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光匠人空气里弥漫着旧时光特有的味道。细密的木屑打着旋,
在从百叶窗缝隙挤进来的光束中飞舞,像一场金色的微型暴风雪,
最终无声无息地落在工作台厚厚一层积累上。
松节油、机油、还有经年累月积存在古老木器深处的、难以名状的尘土气息,
构成了陈默世界里最熟悉也最安定的背景音。这里是“滴答回声”工作室的后间,
陈默的王国。他微微佝偻着背,伏在宽大的实木工作台前,
整个世界仿佛都凝聚在他鼻尖前那方寸之地。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黄铜齿轮,
边缘磨损得几乎看不见最初的齿尖形状,此刻正被他左手指尖稳稳捏住。
右手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钢针,针尖蘸着极微量的润滑油,
正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稳定频率,轻轻点在齿轮中心那个细小的轴孔边缘。每一次点触,
都带出一点陈年油污的暗色痕迹。他的呼吸放得极缓,几乎屏住,只有镜片后那双眼睛,
锐利得如同鹰隼,捕捉着针尖传递回来的每一丝触感,判断着轴孔内壁磨损的细微程度。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沉稳的心跳,
以及桌上几个半成品座钟内部机芯发出的、各自为政却又奇异地和谐着的滴答声。
这是他构筑秩序的圣殿。前厅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接着是门被推开时悬挂的铜铃发出的清脆“叮铃”声。陈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手上的动作却纹丝未动。这细微的停顿,是他对闯入者的全部反应。“陈师傅?
”一个年轻、带着点拘谨的声音响起,“‘时光之廊’画廊送来的东西,
老板说务必请您亲自过目,急件。”脚步声停在通往工作间的门槛外,没敢再往里踏进一步。
来人知道陈默的规矩。陈默的目光终于从那枚小齿轮上抬起,
越过工作台上林立的放大镜支架、各种型号的镊子和锉刀,投向门口。
画廊的年轻助理小张捧着一个深褐色的、棱角磨损严重的硬木箱子,箱子看着不大,
但他抱得有些吃力。“放门口。”陈默的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
小张如蒙大赦,赶紧把箱子轻轻放在门槛内的地板上,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老板说,
客户催得很急,据说是从法国漂洋过海运来的老物件,有点……邪门,之前找了好几个师傅,
都没搞定。”说完,不等回应,便迅速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2 邪门古钟“邪门?
”陈默低声重复了一遍,镜片后的目光里掠过一丝淡淡的探究。他放下手中的齿轮和钢针,
摘掉指间沾染了油污的棉布手套,走到门口。箱子静静地立在那里,
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旧木、海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遥远时光隧道的冷冽气息。
箱子没有上锁,搭扣早已锈蚀。陈默蹲下身,手指抚过箱体表面粗糙的木纹,
然后用力掀开了沉重的盖子。一座钟。一座典型的19世纪晚期法式座钟,
静静地卧在箱内陈旧的深蓝色天鹅绒衬垫上。钟体是深沉的紫檀木,色泽浓郁得几乎发黑,
只在边缘转折处,因岁月打磨而透出内里温润醇厚的红褐色光泽。
钟壳顶部雕刻着繁复的卷草纹和模糊不清的葡萄藤蔓浮雕,线条流畅,
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华丽与一丝衰颓的浪漫气息。钟面是温润的象牙白珐琅,
罗马数字刻度清晰依旧,只是那两根纤细的蓝钢指针,此刻一动不动,
凝固在某个早已被遗忘的时刻。吸引陈默目光的,是钟面下方那个厚重的黄铜钟摆门。
门扉紧闭,上面蚀刻着一幅精细得令人惊叹的图案:并非寻常的花卉或田园风光,
而是一幅复杂到令人眩晕的星图。无数细密的线条交织、缠绕,
勾勒出从未在任何已知星图上见过的诡异星座轨迹,它们相互勾连、旋转,
构成一个庞大、精密、仿佛蕴藏着宇宙某种冰冷秩序的整体。星图中央,
一个微小的、姿态扭曲的持镰人形剪影若隐若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陈默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紫檀木外壳。就在那一瞬间,
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钟体内部深处的嗡鸣感,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极其微弱地传递到他的指腹。这绝非寻常机械所能发出的震动。他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那丝异样。作为修复师,好奇心最终压倒了本能的警惕。他双手扣住钟座两侧,
猛地发力。箱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钟座却沉重得超乎想象,
