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是被冻醒的。不是身体的冷,
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寒意——就像前世他死在那个暴雨夜时,
雨水灌进喉咙的感觉。他猛地睁开眼,刺眼的水晶灯光晃得他眯了眯眼,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哄笑,鼻尖飘着红酒和香水混合的甜腻气味。“哟,林默,
还愣着干嘛?张经理的酒泼你身上了,不该去洗洗吗?”一个尖利的女声扎进耳朵,
林默僵硬地转头,看见同期实习生李娜正举着手机,镜头明晃晃对着他。
屏幕里映出他的样子:洗得发白的衬衫上泼着大片暗红的酒渍,领口歪着,头发被酒打湿,
狼狈得像只落汤鸡。这场景……太熟悉了。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记得这个地方——公司顶楼的宴会厅,
今天是部门拿下一个大项目的庆功宴。他记得这句话,记得李娜脸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
更记得那个把红酒泼在他身上的人。“废物就是废物,穿得再整齐也上不了台面。
” 张涛站在他面前,挺着啤酒肚,脸上挂着油腻的笑,手里还晃着半杯红酒,
“庆功宴是让你这种实习生来蹭吃蹭喝的?弄脏了客户的眼,你赔得起吗?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同事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默身上,有嘲讽,有鄙夷,
还有事不关己的冷漠。几个客户模样的人皱着眉,显然被这场闹剧扰了兴致,
其中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张经理,差不多行了,正事要紧。
”“哎,王总您别介意,” 张涛立刻换了副谄媚的嘴脸,
转身时还不忘用肩膀撞了林默一下,“还不快滚去洗厕所?等会儿客户要用,
弄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林默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到墙角,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低下头,盯着衬衫上那片刺目的酒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没察觉。
因为他终于确定了——他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他人生里最黑暗的一天。前世的今天,
他就是这样被张涛逼着去洗了三个小时的厕所,清洁剂烧得他手发疼,
而张涛则拿着他熬夜做的方案,在客户面前吹嘘是自己的功劳。后来,
那个方案因为一个被张涛忽略的致命漏洞搞砸了,张涛毫不犹豫地把所有责任推到他头上,
扣光了他本就微薄的实习工资。那笔工资,是他母亲等着做手术的救命钱。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医院打来的电话里,护士焦急的声音:“林先生,
您母亲的手术费再交不上,我们只能停药了……” 他忘不了自己攥着空荡荡的钱包,
在医院走廊里像个疯子一样奔跑,最后蹲在楼梯间,听着远处传来的急救车声,
哭得撕心裂肺。母亲还是走了。走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而张涛呢?
他靠着抢来的方案混上了部门副总的位置,买了新车新房,甚至在一次聚会上,
搂着林默曾经偷偷喜欢过的女孩苏晴,指着他的鼻子说:“林默?
那种连母亲医药费都凑不齐的废物,也配喜欢苏晴?死了都没人知道。”那天之后,
林默的日子彻底坠入深渊。被公司开除,背上莫须有的债务,找不到工作,
最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高烧不退的他倒在桥洞下,意识模糊间,
好像又看到了母亲慈祥的脸,听到她轻声说:“小默,别怨,好好活着……”活着?
林默猛地抬起头,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却被他死死压在眼底深处。
他看着张涛转身走向客户时那副得意洋洋的背影,看着李娜还在对着他偷拍,
看着周围那些冷漠的脸——这些人,在前世,都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现在,
他回来了。带着两世的记忆和蚀骨的恨意,回到了这个一切悲剧开始的节点。“怎么?聋了?
” 张涛见他没动,不耐烦地回头,语气更凶了,“一个实习生,给你脸了是吧?
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滚蛋?”滚蛋?前世的他,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吓得脸色惨白,
赶紧道歉求饶,生怕丢了这份能救母亲的工作。但现在,林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涛,
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张经理,” 他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却异常清晰,
“我去洗。”说完,他没再看任何人,转身朝着宴会厅外走去。
背后传来李娜的嗤笑:“算他识相。” 还有张涛跟客户吹嘘的声音:“年轻人不懂事,
让您见笑了……”林默的脚步没停,穿过喧闹的人群,走进冰冷的走廊。他没有去厕所,
而是拐进了楼梯间,反手锁上了门。楼梯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亮着。
林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他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痛苦。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
显示着日期——2022年6月18日。没错,就是今天。
距离母亲的最后一次手术缴费期限,还有三天。前世的今天,他洗完厕所回到家,
发现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医院的。他冲到医院时,只看到盖着白布的病床。
而这一世,手机安安静静的,还没有那些催命的电话。还有机会。林默深吸一口气,
抹掉眼角的湿意,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打开手机通讯录,
翻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前世他到死都没敢打的,父亲生前留给他的最后一个联系方式。
号码的备注只有两个字:老周。父亲去世得早,他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母亲说过,
父亲以前是做大事的,后来得罪了人,才隐姓埋名过起了普通人的日子。这个“老周”,
据说是父亲最信任的部下。前世他走投无路时,曾想过打这个电话,
却终究没敢——他怕自己只是个没用的废物,连父亲的旧部都懒得理会。但现在,
他没有退路了。林默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了下去。电话响了三声,
被接了起来,那边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带着点沙哑:“喂?”“请问……是周叔叔吗?
