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烛火摇曳,映着铜镜里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不,那不是镜子。
那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沈如霜。而她脸上戴着的,是我耗尽七天七夜心血,
用上百种珍稀药材和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亲手为她缝制的第二张脸。我的脸。“姐姐,
像吗?”她巧笑嫣然,指尖轻轻拂过那张完美无瑕的面皮边缘,眼底是淬了毒的兴奋,
“从今往后,我就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沈清辞。而你……”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是一种看死物的眼神,冰冷又残忍。“而你,不过是我沈如霜的一道影子,
一个早就该病死在三年前的,无用的鬼魂。”我的未婚夫,当朝三皇子萧煜,就站在她身后。
他曾许我十里红妆,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此刻,他看着我的眼神,
却像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清辞,”他开口,声音依旧温润,却字字如刀,“委屈你了。
但霜儿的身子骨,比你更适合做未来的太子妃。她的母族,能给我更大的助力。你放心,
等你‘死’后,我会为你追封一个名号,让你在九泉之下,也能享皇室哀荣。”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我叫沈清辞,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
也是京城秘而不宣的画皮师。我的手,能为战死的将军重塑容颜,
让他们体面下葬;能为被火烧伤的贵女再造肌肤,让她们重获新生。我以为,
这双巧手能换来一世安稳,能护住我的爱情和亲情。可我错了。我最大的“杰作”,
不是那些让我名声在外的作品,而是眼前这张脸。一张,为取代我而生的脸。三日前,
我被我最敬爱的母亲,用一杯下了软筋散的茶迷晕。醒来时,人已在这间密室,手脚被缚。
母亲跪在我面前,老泪纵横:“清辞,娘对不住你。可霜儿她……她从小就喜欢煜王殿下,
你就成全她吧!你妹妹身子弱,若没了这桩婚事,她会活不下去的!”活不下去?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沈如霜,她会活不下去?那个能徒手掐死冲撞她的猫,
再嫁祸给下人的妹妹?那个为了得到一支凤头钗,便将我推入冰湖,让我险些丧命的妹妹?
而我的母亲,对此一清二楚,却永远选择偏袒那个更会哭、更会装可怜的女儿。“所以,
你们就要我的命,去换她的前程?”我一字一句地问,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萧煜缓缓上前,
蹲下身,用一方绣着海棠花的锦帕,轻轻擦拭我脸上的泪痕。那是我亲手为他绣的,他曾说,
要珍藏一生。“清辞,别怪我们。”他叹息,“要怪,就怪你的脸太完美,你的才华太出众。
只要你活着一天,霜儿就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我爱她,我想看她笑,
而不是看她因为嫉妒你而日渐扭曲。”好一个“日渐扭曲”!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他的眉眼,他的薄唇,曾是我午夜梦回最温柔的缱绻。
如今,却只剩下了最刺骨的冰寒。“所以,你们要我亲手为她画皮,否则,
就用烙铁毁了我的脸,再将我扔进军营,让我受尽折磨而死?”我问。“姐姐,
你是个聪明人。”沈如霜走到萧煜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脸上是我最熟悉的温柔表情,
“你看,你现在多乖。这张脸,做得真好,连我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都一模一样。
”她俯下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姐姐,你知道吗?
三年前你掉进冰湖,根本不是意外。是我,是我亲手把你推下去的。我早就想让你死了,
凭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好?凭什么爹娘的宠爱、煜王殿下的爱,都该是你的?”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
还为她当时的“惊慌失措”而内疚,觉得是自己没有站稳连累了她。
我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动手吧。”我闭上眼,心如死灰。萧煜站起身,
他甚至不愿再多看我一眼,只对身后的侍卫冷冷地吩咐:“处理干净点。
”一个侍卫走上前来,手中提着一桶散发着恶臭的液体。我知道那是什么,是“化尸水”,
我曾用它来处理废弃的皮料。腐蚀性极强,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将人化作一滩血水,
尸骨无存。沈如霜笑了,笑声清脆如银铃:“姐姐,一路走好。你的尊荣,你的爱人,
你的未来,妹妹我,就却之不恭,替你收下了。”冰冷的液体,从我的头顶浇下。剧痛,
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噬着我的皮肤、我的血肉、我的骨骼。我的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沈如霜戴着我的脸,依偎在萧煜怀里,
笑靥如花。而我,沈清辞,被他们像一条死狗一样,抛尸荒野。我发誓,若有来生,不,
若有残魂,我定要化作厉鬼,将他们今日所赐,千倍百倍地,奉还!二我没有死。
或者说,没有死透。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一阵剧痛惊醒的。我躺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
一个戴着鬼面的黑衣人,正用一把锋利的小刀,
一点点刮去我身上被“化尸水”腐蚀殆尽的烂肉。他的动作很稳,很精准,
像是在处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而不是一具面目全非、散发着恶臭的躯体。“醒了?
