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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圣旨天降,愁嫁女变将军妃

京城苏府后院,此刻正上演着本月的第三场“厨房浩劫”。

“轰隆!”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混合着焦糊、辛辣以及某种疑似发酵失败甜酒味的浓烟,猛地从厨房窗口喷涌而出,直冲云霄。几片焦黑的、疑似菜叶的残骸,飘飘悠悠地挂在了院中那棵老槐树的枝桠上,迎风招展,像几面宣告失败的黑色小旗。

“咳咳咳…咳!” 一个纤细的身影狼狈地从浓烟中冲了出来,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手忙脚乱地拍打着头上和脸上沾着的黑灰。正是苏家小女儿,苏小棠。她那张原本清秀的小脸,此刻活像刚从煤堆里扒拉出来,只剩下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还透着点活气儿,此刻正心虚地滴溜乱转。

她身上那件崭新的藕荷色衣裙算是彻底报废了,前襟染着可疑的酱色油污,袖口燎出了几个焦黑的洞,裙摆上还沾着几片顽强不屈的、黏糊糊的绿色不明物体。

“苏!小!棠!” 一声堪比河东狮吼的咆哮穿透烟雾,精准地砸在苏小棠脑门上。苏夫人,一位平日里最重仪态的官家太太,此刻顶着一张被烟熏得微黑、气到扭曲的脸,提着裙摆,以完全不符合其年龄的敏捷速度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自家闺女的耳朵。

“哎哟!娘!娘!轻点!耳朵要掉了!” 苏小棠立刻化身鹌鹑,踮着脚尖求饶。

“轻点?老娘恨不得把你耳朵揪下来炒盘菜!” 苏夫人气得胸口起伏,指着还在冒黑烟的厨房,手指都在哆嗦,“你看看!你看看你又干了什么好事!第几次了?啊?你自己数数!上个月炸塌了半边灶台,上上个月差点把厨房点了!全京城!全京城贵妇圈子里谁不知道,我苏家出了个‘厨艺奇绝’的闺女!人家闺女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呢?你是‘煎炒烹炸样样惊心’!黑暗料理界的扛把子!贵妇圈的反面教材!三次!整整三次议亲,人家公子一听是你苏小棠,跑得比兔子还快!连城东那个死了三个老婆、专门克妻的鳏夫王老爷,听说你‘威名’后都连夜托媒婆把庚帖要回去了!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要把爹娘愁死,要把自己彻底砸手里啊!”

苏夫人越说越伤心,想到闺女那渺茫到近乎绝望的婚嫁前景,悲从中来,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你这么个能把砒霜做出甜味来的闺女!以后可怎么办啊!难不成真要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靠炸厨房养活自己吗?”

苏小棠被揪着耳朵,听着亲娘字字泣血的控诉,内心也有点小委屈。她不就是…嗯…追求了一下食材的极致融合与创新口感嘛!谁知道那锅加了西域香料的“八宝珍菌烩鹿茸”会突然膨胀爆炸呢?还有上次那个“蜂蜜玫瑰露炖猪蹄”,明明闻着挺香的,怎么煮着煮着就变成了一锅粘稠的、散发着诡异甜腥味的黑色胶质物?她也很纳闷啊!

“娘…您消消气,” 苏小棠努力挤出讨好的笑,试图拯救自己可怜的耳朵,“失败乃成功之母嘛!您看我这次…呃…至少没把房子炸塌?这证明我火候控制有进步!而且,您闻闻这味道,层次多丰富!焦香中带着一丝…嗯…生命的蓬勃气息?说不定是新菜系的曙光呢!”

“蓬勃气息?曙光?” 苏夫人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气得差点厥过去,手指颤抖地指着她,“我看是地狱之门打开的气息!是咱苏家绝后的曙光!你…你…”

苏夫人正待继续输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管家苏福连滚带爬地冲进后院,脸色煞白,声音都劈了叉:“老爷!夫人!不好了!不不不…是天大的好事!圣旨!宫里来圣旨了!传旨的公公已经到前厅了!指名要小姐接旨!”

“圣旨?!” 后院三人瞬间石化。苏夫人揪耳朵的手都忘了松开,苏小棠保持着歪头的滑稽姿势,连刚从书房闻声赶来的苏老爷,也僵在了月亮门边,手里的书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苏家,一个在京城官场里勉强算得上末流的小官之家,祖坟冒青烟也接不到圣旨啊!

