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婚书撕成两半。碎片飘到顾辰脸上。他睫毛抖了抖。好像那纸片是什么脏东西。

满堂宾客都傻了。闪光灯忘了闪。司仪张着嘴。活像条缺氧的鱼。“林婉！你发什么疯！

” 顾辰他妈，周丽华，尖叫着扑过来。指甲涂得血红。要挠我的脸。我侧身躲开。

顺手抄起旁边香槟塔最顶上那杯。哗啦。全泼她精心烫的卷发上。“周阿姨，”我声音不高。

但全场死静。都听见了。“管好你自己儿子。别跟护崽母鸡似的，逮谁啄谁。

”周丽华僵住了。金黄的酒液顺着她脑门往下淌。睫毛膏晕开。像挨了两记黑拳。

“你…你…”她哆嗦着。说不出整话。顾辰终于动了。他皱着眉。

用一种“你又无理取闹”的眼神看我。“婉婉，别闹了。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

”他伸手想拉我。手腕上那块***版钻表。晃得人眼晕。我后退一步。高跟鞋踩在红毯上。

闷响。“谁跟你闹？”我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音量调到最大。顾辰的声音。

带着点不耐烦。从扬声器里炸出来。妈，我知道！不就是哄着她把城西那块地签给我吗？

等手续办完，谁还耐烦看她那张脸！天天端着，牵个手都嫌我出汗，装什么清高！

要不是她爸留的信托基金快到期了…啧，再忍几天。您放心，等钱到手，

我立马踹了她。苏家那丫头知情识趣多了…录音还在放。顾辰的脸。唰一下。惨白。

周丽华脸上的酒水也不擦了。瞪着眼。像见了鬼。“假的！这录音是合成的！

”顾辰猛地反应过来。声音尖利。刺耳。“林婉！你为了退婚，用这种下作手段！

”宾客席开始骚动。交头接耳。闪光灯重新亮起。噼里啪啦。对着顾辰惨白的脸猛拍。

我关了录音。“哦？下作？”我笑了笑。点开相册。划拉几下。挑出几张。

投影到宴会厅巨大的屏幕上。第一张。顾辰搂着个长发姑娘的腰。脸贴脸。在夜店舞池里。

灯光暧昧。第二张。还是那姑娘。坐在顾辰大腿上。喂他吃水果。背景是酒店套房。

落地窗能看见江景。第三张…“够了！”顾辰扑向控制台。像头发疯的牛。

被两个反应快的保安架住。“林婉！你阴我！”他红着眼嘶吼。脖子上的青筋都蹦起来。

我收起手机。屏幕黑了。“阴你？”我走到他面前。隔着保安的胳膊。“顾辰，

订婚宴前三天，你还在跟苏家小姐开房。今天站在这儿，跟我念什么‘一生一世’？

”我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只用他能听见的音量。“你妈没教过你？

”“偷吃…”“记得擦嘴。”他浑身一僵。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捅死我。我退开。

转向呆若木鸡的司仪。“麦克风给我。”司仪哆嗦着递过来。我试了试音。喂喂两声。清晰。

响亮。“各位叔叔阿姨，亲朋故旧。”我声音平静。“让大家看笑话了。”“今天这婚，

订不成。”“我林婉，正式宣布，跟顾家公子顾辰。”我顿了顿。看向他扭曲的脸。

“解除婚约。”“原因嘛，”我笑了笑，“顾少爷和他妈心里清楚。我林家的门楣，

他配不上。”“地上的纸片，麻烦顾家自己扫扫。”“垃圾。”“别脏了别人的地方。

”我把麦克风塞回司仪手里。转身。拎起裙摆。走下礼台。红毯很长。高跟鞋踩在上面。

没声音。两边的人。自动分开一条路。目光复杂。惊愕。探究。幸灾乐祸。我目不斜视。

走到门口。我最好的闺蜜唐果果等在那里。她冲我眨眨眼。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纸袋。“喏，

换洗衣服和平底鞋。”“干得漂亮！”我接过袋子。拍拍她肩膀。“谢了。

后面收尾…”“放心！”唐果果笑得像只偷到油的狐狸，“场地费尾款我扣下了。顾家想赖？

门儿都没有！监控？早备份了八份！他们敢泼脏水，老娘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舆论核弹！

”我换了鞋。把高跟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走了。”“去哪儿？”“找个地方，喝一杯。