”鬼面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声音沙哑,听不出年纪。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被灼坏了,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别白费力气了。
”鬼面人将刀子在旁边的水盆里涮了涮,血水瞬间染红了清水,“你全身的皮肉,
被毁了七成。声带也废了。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绝望,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活着?
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我的脸……我的手……我是一个画皮师,
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我的脸和我的手。可现在,它们都被毁了。鬼面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冷笑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救你,可是花了我不少代价。
”他端起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粗暴地捏开我的嘴,尽数灌了进去。药汁苦涩无比,
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流入腹中,化作一股暖流,让我恢复了一丝力气。“你是谁?
为什么要救我?”我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一个买家。
”鬼面人淡淡道,“我买的,是你画皮的本事。”我愣住了。“京城第一画皮师,沈清辞。
你的手艺,我很欣赏。”他将一个木匣子放在我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整套崭新的画皮工具。
刀、针、线、镊子……全都是用最上等的玄铁打造,比我之前的那些,还要好上百倍。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除了家人和萧煜,无人知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鬼面人将一块冰凉的丝帕覆在我的脸上,“你的脸,我会为你治好。你的手,
经过药浴浸泡,七日后便可恢复如初。至于你的声音……”他顿了顿,“抱歉,无能为力。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容身之所。”“条件呢?“我不傻,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为我做事。”鬼面人说,“我要你,为我画三张皮。事成之后,
你的仇,我帮你报。”仇……这两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沈如霜,
萧煜。他们一张张虚伪的笑脸,在我眼前闪过。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还想让我永不超生。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高高在上,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人生?而我,却要在这阴暗的角落里,
苟延残喘?不甘心!我好不甘心!滔天的恨意,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我整个灵魂。
我要报仇!我不仅要报仇,我还要让他们尝遍我所受过的一切痛苦!
我要亲手撕下沈如霜脸上那张属于我的皮,
我要让萧煜亲眼看着他珍爱的“太子妃”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死无葬身之地!“好。”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我答应你。
”鬼面人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他点了点头:“很好。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沈清辞。
你的新名字,叫‘阿丑’。”阿丑……真是个好名字。我看着水盆倒影里,
那张坑坑洼洼、血肉模糊的脸,笑了。笑声破败不堪,像是夜枭的悲鸣。沈清辞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间密室里。活下来的,是阿丑。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索命的恶鬼。
接下来的七天,我经历了炼狱般的折磨。每天都要在滚烫的药浴里泡上三个时辰,
那种皮肉被反复撕裂又重生的痛楚,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发疯。但我挺过来了。支撑我的,
是那深入骨髓的恨意。七天后,我能下床了。我的手,虽然布满了狰狞的疤痕,但十指灵活,
更胜从前。鬼面人给了我第一张面皮。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平平无奇,
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这是你的新脸。”他说,“从今天起,
你就是我‘鬼市’里的一名匠人。你的任务,就是熟悉这里的一切,然后,等我的命令。
”鬼市,一个传说中存在于京城地下的黑色交易市场。这里,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权力、财富、人命……只要你出得起价。而我的新身份,就是鬼市里最神秘的画皮师。
我戴上了那张陌生的面皮,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男人,心中一片死寂。我没有家了,
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只剩下仇恨。和这双,能颠倒众生的手。
三鬼市的日子,枯燥而压抑。我住在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下石室里,每天的工作,
就是处理各种各样送来的“材料”。有死囚的,有战俘的,
甚至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新鲜皮囊。我将它们鞣制、风干、上药,
做成一张张空白的“画纸”,等待着被赋予新的面容。起初,我还会感到恶心反胃。
但渐渐地,我麻木了。我的心,早已在那场背叛中,变得比这些冰冷的皮囊还要坚硬。
鬼面人偶尔会来看我,考校我的手艺。他会扔给我一张被毁得不成样子的脸,让我修复。
或者给我一个模糊的画像,让我凭空捏造出一张脸。每一次,我都完成得很好。我的技艺,
在日复一日的练习和仇恨的浇灌下,愈发精进。我不再是那个只会修复和美化的沈清辞,
我学会了如何用一张皮,去改变一个人的骨相、气质,甚至是眼神。我能让一个懦弱的人,
看起来像个杀伐果断的将军;也能让一个妖艳的女子,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我的手,
仿佛有了魔力。鬼面人很满意,他给了我更多的资源,甚至包括一些宫里才能见到的秘药。
他说:“好好磨练你的本事,很快,你就能用得上了。”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复仇的机会。
这期间,我通过鬼市的情报网,密切关注着外面的一切。“沈清辞”的死,
在京城没有掀起任何波澜。镇国公府对外宣称,嫡长女沈清辞体弱多病,不幸夭折。
皇帝感念镇国公府的功绩,追封我为“安宁郡主”,并赐婚三皇子萧煜与沈家二小姐沈如霜,
择日完婚。多可笑啊。我这个正主,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抹去了存在的痕迹。而沈如霜,
戴着我的脸,穿着我亲手缝制的嫁衣,风风光光地嫁入了煜王府,成了人人艳羡的煜王妃。
听说,大婚那日,萧煜为她求来了先皇后的凤冠,十里红妆,轰动京城。他曾对我说,
那顶凤冠,是为我准备的。我坐在阴暗的石室里,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手中的刻刀,
生生将一块上好的人皮,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从我的指尖渗出,滴落在皮上,
像一朵妖艳的红梅。我不在乎疼。这点疼,比起我心里的恨,又算得了什么?