“快!快!更衣!净面!” 苏老爷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几乎是扑过来把苏小棠从夫人手里解救下来,“小棠!快去洗脸!换身干净衣裳!福伯,快请公公稍候!上最好的茶!夫人!别愣着了!赶紧收拾一下你自己!”

苏府上下顿时乱成一锅粥。苏小棠被两个丫鬟架着,七手八脚地扒掉那身“战损”装束,用湿布巾胡乱擦了几下脸,套上了一件相对体面的鹅黄色衣裙,头发都来不及仔细梳,就被推搡着到了前厅。

前厅里,一位面白无须、身着内侍官服的公公端着架子坐在上首,慢悠悠地品着茶。苏家三口扑通跪倒在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苏老爷更是额头冒汗,飞速在脑子里把自己近期的公务过了一遍又一遍——没贪赃枉法啊?没得罪权贵啊?难道是小棠炸厨房的动静太大,惊扰了圣驾?这…这罪过可大了!

苏小棠跪在地上,心里也直打鼓。完了完了,肯定是她炸厨房的动静太大,被当成谋逆了?还是要为前三次失败的议亲追究她“扰乱婚恋市场秩序”?

就在苏家人内心上演着各种“满门抄斩”大戏时,传旨公公清了清嗓子,用特有的尖细嗓音,抑扬顿挫地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苏氏小女小棠,性行温良,淑德含章…此处省略三百字官方套话…特赐婚于镇国大将军萧凛为妻,择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念完了。 厅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老爷:“……” 苏夫人:“……” 苏小棠:“……” 苏府管家及众下人:“…………”

所有人,包括捧着圣旨的公公,都感觉空气凝固了。尤其是苏老爷和苏夫人,表情堪称世界名画——先是极度的震惊茫然,然后是不可置信的狂喜女儿居然能嫁出去?!还是嫁给那个位高权重、无数贵女眼巴巴瞅着的冷面战神萧凛?!,紧接着,狂喜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

萧凛!那可是人称“玉面修罗”,战场上杀人如麻,朝堂上冷面无情,据说看一眼就能冻掉人半条命的煞神啊!他闺女苏小棠…嫁过去…用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去伺候那位爷?!

苏夫人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自家闺女因为一碗“精心烹制”的汤羹,被盛怒的将军夫君一剑劈了的血腥场面。她嘴唇哆嗦着,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嚎出来,一把抱住还在发懵的苏小棠:

“我的儿啊!这哪是赐婚!这是谋杀皇亲啊!呜呜呜…你这是要去将军府投毒吗?圣上…圣上这是要借刀杀人啊!呜呜呜…”

苏老爷也反应过来了,脸色惨白如纸,手脚冰凉,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向书房,嘴里念念有词:“律法…《大胤律》!快找找!毒杀亲夫…不,毒杀皇亲国戚…判什么刑?凌迟?诛九族?完了完了…苏家要绝后了…”

传旨公公端着圣旨,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哭爹喊娘的一幕,嘴角抽了抽,努力维持着皇家体面:“苏大人,苏夫人,此乃天恩浩荡,还不快领旨谢恩?”

在一片混乱的哭嚎和翻箱倒柜找律法的声音中,唯一还跪着的苏小棠,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了神。

萧凛?那个传说中帅得人神共愤、冷得能冻死企鹅的镇国大将军?要娶她?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哭天抢地的亲娘,扫过在书房里绝望翻书的亲爹,最后落在那卷明黄的圣旨上。圆溜溜的眼睛里,最初的茫然和一点点小害怕,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光芒取代。

将军府…那得多大的宅子啊?肯定有专门的、超大的厨房吧?说不定还有御赐的、特别耐炸的锅灶?食材库是不是堆满了各地进贡的奇珍异味?再也不用为了买点西域香料被娘亲克扣月钱了?

一个巨大的、充满诱惑力的前景在她脑海中徐徐展开。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刚才被烟呛到的嗓子还有点哑,但声音却异常响亮,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兴奋和憧憬:

“爹!娘!别哭了!我…我能嫁出去啦!将军府…是不是有特别大的灶台?!” 她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那里还挂着一个小巧的、被她视为珍宝的粗陶罐,里面是她“秘制”的、正在努力发酵也可能是在努力变异的酱料,此刻正隐隐散发着一丝不屈的、酸爽的气息。

苏夫人一听,哭得更大声了:“灶台?!我的傻闺女啊!你惦记点别的行不行啊!”

