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马相逢
云芷提着沉香木药箱疾步穿行在雨幕中,蓑衣下露出绣有忍冬纹的月白裙裾。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雨丝在她长睫上挂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让仁心堂的云大夫久等了。
"老掌柜从药柜后转出,递来一块干布,"永宁侯府又派人来请,老朽照例推说您出诊去了。
"云芷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她将湿发别到耳后,发间木簪沾着几片当归碎末。
"侯爷夫人既信不过我的医术,何必三番五次相邀?
"声音清冷,像她腕间晃动的银铃。
突然,街上一阵骚动盖过了雨声。
"闪开!
马惊了!
"嘶鸣声撕裂雨幕的刹那,云芷旋身错步,三根银针己夹在指间。
失控的马车堪堪擦过她臂侧,车帘翻飞间,她瞥见车厢里一张惨白的女子面孔——正是三日前将她拒之门外的兵部尚书嫡女赵明兰。
"姑娘当心!
"一道玄色身影从茶楼二层掠下,剑鞘横挡在云芷与马车之间。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滴落,在紧绷的下颌线上勾出锋利的弧度。
云芷的银针抵上来人喉结,针尖刺破皮肤渗出一粒血珠。
"谢小侯爷也爱多管闲事?
"她嗅到对方袖间沉水香混着铁锈的气息。
谢临渊低笑一声,剑鞘突然往马车底部一挑。
只听"咔嗒"脆响,一个古怪机关应声落地,铜制齿轮间卡着半片带血的指甲。
"云娘子这手金针度穴的本事,不如看看这个?
"他剑尖轻点机关内侧刻着的龙纹,眼底寒光乍现。
云芷瞳孔微缩。
这时车厢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她掀开车帘,只见赵明兰七窍流血倒在软垫上,手中紧攥着半块芙蓉酥。
描金食盒翻倒在旁,暗格里渗出诡异的蓝紫色液体。
"人还活着。
"云芷的金针己没入赵明兰百会穴,"劳烦小侯爷把街上第三块青砖下的东西挖出来。
"谢临渊挑眉,剑锋插入青砖缝隙。
砖下赫然埋着个药童常用的粗布口袋,里面两颗解毒丹正慢慢化开。
布袋"仁心堂"三个字在雨水中晕开,变成淡淡的靛蓝色。
"三日前尚书府拒诊时,我见赵小姐眼下青黑,特意留了药。
"云芷掰开赵明兰下颌塞入药丸,"没想到有人比我更急。
"暴雨中,谢临渊注视着女子低垂的脖颈,一滴雨珠正沿着她颈侧淡青的血管滑入衣领。
他突然伸手扯下车帘布裹住机关:"云娘子可知,私藏御赐之物是何罪名?
""那侯爷可知,"云芷头也不抬,银针在赵明兰指尖挑出一丝蓝线,"用西域朱颜泪毒杀官眷,又该当何罪?
"茶楼上看热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谢临渊抬头,看见兵部尚书府的侍卫正拨开人群。
他鬼使神差地侧身,用自己大氅挡住了云芷的动作。
"侯爷这是要包庇嫌犯?
"云芷话音未落,忽觉掌心一凉。
谢临渊竟将那块沾血的机关塞进了她药箱夹层。
"三日后午时,醉仙楼。
"他声音压得极低,温热呼吸扫过她耳尖,"带上你师父留下的《毒经》。
"侍卫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云芷正要反驳,却见谢临渊突然提高声量:"这位大夫好生面熟,可是当年太医院云院判家的千金?
"这句话像柄钝刀捅进心窝。
云芷猛抬头,对上谢临渊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分明看见了她瞬间苍白的唇色,却仍继续道:"云院判通敌案发时,姑娘应当才及笄吧?
"雨势渐猛,云芷的银铃在风中发出凄清的声响。
她缓缓起身,药箱上"仁心"二字被雨水洗得发亮。
"家父冤案,自有昭雪之日。
"她将解毒丹空袋掷入谢临渊怀中,"倒是侯爷,下次救人前记得先管好自己——您袖口的血,己经渗到第二层了。
"谢临渊瞳孔骤缩。
他今晨才在诏狱受了杖刑,此事连天子近侍都不知晓。
待要追问,那抹月白身影己消失在雨幕中,只有青石板上几滴蓝盈盈的水渍,证明方才并非幻觉。
茶楼檐下,穿灰袍的算命先生收起卦旗,袖中密信露出"长公主府"的朱印。
而在更远的巷口,太医院学徒匆匆收起记录云芷施针动作的炭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