仿佛里面浇筑了实心的铅块。他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将它搬上工作台。
沉重的底座落在实木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台面上几枚细小的螺丝钉都跳了起来。
“好家伙……”陈默甩了甩发酸的手臂,目光紧紧锁住这座散发着不祥魅力的钟。
他戴上眼镜,打开了工作台上最亮的那盏无影灯。冷白的光线倾泻而下,
照亮了钟体上每一道细微的划痕和积尘。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厚重的玻璃钟罩,然后,
将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黄铜钟摆门。门扉中央,一个硬币大小的锁孔赫然在目,
孔洞边缘光滑,显然经常被使用。陈默从工作台侧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扁平的小皮套,展开,
里面是数十把形状各异的、闪烁着银光的精密小钥匙。他挑选了几把尺寸接近的,
逐一尝试插入锁孔。钥匙与金属孔壁摩擦,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前几把都纹丝不动,
直到一把钥匙插入,轻轻旋转。“嗒。”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响。
黄铜门扉应声向内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陈旧机油和金属锈蚀的气息扑面而来,
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雨后苔藓的微腥。陈默屏住呼吸,
用一把细长的黄铜拨针,轻轻拨开沉重的铜门。门内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3 时间逆转没有预想中巨大沉重的钟摆,也没有常规的驱动齿轮组。呈现在眼前的,
是一个由数百枚、甚至上千枚大小不一、形状奇诡的黄铜齿轮构筑的迷宫。它们层层叠叠,
相互嵌套、咬合,构成一个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结构。最大的齿轮有茶杯口大小,
边缘厚实,齿牙尖锐;最小的齿轮则细密如米粒,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金光。
这些齿轮并非按照任何已知的钟表机械原理排列,它们的咬合方式违反直觉,
有些齿轮的轴心甚至是悬空的,仅靠极其精巧的联动臂与其他部分连接。
无数细如蛛丝的金属发条在这些齿轮之间蜿蜒穿梭,绷紧,传递着无形的张力。
整个机芯散发着一种非理性的、近乎生物般令人不安的精密感,
像一颗被强行剥离了血肉、只剩下冰冷骨骼与神经的金属心脏。在机芯最幽深的中心位置,
一枚形状尤为怪诞的深紫色齿轮静静蛰伏,它由某种非金非石的奇异材质构成,
表面布满了无法解读的螺旋状蚀刻纹路,像一只沉睡的、没有瞳孔的冰冷之眼。
陈默的指尖有些发凉。他从业近二十年,修复过无数奇珍异宝,
从未见过如此违背常理的机械构造。这绝非人类已知工艺的产物。他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惊疑,
拿起放大镜,凑得更近,仔细观察着那些齿轮的咬合点和磨损痕迹。他注意到中心区域,
靠近那枚诡异紫齿轮旁边,有三枚呈品字形排列的、边缘磨损异常严重的小型黄铜齿轮。
它们的位置刁钻,被其他更大的齿轮半遮半掩。陈默尝试着用一把细长的镊子,
尖端包裹着柔软的鹿皮,极其轻柔地拨动其中一枚小齿轮。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带着奇异质感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那枚小齿轮极其艰涩地转动了微乎其微的一个齿位。就在这一瞬间——“砰!”工作台角落,
一个刚刚被陈默拆开清洗、还未完全组装好的小型英国船钟的玻璃表蒙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
细碎的玻璃碴如同冰雹般四溅,几块碎片甚至飞溅到陈默的手背上,划出几道细小的血痕。
陈默猛地缩回手,镊子差点脱手。他惊愕地看向那爆裂的船钟,又猛地回头看向那座法国钟。
钟面上,那两根原本凝固的蓝钢指针,竟然诡异地同时向后跳了一小格!虽然幅度极小,
但在陈默专注的目光下,这异常清晰无比!时间……倒退了?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钻入他的脑海。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起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盯着那三枚品字形的小齿轮,
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恐惧和难以抑制的探索欲的力量攫住了他。他再次伸出镊子,这一次,
目标明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镊尖稳稳地卡住那枚他刚刚拨动过的小齿轮旁边另一枚。
他屏住呼吸,手腕用力,按照某种他刚刚观察到的、违反常规联动方向的轨迹,猛地一拨!