苏小棠却兀自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将军府宽敞明亮的大厨房里,挥斥方遒制造灾难的宏伟蓝图。

嗯,将军府,她苏小棠,来了!

2 初入将军府,新婚夜的“杀器”

将军府的红绸还没捂热乎,苏小棠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入侯门深似海”——尤其这海还是北极寒冰洋。

新房内,龙凤红烛噼啪作响,映照着满室奢华,也映照着苏小棠那颗七上八下、比锅里糊掉的菜还焦的心。她顶着沉重的凤冠,感觉脖子快断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从早到晚折腾,除了出门前被亲娘硬塞进嘴里的半块能硌掉牙的“平安糕”,她粒米未进。

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要偷偷把桌上那盘看着挺正常的红枣花生桂圆寓意早生贵子干掉时,“吱呀”一声,新房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了。

一股冷冽的气息瞬间席卷进来,比腊月里的穿堂风还冻人。苏小棠一个激灵,瞬间坐得笔直,连饿都忘了。

门口逆光站着一个人。身形高大挺拔,玄色锦袍勾勒出宽肩窄腰,金线绣制的麒麟纹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他一步步走进来,步履沉稳,落地无声,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雪原孤狼。烛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苏小棠呼吸一窒。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削,薄唇紧抿成一条淡漠的直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看过来时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她不是他刚过门的新妇,而是营房里一件待检阅的兵器。

玉面修罗,名不虚传! 这脸是真好看,可这气场也是真能冻死人!

萧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完好。随即,他走到桌边,拿起早已备好的合卺酒壶,动作流畅地倒了两杯酒。

苏小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来了来了!传说中的交杯酒!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话本子里描写的旖旎场景…然后立刻被自己“厨艺”带来的惨痛回忆覆盖。等等!酒!这玩意儿…她好像也…不太擅长?

萧凛将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合卺酒。”

苏小棠颤巍巍地接过那杯晶莹剔透的液体,入手冰凉。她看着萧凛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另一杯,心里天人交战:要不要坦白?告诉他我连煮开水都能煮出铁锈味?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就在她纠结的零点零一秒,萧凛已经干脆利落地将酒杯绕过她的手臂,完成了交杯的姿势,然后——仰头,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动作快得像是在执行军令,没有丝毫犹豫,更别提什么含情脉脉的对视了。

苏小棠:“……” 大哥,流程走得也太快了吧?我心理建设还没做完呢!

她看着自己杯子里晃荡的酒液,再看看对面将军那张波澜不惊、仿佛刚才只是喝了一杯白开水的俊脸,一股不服输或者说作死的劲儿突然涌了上来。不行!新婚第一晚,不能认怂!至少得表示一下“贤惠”!

“将军!”苏小棠猛地站起身,凤冠上的珠翠哗啦作响,吓了萧凛一跳虽然表面完全看不出来。她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贤淑的笑容,声音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壮烈:“您…您饿了吧?妾身…妾身特意为您准备了点宵夜!”

萧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宵夜?他行军打仗惯了,过了戌时便不再进食。刚想拒绝,却见他的新夫人已经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也可能是即将引爆的小炮仗,嗖地一下冲到了房间角落一个被她藏起来的小食盒前。

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嗯…盖着盖子的小碗?那姿态,虔诚得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也凝重得像捧着什么绝世凶器。

苏小棠深吸一口气,如同壮士断腕,猛地揭开了盖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爆炸开来,强势地霸占了新房的每一寸空气!那味道…辛辣中带着诡异的酸腐,酸腐里又夹杂着一股仿佛铁器生锈的腥气,最绝的是顶上还飘着一缕袅袅的、颜色极其可疑的…紫色烟雾?

萧凛的目光落在碗里。那是一碗粘稠的、呈现出一种混沌深褐色的液体,表面漂浮着几粒尚未化开的、颜色更深的结块,以及几片像是被蹂躏过的、蔫了吧唧的…橘皮?

饶是见惯了尸山血海、闻惯了血腥焦糊的萧大将军,此刻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困惑”的裂纹。这…是什么?新型攻城武器?还是…食物?