我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了我的作品上。我画的皮,越来越逼真,越来越有“灵魂”。
终于,在我来到鬼市的第三个月,鬼面人交给了我第一个任务。他拿来一张画像,画上的人,
是当朝户部侍郎,张远。“我要你,做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鬼面人说,“三天后,
会有人来取。”张远?我记得他。他是萧煜的左膀右臂,掌管着大周朝的钱袋子。
萧煜能有今日的声势,张远功不可没。“为什么?”我问。“不该问的,别问。
”鬼面人声音冰冷,“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我没有再多问。我明白,我的复仇,
已经开始了。这是第一步。我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终于将那张脸做得惟妙惟肖。
我甚至根据张远的生活习惯,在他的眼角,添上了几不可见的细纹,在鼻翼两侧,
做出了因常年饮酒而造成的毛孔粗大。当一个身材与张远别无二致的男人戴上这张脸时,
我几乎以为,是张远本人站在了我的面前。那个男人对着镜子,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
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子,放在桌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三天后,
京城爆出了一桩惊天大案。户部侍郎张远,被查出贪墨库银三百万两,并与敌国私通,
证据确凿。人证,是他的心腹。物证,是从他书房暗格里搜出的账本和通敌信件。一夜之间,
煜王党羽,折损一臂。萧煜在朝堂之上,被皇帝当众斥责,禁足三月,闭门思过。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为一张新的皮囊上色。我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我知道,
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假的。那个戴着张远面皮的人,代替他,完成了这一切。
而真正的张远,恐怕早已人间蒸发。这,就是鬼市的力量。也是我,复仇的开始。
我看向石室角落里,那面蒙尘的铜镜。镜子里,映出一张平平无奇的男人脸。
可在那张脸的下面,是一双燃着熊熊烈火的眼睛。萧煜,沈如霜。你们看到了吗?
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会像一个耐心的猎人,一点一点,剪除你们的羽翼,摧毁你们的依仗,
让你们从云端跌落。然后,我会走到你们面前,亲手撕下你们虚伪的面具,
让你们在绝望和痛苦中,忏悔自己的罪孽!四萧煜被禁足,沈如霜的日子也不好过。
没有了萧煜的庇护,她在煜王府的日子,举步维艰。府里的侧妃和姬妾,哪个不是人精?
她们很快就发现,这位新上位的王妃,似乎……有点不对劲。“听说煜王妃最近总是出错,
连王爷最喜欢的茶都记不住。”“何止啊!上次宫宴,她居然把安阳长公主认成了李贵妃,
当众闹了个大笑话!”“我总觉得,她跟传闻中的沈大小姐,不太一样。
沈大小一向才情过人,聪慧敏锐,怎么她……”鬼市的情报,像雪花一样,
源源不断地送到我的案头。我看着那些描述沈如霜如何愚蠢、如何出糗的密报,
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冰冷的嘲讽。沈如霜,你以为戴上了我的脸,就能成为我吗?
你错了。皮囊可以复制,但脑子里的东西,是偷不走的。你偷走了我的人生,却驾驭不了它。
而我,就是要让你在众人面前,一点点暴露你的无能和浅薄,
让你亲手毁掉“沈清辞”这个名字。这天,鬼面人又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消息。“镇国公,你的父亲,病重了。”他说。我的心,
猛地一抽。父亲……那个在我心中,如山一般伟岸的男人。他曾把我架在脖子上,
带我去看上元灯节;他曾手把手教我写字,夸我是他最骄傲的女儿。可也是他,
在我被推入冰湖,高烧不退时,却只顾着安慰受到“惊吓”的沈如霜。也是他,
在我“死”后,为了家族的利益,默认了沈如霜的取代,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
我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有孺慕,有敬爱,但更多的是失望和怨恨。“他快死了。
”鬼面人看着我,鬼面下的眼神,似乎能洞穿一切,“军中旧疾复发,太医说,
撑不过这个月了。”“所以呢?”我冷冷地问,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沈如霜会回府省亲。
萧煜虽被禁足,但皇帝特许他陪同前往。这是一个机会。”“什么机会?
