句话也不说，除了做饭，几乎不出房间。那枚铂金戒指，
一直戴在我手上，洗澡也戴着。金属硌着皮肤，提醒我它的存在。这天早上。我起床，
习惯性地摸向无名指。空的。我猛然坐起。床上，床头柜，浴室洗手台……都没有。陈雪！
看到我戒指没？陈雪正在客厅插花，闻声跑进来。没啊？你放哪儿了？她也慌了，
跟着我一起翻找。抽屉，衣柜，沙发缝隙，地毯都翻遍了。哪里都没有那枚小小的戒指。
会不会是林溪拿了？陈雪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急切：她……她一直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们结婚……我下意识摇头：不会。林溪不是那样的人。她再闹脾气，
也不会偷东西，尤其是我重要的东西。但心里某个角落，有个细小的声音在动摇。
她那么反对，那么……会不会？我推开林溪的房门。她背对着门，
蹲在书桌旁那个小小的鱼缸前。鱼缸里养着几条廉价的金鱼，缓慢地游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