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笔，好用吗？”我发了条信息过去，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电视里，
林晚正站在金百合文学奖的领奖台上，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像个女王。她手里握着奖杯，
另一只手，握着我送她的那支定制钢笔。墨绿色的笔身，
刻着一行小字：“赠予我永恒的月光”。她今天真漂亮，一身白色长裙，妆容精致。
面对镜头，她侃侃而谈，声音哽咽，眼眶泛红。“……尤其要感谢我的爱人，陈默。这五年，
他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是我灵感枯竭时的港湾。虽然他选择做一名平凡的编辑，
放弃了写作的梦想，但他的牺牲，成就了今天的我。可以说，没有他，
就没有《深海回响》这本书。”电视机前的我，笑了。她真会说话。平凡的编辑？放弃梦想？
我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她的演讲视频已经被剪辑好，在朋友圈刷了屏。底下全是赞美。
神仙爱情！林老师太幸福了！这才是嫁给爱情的样子。陈默老师也伟大，
甘居幕后。只有她闺蜜发来的一段现场录音，像一根针，戳破了这片虚假的和谐。
录音里背景嘈杂，是颁奖礼开始前的闲聊。她闺蜜问：“马上要公开感谢陈默了，紧张吗？
”林晚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优越：“谢他什么？谢他帮我整理资料，
端茶倒水吗？他现在也就这点用处了。说难听点，他就像我成神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现在我到山顶了，总得客气一下，把石头也夸两句吧。”“晚晚，你这么说……有点过了。
”“过吗？我觉得很贴切。他的才华也就那样了，早就被掏空了，
不然怎么会五年都写不出一个字？而我，正冉冉升起。”录音到这里就停了。我靠在沙发上，
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掏空了？垫脚石？原来我在她眼里，是这个东西。
手机震了一下，是林晚的回信。只有一个字：“嗯。”紧接着又来一条：“在看直播？
我快结束了，等我回家庆祝。”我没回。我点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顾小姐，是我，陈默。”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冷静，带着一丝职业化的干练：“陈先生，
晚上好。想通了？”“想通了。”我看着电视里那个还在演戏的女人，声音冷得像冰，
“《深海回响》以及后续两部的所有版权，我决定收回。另外，
我要你帮我安排一场新书发布会，用我自己的名字。”“可以。合同随时可以签。
”顾清影顿了顿，“林晚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我轻笑一声，
“她不是喜欢站在山顶吗？那就让她从山顶，直接掉下来吧。”挂了电话，我走进书房。
这间公寓是我们一起租的，书房最大，是林晚的专属写作间。
我自己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我打开她的电脑，
看着桌面上那个名叫《星辰坠落》的文件夹。那是她下一本书的大纲和部分章节。或者说，
是“我”为她准备的下一本书。我选中，右键，永久删除。做完这一切，
玄关处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响。林晚回来了。02“阿默，我回来啦！
”林晚的声音带着酒意和兴奋，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走进客厅，
将奖杯和那支钢笔随手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你怎么不开灯？”她抱怨着，
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灯亮了，她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愣了一下。“怎么了？
不高兴我拿奖吗？”她走过来，想抱我，被我侧身躲开了。她的手僵在半空，
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陈默，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我站起来，
给自己倒了杯水，“就是有点累了。”“你累什么？”林晚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变得尖锐，
“你每天在家写写画画，不用应酬，不用看人脸色，你有什么可累的？累的是我！
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奖，陪那些评委吃了多少顿饭，喝了多少酒吗？”我端着水杯，
静静地看着她。曾几何知，她不是这样的。五年前，
她还是个到处投稿却屡屡被退稿的小透明。她拉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说：“陈默，
你的才华这么好，我们一起写，我的名字，你的才华，我们一定能成功！”我爱她，
所以我答应了。我成了她的影子，用我的键盘，敲出了她的成名之路。第一本书《城与海》，
让她一举成名。第二本书《风与沙》，让她跻身一线作家。到今天的《深海回响》，
她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天才女作家”。而我，是她背后的男人。
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垫脚石”。“是啊，你累了。”我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的顺从似乎让她更加不满。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水杯，
重重地放在桌上。“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从我回来你就阴阳怪气的。