苏小棠顶着萧凛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硬着头皮,双手将碗捧到他面前,声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颤抖:“将…将军,这是妾身…亲手调制的‘紫气东来合欢羹’!用了…呃…陈年花雕打底,辅以提神醒脑的老姜汁、西域秘制香醋…还…还加了点补气养血的…红糖块?”她其实也不太确定最后那块黑乎乎的东西是不是红糖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这玩意儿像一碗刚从炼丹炉里捞出来的失败品。

空气死寂。只有那碗“羹”还在不屈不挠地散发着它那霸道而诡异的气息,紫色的烟雾顽强地向上飘散。

苏小棠的心跳得像在擂鼓,已经做好了被当场掀碗、甚至被吼“拖出去”的心理准备。

然而,萧凛只是沉默地看着那碗东西,又看了看苏小棠那张写满紧张、期待?和“豁出去了”的小花脸。时间仿佛凝固了几息。

然后,这位威震四方的冷面将军,做了一件让苏小棠终生难忘的事情。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碗还在冒紫烟的“凶器”。修长的手指稳稳托住碗底,另一只手拿起碗边放着的小勺,舀起满满一勺粘稠、深褐、可能还带着不明颗粒的液体。

在苏小棠惊恐“他不会真吃吧?”和难以置信“他居然拿勺子了?看来不是打算直接泼我脸上?”的目光中,萧凛神色平静地将那一勺东西送入了口中。

喉结,清晰地滚动了一下。

他甚至没有皱眉!只是那双寒潭般的眸子,似乎更加幽深了那么一丁点,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接着,在苏小棠几乎要窒息的目光注视下,萧凛又舀起了第二勺,第三勺…动作稳定,速度均匀,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又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须的任务。

直到碗底朝天。

萧凛放下空碗和勺子,拿起一旁洁白的丝帕,极其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仿佛刚才干掉一碗毒药的不是他。

他抬眼看向已经彻底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的苏小棠,薄唇微启,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吐出了让苏小棠怀疑人生的六个字:

“尚可入口,无毒。”

苏小棠:“……” ??? 她手里的空酒杯,“哐当”一声,掉在了铺着厚厚红毯的地上,滚了几圈。 尚可?! 无毒?!! 这位将军…他的味觉…怕不是铁水浇筑的吧?!不!是玄铁!是陨铁!是千年寒铁!!!

看着萧凛转身走向内室、准备歇息的背影,苏小棠僵在原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这将军的胃不会是铁打的吧?

3 生存法则:难吃即免死金牌

新婚夜那碗“紫气东来合欢羹”苏小棠私下给它改了个更贴切的名字:“绝命断魂散”,给苏小棠带来的冲击不亚于当初接到赐婚圣旨。

她失眠了。躺在宽敞华丽、铺着柔软锦被的拔步床上,旁边是呼吸均匀、存在感却强得让她不敢乱动的“玉面修罗”,苏小棠瞪着头顶精致的帐幔,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萧凛面不改色干掉那碗“杀器”的画面,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尚可无毒”。

“尚可”是什么意思?是能吃?还是…在他那铁打的胃里,这玩意儿居然算…不错的? “无毒”…好吧,这个评价很中肯,她苏小棠出品,顶多难吃,绝不致命!这是底线!

这个发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苏小棠混沌的思绪,让她在黑暗中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脏砰砰直跳,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诞的念头破土而出:

莫非…在这位冷面将军的评判标准里,“难吃”根本不是问题?“无毒”就是最高赞誉?那我苏小棠的“独门绝技”…岂不是…保命神技?!甚至是…通往厨房自由的金钥匙?!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苏小棠被压抑已久的“厨艺之魂”黑暗版。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苏小棠就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将军府那比她家整个后院还大的厨房门口。

将军府的厨房,宽敞明亮,锅碗瓢盆锃光瓦亮,食材分门别类码放整齐,透着一股子专业和…冰冷。几位穿着干净围裙的厨娘正在忙碌,看到新夫人驾临,连忙停下手中活计,恭敬行礼,眼神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昨晚那碗“紫气东来”的传说,显然已经以光速在府内下人间流传开了。

“大家早啊!”苏小棠笑容灿烂,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新战场,“不必拘礼!我就是来看看,顺便…研究研究早膳!”

