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在启辰资本顶层会议室里凝滞，带着一种近乎金属质地的紧绷感。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铅灰色的云层下延伸，像一幅巨大的、压抑的铅笔画。长条形会议桌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惨白的LED灯管，也倒映着分坐两侧的人影，泾渭分明。
夏晴坐在主位。一身剪裁极尽锋利的黑色套装，衬得她脖颈修长，肤色冷白。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过分沉静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审视猎物般的专注，落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她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收购意向书的封面上，“临渊科技”几个字刺眼地凸起。
江临就坐在她对面，曾经意气风发的轮廓如今被疲惫和某种被逼到墙角的紧绷感取代。昂贵的西装穿在身上，却掩不住那份挥之不去的灰败。他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紧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几乎不敢直视夏晴的眼睛，那目光像冰锥，轻易就能刺穿他强撑的镇定。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仿佛都是会议室里弥漫的、属于夏晴的冷冽香气，遥远又熟悉，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记忆。
“夏总，”江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掌控感，“启辰的报价，低于市场评估太多了。临渊的技术专利和核心团队价值，绝对不止这个数。”他的目光扫过夏晴身旁那位沉默的助理递过来的财务预测模型，眉头紧锁。
夏晴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微微向后靠向椅背，动作从容得近乎优雅。纤细的手指随意地拿起一支沉甸甸的黑色钢笔，冰冷的金属笔帽在指间无意识地转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这微小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被无限放大。
“市场评估？”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玉石相击般的冷脆，“江总指的是哪一份？是林氏资本那份基于你们前年虚假财报做的乐观估值，还是你们去年为了融资，在用户数据上注了水的漂亮PPT？”
江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被迎面抽了一记耳光。他猛地抬眼看向夏晴，眼神里混杂着震惊、难堪和一丝被彻底看穿的狼狈。“你……”
“商场上，坦诚是合作的基础，江先生。”夏晴打断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也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审视和疏离。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稳定，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临渊的技术壁垒确实存在，但市场窗口期不会等人。你们的现金流，撑不到下个月初了吧？银行的催款函，应该已经躺在你办公桌上了。”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或者说，林薇小姐挪去填补她那个网红公司窟窿的八百万，还能拿得回来吗？”
“江先生”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江临的心脏。他放在桌上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夏晴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剥皮拆骨般精准，将他和他那摇摇欲坠的公司最后一点遮羞布撕扯得干干净净。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不仅仅是因为公司濒临绝境，更因为眼前这个夏晴——如此陌生，如此强大，如此冰冷地掌控着局面，将他置于砧板之上。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