是不是又觉得我抢了你的风头，心理不平衡了？”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陈默，
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在养着这个家。你住的房子，吃的饭，穿的衣服，
哪一样不是我挣来的？我让你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不用出去工作，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心口像是被钝刀子割着，一阵阵地疼。我养你。这句话，五年前，我也对她说过。
那时候我刚放弃了一个大出版社的特约作者合同，决定做她的枪手。我说：“晚晚，你别怕，
我养你。”现在，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充满了施舍和鄙夷。“我不想待在家里了，林晚。
”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我们分开吧。”林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分开？陈默，
你脑子坏掉了？离开我，你能去哪？哪个出版社还会要一个五年没出过作品的过气作者？
你连房租都付不起！”“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操心？我是在提醒你！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在台上感谢你，让你觉得你又行了？别做梦了！
那些话只是场面上的客套，你还真当真了？”我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跟一个已经不爱你的人，有什么好争辩的。我转身想回房间收拾东西，
她却死死拉住我的胳膊。“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是不是因为苏哲？你又在吃他的醋了？！
”03苏哲。林晚新签进工作室的助理，对外宣称是她的“灵感缪斯”。
一个刚毕业的文学系男生，长得干净帅气，嘴巴甜，会来事。林晚很喜欢他，走到哪都带着。
签售会，讲座，甚至是私人饭局。我为此跟她吵过很多次。我说，
我不喜欢她跟别的男人走得那么近，尤其是在我们共同的事业里。她总说我想多了，
说苏哲只是个弟弟，才华横溢，她惜才而已。“你别无理取闹。”林晚甩开我的手，
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苏哲今天只是帮我挡酒，才多说了几句话，你至于吗？
”我没说话。我只是想起三天前，我重感冒，发烧到三十九度，让她陪我去医院。
她说工作室有急事，让苏哲陪她去见一个制片人，商量《深海回响》的影视改编。她说，
这是我们事业的上升期，不能出任何差错。后来，我在苏哲的朋友圈看到了照片。仅我可见。
照片里，他和林晚在一家高级日料店，她笑得温婉，他举着清酒杯，配文是：和晚姐一起，
总能碰撞出新的火花，工作餐也变得浪漫。我当时把截图发给林晚，她大发雷霆，
说我监视她，不信任她，说苏哲只是个孩子，发朋友圈爱炫耀而已。为了这事，
我们冷战了两天。直到今天她拿奖，才算和解。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叮咚——”门铃响了。林晚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转身去开门。“你怎么来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苏哲。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笑得一脸阳光。“晚姐，祝贺你拿奖！
我猜你庆功宴上肯定没吃好，特地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银耳莲子羹，我亲手炖的哦。
”他探头往里看，看到我时，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随即又变得热情。“陈默哥，你也在啊。
”他这副姿态，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而我，只是个恰好在场的客人。他换上拖鞋，
径直走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拿出碗。“晚姐，你快趁热喝。熬夜伤身，这个最滋补了。
”他把盛好的汤递到林晚手上，眼神里满是关切。林晚接过碗，
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还是你细心。”她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
“味道真好。比陈默做的好喝多了。”苏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有，陈默哥是专业的，
我就是随便弄弄。”他顿了顿，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解释道：“陈默哥你别误会啊，
我和晚姐没什么的。主要是晚姐胃不好，庆功宴上又喝了酒，我怕她半夜胃疼，
所以才……”我看着他，没说话。林晚把一碗汤喝得干干净净，然后把空碗递给苏哲。
“你先回去吧，明天工作室见。”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她当着我的面，选择了维护我。
这是她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或许，她真的意识到，她需要我。
需要我为她写出下一本《星辰坠落》。可惜，太晚了。等苏哲走后，林晚走到我面前，
语气软了下来。“阿默，我知道，你今天心里不舒服。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些话。
”她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别生气了，好不好？苏哲那边，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她的手很凉，不像以前那么温暖。我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你累了，