厨娘们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为首的张厨娘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想用些什么?奴婢们这就准备。”

“不用不用!”苏小棠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今天我来!给将军露一手!” 她目光灼灼地扫过琳琅满目的食材,最终锁定在一大筐水灵灵的菠菜上。绿色!健康!充满生机!就是你了!

厨娘们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一个时辰后。 将军府宽敞的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说碱味吧,又带着点生涩的菜腥气;说菜味吧,又一股浓浓的、仿佛石灰水的气息。灶台上,一口大锅里,正咕嘟咕嘟翻滚着一锅粘稠的、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饱和度极高的…荧光绿色糊状物?那颜色,绿得人心发慌,绿得惨绝人寰,活像打翻了颜料铺子里的祖母绿,又混进去一碗石灰粉。

苏小棠正拿着大勺,卖力地搅动着这锅“杰作”,额头上沁出细汗,小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红晕:“成了成了!这颜色多正!一看就富含叶绿素!健康!活力!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翡翠碧玉养生糊’!”

旁边打下手的两个小丫鬟,脸色比锅里的糊糊还要绿,捂着鼻子,眼神惊恐,仿佛在围观一场生化实验。

张厨娘捂着心口,颤声问:“夫…夫人…您…您确定这…是给将军吃的?” 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提前给家里写封遗书了。

“当然!”苏小棠信心满满地舀起一勺,那糊糊拉丝拉得老长,韧性十足,“我还特意加了点糯米粉增加口感!来,帮我盛到青瓷碗里,要满!显得咱们实诚!”

就在这锅“翡翠糊”被隆重装盘,准备送入主院时,下朝归来的萧凛,已经踏进了饭厅。

他刚在主位坐下,苏小棠就像献宝一样,亲自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绿光莹莹的糊糊,迈着轻快的步伐进来了,脸上带着“求表扬”的笑容:“将军!早膳来啦!妾身新研制的‘翡翠碧玉养生糊’,保证提神醒脑,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

那碗“糊糊”被放在萧凛面前。近距离观看,视觉冲击力更强了。那浓稠的质地,那诡异发光的色泽,那若有似无飘散的碱味…旁边的老管家眼皮狂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萧凛的目光落在碗里,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他拿起调羹,舀起满满一勺绿得发亮的糊糊,没有丝毫犹豫,送入口中。

苏小棠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他。厨娘们躲在门外,透过门缝偷看,个个脸色惨白,仿佛下一刻就要给将军收尸。

萧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下去。然后是第二勺,第三勺…他的动作稳定,速度适中,表情…毫无变化!仿佛吃的不是一碗疑似化学武器的糊糊,而是一碗最普通的白粥!

很快,一大碗“翡翠碧玉养生糊”见了底。

萧凛放下调羹,拿起丝帕擦了擦嘴,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他抬眼看向一脸期待又有点忐忑的苏小棠,薄唇轻启,依旧是那平铺直叙、毫无波澜的语调:

“尚可。淡了。”

苏小棠:“……” 淡…淡了?!!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般的狂喜!像烟花一样在她脑子里炸开! 成了!真的成了!她的猜想是对的!在这位铁胃将军的字典里,“难吃”根本不存在!他的要求只有:能吃!无毒!以及…盐放够!

“得令!”苏小棠几乎要蹦起来,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眼睛亮得惊人,她下意识地抓起灶台上还沾着绿色糊糊的锅铲,用力挥了挥,声音清脆响亮,“将军放心!明天!明天我一定多放盐!管够!”

这一刻,苏小棠感觉自己找到了在将军府安身立命的终极奥义!什么规矩礼仪,什么琴棋书画,通通靠边站!她的“黑暗料理”,就是她最大的免死金牌和快乐源泉!放飞吧!她的厨艺之魂!

门外偷看的厨娘们集体石化,然后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念头:告假!必须告假!这活儿没法干了!再待下去,不是被毒死就是被吓死!

而主位上,萧凛看着自家新夫人举着锅铲、斗志昂扬仿佛要去炸碉堡的模样,寒潭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准备去书房处理军务。

苏小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空了的绿碗,嘴角咧到了耳根。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在将军府大厨房里,各种“惊世骇俗”的创新菜式冉冉升起的壮观景象。

“炭烤西瓜皮佐鱼鳞粉”?“陈醋腌榴莲酥”?听起来就很棒!明天就试试!