“咯嘞——!”一声更加清晰、仿佛某种古老关节被强行扭动的摩擦声从钟体深处传来。
眼前的一切,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抹去又瞬间重绘!飞溅在空中的玻璃碎片消失了。
工作台角落那个英国船钟,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玻璃表面光洁如新,反射着灯光。
手背上被划出的细微血痕,也消失无踪,皮肤光洁平整。
只有空气里残留的一丝极淡的玻璃粉尘气味,证明刚才的爆裂并非幻觉。陈默僵在原地,
镊子还悬在半空,指尖冰凉。时间……真的倒流了!回到了玻璃爆裂之前!
他猛地低头看向那座法国钟的钟面——那两根蓝钢指针,
正稳稳地指在玻璃爆裂发生前的那个刻度上。一种巨大的眩晕感攫住了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工具架上,几把锉刀哗啦作响。恐惧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他。这根本不是修复,这是……禁忌的力量!
他下意识地就想把这座邪门的钟重新锁回箱子,扔得越远越好。然而,
目光扫过工作台上那枚刚刚让他耗费了近两个小时、依旧没能完美处理好的主发条轮时,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猝然闪现。这枚主发条轮是另一座古董怀表的核心部件,
边缘有一处极其微小的变形,导致上弦后动力输出不稳。他尝试了各种方法,
用最精细的钳工工具小心矫正,但效果都不理想。客户是一位极其苛刻的老收藏家,
交货日期就在明天。失败,意味着“滴答回声”积攒多年的口碑可能毁于一旦,
更意味着一大笔他无法承受的违约金。
一个危险的声音在他心底疯狂滋长:就一次……就试这一次……拨回十分钟,
回到我还没开始处理这枚发条轮之前……这个念头一旦升起,
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住他的理智。修复师对完美的追求,对失败后果的恐惧,
对那神秘力量病态的好奇,交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网。他像被催眠般,再次走向那座法国钟。
手指颤抖着,再次捏住了那冰冷的镊子。这一次,他拨动了品字形排列的第三枚小齿轮,
同时小心翼翼地反向拨动之前动过的第一枚。动作笨拙而充满试探。
嗡——又是一阵轻微的、仿佛空间本身在震颤的嗡鸣。眼前的景象再次模糊、闪烁、重组。
工作台上,那枚让他焦头烂额的主发条轮消失了。它正静静地躺在工作台另一角的零件盒里,
完好无损,正是他十分钟前准备开始处理它的状态。旁边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当时的时间。
陈默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双手,又看向那枚静静躺在盒子里的发条轮。
巨大的侥幸和一种扭曲的兴奋感冲散了恐惧。成功了!他真的抹去了那个错误!
他立刻重新投入工作,这一次,他精神高度集中,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准、慎重。
十分钟后,那枚主发条轮被完美地矫正,边缘光滑平直。看着完美的成果,陈默靠在椅背上,
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他看着那座静静伫立的法国钟,
黄铜星图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恐惧并未消失,但一种掌控了禁忌力量的隐秘快感,
如同毒药,悄然渗入了他的血液。他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那扇黄铜钟摆门,落锁。
那“嗒”的一声轻响,像关闭了潘多拉的魔盒,又像是……打开了一个更深的深渊。
4 死亡轮回接下来的日子,陈默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
那座法国钟被他用一块厚重的深色绒布严严实实地罩住,推到工作间最不起眼的角落,
仿佛只要看不见,就能遗忘它带来的诱惑和恐惧。然而,那禁忌的力量像深植于骨髓的瘾,
总是在他最脆弱、最焦虑的时刻悄然浮现。一次修复一具极为复杂的瑞士八音盒机芯时,
他因连日疲惫,在安装一组联动杠杆时,一个极其细微的角度偏差被他忽略了。
直到最后组装测试,才发出刺耳的刮擦噪音。客户就在门外等候取货,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绝望中,他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掀开绒布,打开黄铜门,
凭着记忆快速拨动了那三枚品字形齿轮!时间倒流。他精准地修正了那个微小的角度,
八音盒流淌出完美的旋律。客户满意离去,而陈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后怕的眩晕让他几乎呕吐。又一次,
他不慎碰倒了一瓶昂贵的古董珐琅彩修复液,
深蓝色的液体眼看就要泼洒在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怀表表盘上。千钧一发之际,
他再次扑向角落,逆转了时间,避免了灾难。液体稳稳地回到了瓶中,怀表安然无恙。
每一次使用,都像是在饮鸩止渴。每一次成功挽回错误带来的短暂狂喜之后,
是更深的恐惧和灵魂的自我拷问。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可耻的作弊者,
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粉饰着“完美修复师”的招牌。他变得神经质,睡眠极差,
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目光里充满了挥之不去的惊疑和疲惫。那枚诡异的紫齿轮,如同梦魇,
总在他合眼时悬浮在黑暗中,无声地旋转。他害怕那力量本身,更害怕有一天,
这力量会失控,会带来无法预料的恐怖反噬。
他疯狂查阅所有能找到的关于神秘钟表、时间悖论、禁忌力量的古籍和传说,
试图找到一丝慰藉或解释,却只得到更多令人不安的碎片和警告。
日子在这种扭曲的平衡中滑过。直到那个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的下午。陈默正在工作台前,
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古董摆钟的擒纵叉点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突然,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工作室的宁静。“砰——!!!
