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站在如意旅社302房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乾隆通宝。
铜钱边缘的刻痕深深陷入皮肉,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窗外,最后一盏路灯"滋啦"闪烁几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床底传来。
林夏屏住呼吸,慢慢俯身——床底的水泥地面上,七道湿漉漉的痕迹正从墙角延伸出来,像是有七个浑身湿透的人爬过。
痕迹尽头,静静躺着一粒珍珠,表面沾着暗红的污渍。
"嗒。
"一滴冰凉的水珠突然落在他的后颈。
林夏猛地抬头,天花板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片水渍,形状酷似一张扭曲的人脸。
水珠不断从"嘴巴"的位置滴落,在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液体。
血。
林夏抓起手机打开闪光灯,刺眼的白光下,水渍诡异地变成了七个排列成北斗七星状的血点。
最末端的血点突然开始蠕动,拖出一条蜿蜒的血线,首指窗外。
远处传来打更声。
"梆——梆梆"三更了。
街道上的雾气浓得化不开。
林夏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滑的青石板,手电筒的光束在雾中只能照出不到两米的距离。
打更声时远时近,却始终找不到源头。
转过一个拐角,他猛地刹住脚步。
前方五米处,一个佝偻的背影正缓缓前行。
那人身穿藏青色对襟衫,头戴破旧的毡帽,左手提着一盏白灯笼,右手握着竹梆子。
灯笼里的烛火泛着诡异的青绿色,照亮了打更人脚下的一小片区域——青石板上印着两排脚印。
一排属于布鞋,边缘整齐;另一排却是赤足,脚趾间粘连着暗红的水草,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浅浅的血洼。
"张伯?
"林夏试探着喊道,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打更人缓缓转身。
毡帽下是一张青灰色的脸,嘴唇乌紫,眼睛浑浊如死鱼。
最恐怖的是他的脖子——一道深可见骨的勒痕贯穿整个颈部,皮肉外翻,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断裂的喉管里,隐约可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在蠕动。
"亥时三更......"打更人的声音像是从水里冒出来的气泡,带着诡异的回音,"......平安无事。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他的嘴角突然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舌头上,一个鲜红的"棠"字正在渗血。
林夏倒退两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砖墙。
打更人歪了歪头,脖子发出"咔吧"的脆响。
他举起灯笼,青绿色的火光突然大盛,映亮了整条街道——路面上密密麻麻全是脚印!
有的穿着绣花鞋,有的赤足,有的甚至只有前半个脚掌......所有脚印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消失在雾气深处。
更可怕的是,这些脚印正在慢慢渗出暗红的液体,将整条街道染成血色。
"看......"打更人咧着嘴,腐烂的手指指向那些脚印,"......她们都在等你。
"林夏顺着望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在无数脚印的尽头,站着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
她的盖头被风吹起一角,露出的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这个细节让林夏如遭雷击——和他在档案馆看到的沈月棠照片上一模一样。
嫁衣下摆滴着水,在血泊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胸前的铜钱突然变得滚烫。
林夏痛呼一声,护身符的红绳毫无预兆地断裂,铜钱"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弹跳着滚向那个红衣女人。
铜钱所过之处,地面的血脚印纷纷避让,像是在畏惧什么。
"不!
"他扑过去想抓住铜钱,手指却穿过了实体,仿佛那只是一道幻影。
铜钱最终停在红衣女子的绣花鞋前,首立着旋转起来,发出刺耳的嗡鸣。
女子缓缓蹲下身,惨白的手指捡起铜钱。
当她再次抬头时,盖头己经完全掀开——那是一张和林夏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眼角多了一颗泪痣,嘴唇涂着猩红的胭脂。
"找到......"她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戏台......"打更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林夏回头,只见老人的身体像蜡一样融化,最终在地上汇成一滩腥臭的黑水。
黑水中,无数细小的白色蛆虫疯狂扭动,组成了一个清晰的"祭"字。
灯笼滚落在地,烛火"噗"地熄灭。
黑暗吞噬了一切。
"林先生!
林先生!
"急促的敲门声将林夏惊醒。
他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躺在旅社的床上,全身被冷汗浸透。
窗外天光微亮,手机显示凌晨5:17。
床边的地板上,七道水痕从门口延伸到床脚,最后消失在他的拖鞋下方。
"您没事吧?
"老板娘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不自然的颤抖,"我听见您在尖叫......还有......还有唱戏声......"林夏低头看向掌心——那枚本该丢失的铜钱,正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只是原本光滑的表面,此刻布满细密的裂纹,组成了一个清晰的"棠"字。
铜钱边缘沾着一点暗红的胭脂,散发着腐朽的甜香。
窗外,最后一滴夜雨从屋檐坠落。
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那滴水珠诡异地变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