将军府的下人们,尤其是厨房团队,即将迎来他们职业生涯中最具挑战性和惊吓性的时期。而我们的冷面将军,他的铁胃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

4 将军克星竟是…小强?

苏小棠在将军府的“厨艺探索”愈发如火如荼,厨房俨然成了她的专属“炼丹房”。这夜,月黑风高适合搞事情,她被一个绝妙的灵感击中——“百果凝香露”! 据说用十种果干慢熬成胶,美容养颜!

她猫着腰,熟门熟路地摸进寂静的大厨房,刚点燃小灶上的火苗,就听见隔壁储藏间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金属刮擦地面的异响。

有贼?! 苏小棠心头一紧,抄起手边最趁手的“武器”——一根还沾着白天“翡翠糊”残余的粗木勺,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挪到储藏间门口,猛地探出头!

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石化,差点把勺子掉地上。

只见她那平日里冷峻如山、气场能冻裂石头的将军夫君,萧凛,此刻正背对着她,微微躬身,手中那柄曾饮过无数敌人鲜血、寒气逼人的宝剑,此刻剑尖朝下,正以一种极其谨慎、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的姿势,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墙角的地面。

那姿态,不像在杀敌,倒像是在…驱赶什么?

借着月光和灶火的微光,苏小棠定睛一看,差点笑出声——一只油光水亮、体型壮硕的蟑螂,正嚣张地沿着墙根快速爬行!它那两根长长的触须抖动着,仿佛在嘲笑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束手无策。

而萧凛,这位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玉面修罗”,此刻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更冷的直线,眼神锐利如鹰隼如果忽略掉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绷?,紧盯着那只小强,剑鞘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敲在它前方一寸,试图将它逼退或者吓跑?动作间,竟带着一丝罕有的…小心翼翼?

噗——! 苏小棠实在没忍住,一声极轻的气音从齿缝里漏了出来。

这微小的动静,在寂静的夜里却如同惊雷!

萧凛猛地转身,动作快如闪电!当看清门口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手里还举着个脏兮兮木勺的苏小棠时,他万年冰封的俊脸,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尴尬”的红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脖子根一路烧到了耳尖!

那只被惊扰的小强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尴尬的气氛,趁机一个加速冲刺,直扑萧凛的靴面!

“!” 萧凛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倒旁边摞着的米袋!那瞬间崩裂的冷酷面具下,泄露出一丝清晰无比的…嫌弃和…嗯…忌惮?

苏小棠眼疾手快!电光火石间,她完全忘了害怕,几乎是凭借着厨娘灾难版的本能,抄起手边灶台上那碗她刚刚熬得过于浓稠、已经冷却凝固、呈现出一种深灰色、质感如同上好泥膏的“百果凝香露”失败品,手腕一抖,瞄准!

“啪叽!”

一团深灰色、粘稠无比的不明物体,精准无比地、严丝合缝地,将那只嚣张跋扈的小强糊在了原地!那力道,那准头,堪称教科书级别!

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那团深灰色的“凝香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以及被完美封印在其中的虫尸轮廓。

萧凛:“……”

苏小棠:“……”

四目相对,空气里弥漫着比苏小棠任何一道菜都更复杂难言的气息——浓稠芝麻糊?的味道、小强特有的腥气,以及浓浓的、挥之不去的尴尬。

萧凛率先移开目光,喉结极其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强自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挽救自己摇摇欲坠的威严。他努力绷紧下颚线,目光落在那团立下“赫赫战功”的灰色不明物上,用一种极其严肃、仿佛在评价新式守城武器的口吻说道:

“…此物,粘性甚佳,御敌…甚妙。” 内心OS: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苏小棠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笑意又涌了上来,她眨巴着大眼睛,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促狭:“哦——原来将军您…怕虫子呀?”

“胡说!”萧凛立刻反驳,声音比平时高了一度,带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急切,“此等秽物,只是…脏!令人…生厌!” 他迅速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背影僵硬得如同一块移动的铁板,只丢下一句,“夜深了,夫人早些歇息!” 便消失在门外,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苏小棠看着他那仓促的背影,又低头看看地上那团“战利品”,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无声地笑得直抽抽。

原来威风凛凛的冷面将军,最大的克星不是千军万马,而是…厨房小强!