”我拉开门。外面阳光刺眼。身后。是死寂的宴会厅。和顾辰崩溃的咆哮。“林婉！

你给我等着！”我以为这事算完了。婚退了。脸撕破了。顾家成了圈子里的笑柄。该消停了。

一周后。我正窝在自家阳台上。晒太阳。看报表。手机响了。陌生号码。我接了。

“林小姐吗？”一个很温和的女声。“哪位？”“您好，

这里是‘新起点’贵族菁英改造学院。我们收到一份关于顾辰先生的推荐评估报告，

认为他非常符合我们‘重塑优质品格，打造时代绅士’项目的培养目标。推荐人一栏，

写的是您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我差点把咖啡喷出来。“谁？”“顾辰。

顾氏集团的顾辰先生。”“推荐人是我？”“是的，林小姐。”我懵了。新起点？

我知道这地方。圈子里私下都叫它“混子回炉再造营”。专治各种不服。专收家里有钱有势。

但烂泥扶不上墙。抽烟喝酒泡妞飙车样样精通。唯独不会做人的二世祖。进去就军事化管理。

断网。没收跑车信用卡。早上六点起来跑操。背弟子规。学熨衣服擦皮鞋。

礼仪课能精确到叉子碰杯子的角度。据说出来的“成品”。个个“温良恭俭让”。脱胎换骨。

能把自家爹妈感动哭。但。谁会把顾辰往那儿送？还打着我的名号？“林小姐？您在听吗？

”“在。”我回过神，“不好意思，我没推荐过顾辰。你们可能搞错了。”“这样吗？

”对方语气依旧温和，但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肯定，“但推荐信上有您的电子签名，

流程是合规的。顾先生已于今早被学院安保部‘礼貌’接走，开始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改造。

特地通知您一声。”电话挂了。我拿着手机。半天没动。电子签名？

我什么时候…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订婚宴前一周。顾辰他妈周丽华。

假惺惺说要搞个“准婆媳浪漫下午茶”。把我骗去一家私人会所。

忽悠我签了一大堆“婚前财产意向确认”、“宴会流程知情同意”之类的文件。厚厚一摞。

我当时忙着看一个并购案。扫了几眼关键条款。没细看。就签了。

电子签名…肯定夹在那一堆文件里！周丽华！这老狐狸！我气得想笑。

她把她宝贝儿子弄进去改造。还栽赃给我？图什么？手机又震。这次是顾辰他爸。顾长海。

电话一接通。他劈头盖脸就骂。“林婉！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阿辰是你未婚夫！

就算闹掰了！你把他送进那种鬼地方！你想毁了他吗！”我开了免提。把手机放茶几上。

继续看我的报表。等他咆哮完。喘气的空档。我才慢悠悠开口。“顾叔叔，火气别那么大。

伤肝。”“你！”“第一，不是我送的。推荐信是你老婆周丽华搞的鬼，

我的签名是她骗我签文件时夹带的私货。”“放屁！丽华怎么可能害自己儿子！”“哦？

”我喝了口咖啡，“那您觉得，我图什么？图气死您二位？还是图他进去改造三个月出来，

能脱胎换骨娶我？”顾长海噎住了。“第二，”我声音冷下来，“顾辰是什么货色，

您心里真没点数？飙车撞护栏，酒驾找人顶包，玩网红搞出人命用钱砸…哪一桩哪一件，

不够他进去蹲几年？现在只是去个改造学院学做人，您该烧高香。”“你…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您查查他信用卡账单，看看他那个叫‘苏小柔’的小情儿银行卡里，

最近是不是多了几笔来自‘顾辰工作室’的‘劳务费’。哦，忘了说，

劳务内容是‘私人情绪安抚’。”电话那头。只剩粗重的喘气声。“第三，

”我补上最后一刀，“您与其跟我吼，不如想想，您那位贤惠的夫人，

为什么要把她千疼万爱的宝贝儿子，亲手推进火坑？”“顺便提醒您，新起点学院的院长，

姓苏。”电话死寂三秒。砰一声。挂了。大概是砸了。我放下咖啡杯。心情莫名好了点。

周丽华…苏院长…苏小柔…都姓苏。有意思。两个月。风平浪静。顾家没再找我麻烦。

圈子里关于顾辰的消息也断了。像人间蒸发。唐果果神通广大。时不时给我发点小道消息。

“哎婉婉！听说没？顾少爷在改造营，第一天叠被子不合格，被罚抱着棉被绕操场跑十圈！

边跑边喊‘我要做精致的男人’！”“噗！最新战报！礼仪课，

他顶撞那个英国来的老古板教官，

ay I have a cup of tea, please?’ 据说嗓子都哑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他们搞内务大评比，顾辰他们寝室得了倒数第一，

惩罚是给全校洗袜子！手洗！一盆一盆啊！据说顾少爷蹲那儿搓袜子的时候，脸比袜子还黑！

”我看着她发来的。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搞来的。模糊的***照。照片里。

顾辰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板寸头。没了精心打理的刘海。露出有点高的发际线。

正苦大仇深地。蹲在一个大塑料盆前。奋力搓着一只… 颜色可疑的袜子。

旁边还堆着小山似的一堆。阳光照在他背上。汗湿了一大片。没了钻表。没了高定西装。

没了那股刻意端着装深沉的劲儿。狼狈。却意外地…顺眼了不少。至少像个活人。不像以前。

像橱窗里刷了金粉的假模特。我笑了笑。把照片删了。关掉对话框。三个月。一晃就到。

最后一天。大清早。唐果果电话就追过来。兴奋得像打了鸡血。“婉婉！快！起床！化妆！

挑战袍！”“干嘛？”“看戏啊！”她尖叫，“顾少爷今日出关！

他爸妈亲自去新起点学院门口接！阵仗搞得好大！听说还请了记者！

要拍他‘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感人画面呢！”我兴趣缺缺。“不去。没空。”“别啊！