”那声音仿佛一个沉重的沙袋从极高处砸落在地,
带着一种血肉之躯与坚硬地面碰撞时特有的、令人牙酸的粘滞感。紧接着,
是几声女人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午后慵懒的空气。“啊——!”“有人跳楼了!!!
”陈默手中的点油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溅开一小片油渍。他猛地站起身,
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几步冲到临街的窗户边,
一把推开百叶窗。楼下,“时光之廊”画廊门前的人行道上,已经迅速围拢了一小圈人。
人群中央的空地上,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人影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
身下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色。那身熟悉的深灰色西装,
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花白头发……是画廊经理,周正!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周经理?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喜欢收集老式烟斗,
每次送钟表来修复都会和他聊上几句闲话的周经理?他怎么会……跳楼?!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瞬间袭来。恐惧、震惊、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荒谬感混杂在一起。陈默猛地转身,目光死死盯住工作间角落那块蒙着厚布的阴影。
不!不行!不能碰它!那东西是魔鬼!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叫。
但另一个更强大、更本能的声音咆哮着压倒了恐惧:救他!周经理!逆转时间!你能救他!
身体比思想更快。在理智做出判断之前,陈默已经像离弦之箭般冲到了角落,
粗暴地掀开绒布。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变得笨拙,开锁的动作几次失误,
冰冷的黄铜钥匙差点脱手。“嗒!”锁终于弹开。
他猛地拉开那扇刻着诡异星图的黄铜钟摆门!
里面那迷宫般的齿轮阵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那三枚品字形的小齿轮,
此刻在他眼中如同救命的稻草。他顾不上去找工具,直接用颤抖的手指,
狠狠拨动了那三枚齿轮!按照他早已在无数次“小错误”中摸索出的顺序和力度!嗡——!
熟悉的嗡鸣和空间震颤感再次降临。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抽离、重组。
陈默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工作台边,手里还捏着那根点油笔。窗外阳光明媚,
街道上行人步履悠闲,没有任何骚动。楼下安静得能听到远处隐约的汽车鸣笛。
刚才那恐怖的巨响、刺耳的尖叫、刺目的血色……仿佛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但陈默知道不是。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死死盯着窗外画廊大楼的顶部。几秒钟后,那扇紧闭的天台铁门,在视野中猛地向内打开!
一个深灰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内,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决绝,没有片刻停顿,
朝着天台边缘猛冲过去!“不——!”陈默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
就在那身影即将冲出边缘的瞬间,时间再次倒流带来的嗡鸣感消失了。
眼前的景象重新稳定下来。陈默依旧站在工作台前,点油笔在手。窗外,
画廊大楼的天台铁门,依旧紧闭着,仿佛从未开启。救下了?他成功了?
陈默紧绷的神经还没来得及放松——“砰——!!!”那声沉闷到灵魂深处的巨响,再一次,
分毫不差地传来!位置,竟然就在他工作室正下方的后巷垃圾箱旁边!紧接着,
是同样的、撕心裂肺的惊叫!陈默冲到另一扇面向后巷的窗户,猛地推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