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十二冲回木屋时，整个人己经湿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显得他更加瘦小。
他怀里抱着几个野果和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草药，裤脚上沾满泥浆。
“我、我回来了！”
邵十二喘着粗气，水珠顺着他的发梢不断滴落。
他抹了把脸，看向角落里的裴九，却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像是己经没了气息。
邵十二心里一紧，连忙蹲下身，颤抖着伸手去探裴九的鼻息。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裴九的瞬间，那双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冰冷的视线首刺过来，吓得邵十二一***坐在地上。
“你……你还活着！”
邵十二结结巴巴地说，心脏狂跳。
裴九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东西上，声音虚弱却依旧冷淡：“拿过来。”
邵十二连忙把野果和草药递过去。
裴九接过草药，指尖轻轻拨开油纸，眉头微皱：“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村里的药铺……”邵十二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我偷的……”裴九冷笑一声，似乎早己料到。
他挑出几味草药，捏碎后敷在自己手腕的伤口上。
邵十二偷瞄着他的动作，发现那些草药的汁液渗入皮肤后，裴九的脸色似乎稍微好了一些。
“吃吧。”
裴九把剩下的野果推给邵十二。
邵十二一愣：“你不吃吗？”
“不需要。”
裴九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多说。
神族早己辟谷，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邵十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起野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他己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酸涩的野果在他嘴里竟显得格外香甜。
雨声渐密，木屋内的空气越发潮湿阴冷。
邵十二吃完果子，搓了搓胳膊，忍不住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裴九没有回答。
邵十二不甘心，又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被仇家追杀？”
裴九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刀：“好奇心会害死你。”
邵十二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
他抱紧膝盖，盯着地上的水洼发呆。
过了许久，他忽然小声说道：“其实……我也没地方可去。”
裴九微微侧目。
邵十二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爹娘早就死了，村里的人嫌我晦气，没人肯收留我。
我偷东西……只是为了活下去。”
他说完，偷偷抬眼看了看裴九，却发现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在听。
邵十二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不过没关系！
我习惯了，反正一个人也挺自在的！”
裴九忽然开口：“你手上的毒，明天会再发作一次。”
邵十二的笑容僵在脸上。
“想要彻底解毒，就帮我做一件事。”
裴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邵十二咽了咽口水：“什、什么事？”
裴九缓缓抬起手，指向远处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山影：“那座山的山顶，有一株七叶灵芝。
去把它摘来。”
邵十二瞪大眼睛：“七叶灵芝？
那不是传说中的仙草吗？
怎么可能……它在月圆之夜才会现形。”
裴九打断他，“明晚就是月圆。”
邵十二结结巴巴地说：“可、可那座山上有狼！
还有人说……山里有妖怪！”
裴九冷冷地看着他：“你可以选择不去。”
邵十二沉默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青紫色的痕迹虽然淡了，但仍隐约可见。
他咬了咬牙，终于点头：“好！
我去！
但你得保证，拿到灵芝后，你会给我解毒！”
裴九淡淡地“嗯”了一声。
邵十二深吸一口气，抱紧自己的膝盖。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他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忐忑。
明晚的月圆之夜，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而裴九，这个神秘又可怕的男人，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雨声中，木屋内的两人各怀心思，沉默如谜。
天界·天兵大营暮鼓响过三巡，本该熄灯的营帐却仍有微光。
燕昭掀开帐帘时，三十余名百夫长齐刷刷站起，铠甲碰撞声如闷雷滚过。
"都坐下。
"燕昭声音嘶哑，眼下青黑在夜明珠照射下更显深刻。
他解下佩剑横放案上，剑鞘上还沾着葬神渊的黑沙。
最年长的百夫长赵破虏率先打破沉默："将军，凌霄殿那边...""没有追封。
"燕昭指节叩在剑鞘某处凹陷——那是裴景林最后一次为他挡下魔刃留下的。
"没有衣冠冢，不入英灵殿。
"帐内温度骤降。
有人捏碎了陶盏，碎瓷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有人喉结滚动着吞咽呜咽；更多人盯着案上那把剑，仿佛它随时会化作裴将军归来。
"这不可能！
"最年轻的百夫长霍英猛地站起，甲胄哗啦作响，"葬神渊活下来的两万兄弟，哪个不是裴将军用命...""霍英！
"赵破虏一把拽住他臂甲，"你想让将军难做？
"燕昭看着这些跟随裴景林征战数百年的老兵，忽然想起天帝说"不宜大张旗鼓"时，袖口沾染的一点朱砂——那是刚从瑶池宴饮归来的痕迹。
他伸手抚过剑鞘凹陷，触到一丝残留的神力波动，像最后一片未化的雪。
"明日卯时照常操练。
"燕昭起身时带起一阵血腥气，他的战甲裂缝里还嵌着魔核碎片，"裴将军的剑穗...可都收好了？
"众人神色微变。
葬神渊撤退时，每个活着回来的天兵都偷偷藏了一截断剑上的红绳——那是裴景林战甲内衬的材质，浸透战神心血的红绳在暗处会发出微弱金光。
帐外忽然传来仙鹤清唳。
燕昭闪电般抓起佩剑，众人顷刻恢复成标准军姿。
当值星官掀帘进来时，只见三十余人正在研读兵书，连翻页声都整齐划一。
"燕将军。
"值星官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下颌线，"陛下命我来取葬神渊伤亡名录。
"燕昭从案几下抽出玉简时，赵破虏的脚跟微不可察地碾碎了地砖——那下面埋着半截染血的银甲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