去洗澡吧。”她以为我妥协了，松了口气，转身进了浴室。我走进厨房，
看着水槽里那个还没来得及洗的保温桶，桶身上贴着一张便利店的标签。深夜食堂，
银耳莲子羹，生产日期：今天。亲手炖的？林晚又一次，为了另一个男人，对我撒了谎。
我回到书房，将我所有的手稿、笔记、资料，全部装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然后，
我给顾清影发了条信息。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见。04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林晚还在熟睡，昨晚的酒精和疲惫让她睡得很沉。我拖着行李箱，
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地方。外面的空气很冷，灌进肺里，
却让我觉得无比清醒。我打车去了城西的一间咖啡馆。这是我和顾清影以前常来的地方。
顾清影已经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她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
短发，眼神锐利。她是国内顶尖的版权代理人，眼光毒辣，手段强硬。“来了。”她看到我，
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合同带来了吗？”我开门见山。她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
推到我面前。“《深海回响》三部曲的独家版权授权协议，
以及新书《星辰坠落》的出版合同。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我拿过笔，没有丝毫犹豫，
在末尾签上了我的名字：陈默。这两个字，我已经很久没有签过了。过去五年，
我所有的心血，都冠以“林晚”之名。“终于等到你做回自己了。”顾清影看着我，
眼神里有一丝感慨。其实，我认识顾清影比认识林晚还要早。七年前，
我凭借一部短篇小说拿了新人奖，就是她当的评委。她非常欣赏我，想签下我，
但我当时年轻气盛，拒绝了所有商业合作。后来我遇见了林晚，为爱冲昏了头脑。
顾清影知道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才华是你的，但人心是会变的。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一语成谶。半年前，当林晚和苏哲的绯闻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时，
我第一次动了离开的念头。我偷偷联系了顾清影。她听完我的故事，沉默了很久，
然后说：“陈默，你不是垫脚石，你是被偷走光芒的钻石。我可以帮你拿回一切，
但选择权在你手上。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我当时还在犹豫，
还对林晚抱有最后一丝幻想。直到昨晚那段录音，彻底将我打醒。“林晚那边，
打算什么时候摊牌？”顾清影问。“不急。”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她不是要开新书发布会吗？就定在那天吧。我要让她在最风光的时候，摔得最惨。
”“够狠。”顾清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喜欢。”她拿出一张银行卡，推给我。
“这里面有五十万，是预付的稿费。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把《星辰坠落》写完。剩下的事情，
我来安排。”“谢谢。”“我们是合作伙伴，不用说谢。”顾清影站起身，“我要去开个会。
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谁的影子。你是陈默，一个即将震惊整个文坛的作者。”她的话，
像一束光，照亮了我过去五年灰暗的人生。从咖啡馆出来，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然后关掉了手机。我需要绝对的安静，来完成对林晚的最后一击。接下来的几天，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地写作。那些被我压抑了五年的灵感和激情，
如同火山一样爆发出来。而另一边，顾清影的动作也很快。她先是匿名向几家主流媒体爆料，
称“天才女作家林晚”的成名作涉嫌代笔，并附上了几页《城与海》的原始手稿照片。
照片上的字迹，和林晚漂亮的簪花小楷截然不同，是一种凌厉而有力的笔锋。
一石激起千层浪。林晚的团队立刻发表声明，斥责这是无稽之谈，是恶意诽谤，
并声称要追究法律责任。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05我失联的第三天，
林晚终于通过她出版社的关系，查到了我入住的酒店。她来的时候，
我正在电脑前写《星辰坠落》的结局。房门被敲得震天响，伴随着她尖利的声音：“陈默！
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没理她。她大概是闹得太厉害，惊动了酒店经理。
隔着门，我听到经理在劝她，她却不依不饶。最后，她似乎是没了力气，
声音变得嘶哑和无助。“阿默，你开门好不好？我们谈谈。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网上那些新闻，是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几天我给你发了几百条信息，你一条都不回。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听起来情真意切。如果是在一周前，我可能会心软，
会冲出去抱着她，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但现在，我只觉得吵。我戴上耳机，
把音乐声调到最大，继续敲打键盘。她大概在门口闹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安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