”唐果果急了，“你不去，这戏少一半灵魂！再说了，你就不想看看，

那地方真能把朽木雕成花儿？”“雕成狗尾巴草还差不多。”“哎呀！求你了！陪我去嘛！

我开车！请你吃最贵的下午茶！”拗不过她。我随便套了件米白色羊绒衫。牛仔裤。素着脸。

被她风风火火拽出门。新起点学院。在郊区。修得像欧洲古堡。森严。厚重。门口果然热闹。

长枪短炮的记者。顾家的黑色加长豪车。顾长海和周丽华盛装打扮。站在车前。

周丽华手里还捧着一大束… 俗气的红玫瑰。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唐果果把她的骚粉色跑车。停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视野绝佳。“瞧周阿姨那样，

”唐果果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儿子是留洋十年载誉归来的科学家呢。”我没说话。

看着那扇沉重的。镶着铜钉的学院大门。“吱呀——”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镜头。齐刷刷对准门口。阳光有些刺眼。一个人影。逆着光。走了出来。

灰色制服换掉了。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卡其色长裤。很干净。头发还是板寸。

露出完整的额头。似乎晒黑了些。轮廓显得更清晰。走路…背挺得很直。一步一步。

不疾不徐。没了以前的虚浮。很稳。顾长海和周丽华激动地迎上去。“阿辰！

”周丽华带着哭腔。想把那束巨大的红玫瑰塞进儿子怀里。顾辰脚步没停。甚至没看她。

径直走到父母面前。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像训练过千百遍。“父亲，母亲。

”声音平稳。没什么情绪。周丽华举着花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点感动。凝固了。

顾长海也愣了。记者们疯狂按快门。“顾先生！能谈谈这三个月的感受吗？

”“您真的改变了吗？”“您和林小姐的婚约…”问题七嘴八舌砸过来。顾辰抬手。

一个安静的手势。动作不大。却莫名有种力量。现场竟然真的安静下来。

他目光扫过那些镜头。最后。越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我和唐果果藏身的方向。

隔着挡风玻璃。我都能感觉到。那目光。沉沉的。像淬了冰的深潭。没有丝毫温度。

更谈不上“改造成功”的温良。只有一片沉寂的冷。和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戾气。

他很快移开视线。转向最近的镜头。开口。声音通过记者的麦克风放大。清晰地传出来。

“过去的顾辰，确实荒唐。”“感谢这三个月的经历。”“它让我明白…”他顿了顿。

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但失败了。只留下一个生硬的线条。“什么是责任。

”“什么是担当。”“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改变。”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官方发言。

周丽华终于找到机会。把花塞进他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对着镜头。泪光闪闪。

“我的儿子…真的长大了！懂事了！感谢新起点学院！

感谢苏院长…”顾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怀里那束刺眼的红玫瑰。突然。

手臂一抬。那束价值不菲的花。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啪嗒。”精准地。

掉进了旁边一个巨大的。绿色分类垃圾桶。“可回收垃圾。”他淡淡地说。周丽华的脸。

瞬间惨白。像被当众抽了一耳光。记者们炸了锅。疯狂拍照。顾辰没再理会任何人。

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后排。“开车。”隔着车窗。我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加长豪车。

在喧闹和闪光灯中。绝尘而去。留下周丽华一个人。站在垃圾桶边。对着满地的玫瑰花瓣。

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个蹩脚的笑话。唐果果在我旁边。笑得直拍方向盘。“哎哟我去！

神操作！可回收垃圾！顾少爷这改造… 改造出冷幽默了？”我却笑不出来。

顾辰最后看我那一眼。像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冰冷。怨毒。他恨我。恨到骨子里。

把在改造营受的所有罪。都算在了我头上。“走吧。”我说。“啊？这就走？好戏刚开场呢！

”唐果果意犹未尽。“后面的戏，”我看着顾家车消失的方向，“恐怕不好看了。

”我的预感。准得让人心烦。顾辰“学成归来”。成了顾氏集团的副总。挂名的。

但架不住顾长海要力捧这个“改邪归正”的儿子。通稿满天飞。什么“昔日浪子回头，

今朝商界新锐”。他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白衬衫。金丝眼镜。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

疏离又矜贵的微笑。人模狗样。接受采访时。他侃侃而谈。“企业社会责任”。

“青年担当”。“科技向善”。词儿一套一套的。滴水不漏。像换了个人。可我知道。

那层精致的新皮囊下面。还是那条毒蛇。他在等。等一个机会。咬死我。机会来得很快。

我爸早年留给我一个小型科技公司。做智能家居的。不大。但技术底子不错。

是我妈当年一手扶持起来的。算个念想。我一直请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很少插手。最近。

公司在谈一个关键项目。和“智创未来”的合作。如果成了。能拿到一大笔研发资金。

市场前景很好。前期推进顺利。就差最后签约。对方负责人突然变卦。态度暧昧。拖着不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