” 林默的声音有点发紧。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即响起一声带着惊讶的追问:“你是……小默?”林默的心猛地一跳。
对方竟然真的认识他!“我是林默,” 他抓紧手机,声音有些颤抖,“我爸是林建国。
”“建国……” 老周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随即变得急切起来,“小默?
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妈还好吗?
”听到“你妈还好吗”这五个字,林默的眼眶又热了。他吸了吸鼻子,压下哽咽:“周叔叔,
我妈病得很重,需要手术费……我现在……遇到点麻烦。”他没细说自己的处境,
老周却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在哪?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去找你。
”林默报了公司的地址,挂了电话,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点。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开始快速梳理前世的记忆。他记得,张涛今天在客户面前吹嘘的那个方案,
核心部分是抄他的。前世他熬夜做了半个月,把方案放在了办公桌上,
被张涛偷偷拿去改了几个字,就当成了自己的成果。他更记得,
那个方案里藏着一个致命的漏洞——张涛抄的时候,
没注意到他标注的“待核实”的供应商信息。那个供应商的型号早就停产了,
用替代品会出严重的安全问题,前世就是这个漏洞,导致项目彻底失败,
而张涛则把所有责任推到了他头上,说他“工作不严谨”。还有张涛挪用公款的事。
前世他是偶然发现的,张涛把一笔项目经费转到了自己的私人账户,还伪造了报销单,
就放在他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用一个黑色的文件夹锁着。
至于那些嘲笑他的同事……李娜最喜欢搬弄是非,前世就是她到处说他坏话,
让他在公司里被孤立;还有那个总爱抢他工作的王磊,
好几次把他做的报表拿去邀功……这些账,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林默睁开眼,
眼底的迷茫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清晰的计划。他站起身,
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走出楼梯间,朝着宴会厅走去。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他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让张涛当众出丑的机会。回到宴会厅,喧闹依旧。
张涛正拿着一份文件,在客户面前唾沫横飞地讲解着:“……各位请看,
这个方案的核心在于供应链的优化,我选的这家供应商,价格比市场价低15%,
质量绝对有保障,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谈下来的!”几个客户凑过去看文件,
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王总点了点头:“张经理确实有能力,这个方案做得不错,
我们可以尽快签合同。”“太好了!” 张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拿起笔就要签字,
“王总果然爽快!”就是现在!林默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
开口说道:“张经理,这个方案有问题。”全场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张涛的笔顿在半空,转过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林默?
你怎么还没走?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胡说。” 林默直视着他,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您方案第17页,第三段写的供应商型号,
是HX-300对吧?”张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翻到第17页,
果然看到了“HX-300”这个型号。他皱了皱眉:“那又怎么样?”“这个型号的产品,
三个月前就已经停产了。” 林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现在市场上流通的,都是翻新的二手货,质量根本没保障。用这种产品,
不仅达不到您说的优化效果,还可能出安全事故。”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王总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一把抢过方案,翻到第17页,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张涛,
眼神里带着质疑:“张经理,他说的是真的?”张涛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强装镇定地瞪着林默:“你胡说!我上周还跟供应商联系过,他们明明说有货!
”“您联系的是哪家供应商?” 林默追问。“我……” 张涛噎了一下,
他哪知道什么供应商,这方案是他抄来的,他根本没核实过这些细节!“是宏兴科技吧?
” 林默替他说了出来,“他们确实说有货,但您没问清楚,
他们给的其实是HX-300的替代品,价格比原版高20%,质量却差了一大截。
您在方案里写的价格,根本拿不到货。”张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林默,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个平时任他拿捏的实习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王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把方案扔在桌上,冷冷地说:“张经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要是敢骗我们,后果你承担得起吗?”“我……我不是故意的……” 张涛慌了神,
语无伦次地辩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马上核实,马上核实!”“不用核实了。
” 林默开口说道,“我知道另一家供应商,他们有和HX-300同型号的产品,
质量更好,价格还低30%。”“哦?” 王总看向林默,眼神里带着一丝兴趣,
“哪家供应商?你怎么知道的?”林默迎着王总的目光,平静地说:“那家公司的老板,
是我父亲的老朋友。我小时候去过他们公司,对他们的产品有点了解。
”他没有直接说出老周的身份,只是点到为止。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王总显然对林默的话很感兴趣,他摆了摆手,对张涛说:“张经理,
看来你这个方案确实有问题。既然这位小林有更好的选择,不如让他说说看?
”张涛脸色铁青,却不敢反驳。他看着林默,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却又无可奈何。
林默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公司名称和联系方式:“就是这家,
鼎盛科技。他们的产品经过国家认证,质量绝对有保障。王总可以让助理核实一下,
十分钟就能出结果。”王总让助理去打电话核实,宴会厅里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