”“一个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好妹妹’,如今过得有多‘好’的机会。
”鬼面人递给我一个请柬,“镇国公府对外招募能人异士,为国公爷冲喜。
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身份——一个云游四方的民间医师。”他又递给我一张新的面皮。
这张脸,比之前的“阿丑”更加普通,甚至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
看起来就像一个常年与药材为伍的文弱书生。“去吧。”鬼面人说,“去看看你的仇人,
也去……见你父亲最后一面。”我捏着那张冰冷的面皮,指尖微微颤抖。回去?
回到那个承载了我所有美好回忆,也给了我最致命一击的地方?我怕我一踏进那个门,
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将那对狗男女撕成碎片。“你的仇,还没报完。
”鬼面人似乎看穿了我的犹豫,“现在动手,太便宜他们了。我要的,
是让他们在最风光的时候,摔得粉身碎骨。”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头的火焰。
是啊。还不到时候。我要忍。我戴上了新的面具,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青色长衫,
背上了一个药箱。镜子里,是一个陌生的,弱不禁风的青年。我对自己说:沈清辞已经死了,
你是阿丑,不,你现在是游医,林安。你回去,只是为了看一场戏。一场,
由你亲手导演的好戏。……镇国公府门口,车水马龙。我混在应征的人群里,低着头,
毫不起眼。时隔三月,再次站在这里,恍如隔世。门口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还是老样子。朱红色的大门上,“镇国公府”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里曾是我的家。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随着人流走了进去。
穿过熟悉的庭院,假山,回廊。一草一木,都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煜王殿下,您慢点。”我猛地抬头。
不远处,萧煜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沈如霜,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
沈如霜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脸上未施粉黛,神情哀戚。那张属于我的脸上,
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悲伤。她演得真好。好到,连我这个本尊,都快要信了。萧煜看着她,
满眼心疼:“霜儿,别太难过了。岳父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嗯。
”沈如霜点点头,柔弱地靠在他怀里,“有殿下在,霜儿就什么都不怕了。
”多么情深意切的一对璧人啊。周围的下人,都露出了艳羡的神情。我站在人群的角落里,
冷冷地看着他们。我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毒针,死死地盯着他们。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灼热,
沈如霜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朝我这个方向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她看着我这张陌生的脸,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而我,在看到她那张脸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不对!那张脸,不对劲!我亲手做的面皮,我知道它所有的细节。
为了追求极致的逼真和舒适,我用的材料虽然珍贵,
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它需要定期用一种特制的药膏养护,否则,在某些特定的光线下,
边缘处会微微卷起,出现色差!而沈如霜,显然不知道这一点。此刻,在午后的阳光下,
我清楚地看到,她左边耳后,那块与皮肤衔接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
不自然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对于我这个制作者来说,却如同黑夜里的明灯,刺眼无比!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我脑中成型。沈如霜,萧煜。你们的死期,到了!我不需要等了,
今天,就在这里,我要让你们,身败名裂!五我随着人群,被管家带到了偏厅等候。
父亲的病房,设在主院的暖阁。据说,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全靠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
我借口要去茅房,悄悄脱离了队伍。凭着记忆,我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府里的护卫,
来到了后花园的一处偏僻角落。这里,有一口废弃的枯井。我记得,井底的青苔旁,
生长着一种名为“鬼见愁”的毒草。这种草无色无味,但它的汁液,对我的面皮材料,
有极强的破坏性。一旦沾上,不出半个时辰,面皮就会迅速老化、龟裂,甚至……脱落。
我找到了那株毒草,小心翼翼地采下几片叶子,用随身携带的帕子包好,藏入袖中。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了偏厅。不多时,管家出来,挨个叫人进去为国公爷诊治。轮到我时,
我低着头,走进了那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暖阁。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父亲。他瘦得脱了相,脸色灰败,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我几乎以为他已经……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密密麻麻地疼。不管他如何对我,他终究是我的父亲。萧煜和沈如霜,就守在床边。
沈如霜正端着一碗药,用勺子小心地往父亲嘴里喂。药汁顺着父亲的嘴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