第二天,萧凛的书房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小碗凝固的、深灰色的…“御敌神器”。

5 副将们的“断头饭”

将军府最近气氛有点诡异。厨房方向时不时传来可疑的爆炸闷响或冲天而起的诡异浓烟,空气中常年飘荡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混合气味。下人们尤其是厨娘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步履匆匆,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敬畏恐惧。

这日,萧凛麾下最得力的三位副将——性子火爆的李莽、心思缜密的王策、年纪最小也最活泼的赵小川,奉命来府中商议军务。

议事毕,已近午时。萧凛刚示意管家传膳,就见他的新夫人苏小棠,像只欢快的小鸟或者说,举着炸药包的小鸟,端着一个硕大的、盖着盖子的朱漆食盘,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将军!几位将军辛苦啦!”苏小棠声音清脆,笑容甜美无害,“正好妾身新研制了一道点心,请诸位将军品鉴品鉴,提提意见!” 她将食盘放在桌上,那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的样子,让人不忍拒绝。

三位副将受宠若惊!早就听闻将军新娶的夫人,出身虽不高,但将军似乎颇为…纵容?能得夫人亲自做的点心,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三人连忙起身道谢:“多谢夫人!”

盖子揭开的一刹那——

时间仿佛静止了。

食盘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块…“点心”?那东西,呈现出一种极其刺眼、饱和度突破天际的彩虹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块块颜色泾渭分明,鲜艳得如同打翻了染缸!形状倒是规整的方块,只是表面坑坑洼洼,像是经历了什么惨烈的揉捏。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甜腻、辛辣刺鼻、还有点类似油漆稀释剂的味道,霸道地冲进每个人的鼻腔!

李莽、王策、赵小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从惊喜变成了惊恐,仿佛看到的不是点心,而是一盘淬了毒的暗器!

三人齐刷刷地、求助般地看向主位上的将军。

只见他们的主帅,萧凛大将军,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冰山脸。他甚至没有多看那盘“七彩玲珑糕”一眼,只是极其自然地拿起筷子,稳稳夹起一块最耀眼的荧光绿色方块,面不改色地送入口中,咀嚼,吞咽。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吃一块最普通的绿豆糕。

然后,他又夹起一块血红色的,同样面无表情地吃了下去。

三位副将:“!!!”

将军都吃了!还是两块!这…这难道是什么特殊的考验?测试他们的胆量和忠诚?还是…这东西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味道…尚可?

抱着对主帅的盲目信任和一丝侥幸,以及对“将军夫人出品”的深深敬畏,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视死如归的眼神。

李莽性子最急,一咬牙,抓起一块明黄色的就往嘴里塞!刚嚼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生吞了一大把芥末混合着劣质糖精的辛辣齁甜味直冲天灵盖!“噗——!”他一个没忍住,刚喝进去压惊的茶水混合着黄色碎渣,呈喷射状喷了出来!呛得他眼泪鼻涕横流,捶胸顿足:“水…水!!”

王策比较谨慎,挑了一块相对温和?的淡蓝色,小口咬下。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生吞了海水混合着石灰粉的咸涩腥气瞬间充斥口腔!那口感更是诡异,外层是粉渣渣的,内里却黏糊糊地糊住了嗓子眼!“呃…!”他猛地瞪大眼睛,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噎得直翻白眼,拼命捶打胸口!

年纪最小的赵小川,看着两位同僚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他颤抖着拿起一块紫色的,闭着眼往嘴里一丢,舌头刚碰到那玩意儿,一股如同腐烂水果混合着铁锈的、极致酸腐腥臭的味道瞬间炸开!“呕——!”生理反应完全不受控制,他猛地捂住嘴,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刚跨出门槛就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个天昏地暗!

一时间,议事厅内鸡飞狗跳,咳嗽声、干呕声、捶胸声、喷水声不绝于耳,场面极度混乱且…有味道。

萧凛放下筷子,看着眼前这兵荒马乱、涕泪横流的场面,英挺的眉头终于不悦地蹙了起来。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咳得惊天动地的李莽、还在翻白眼的王策、以及门外吐得直不起腰的赵小川,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比他的目光更冷:

“浪费军粮,成何体统。”

三位副将瞬间僵住,连咳嗽噎住都忘了,惊恐地看向主帅。

只见萧凛慢条斯理地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仿佛刚才吃的真是珍馐,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校场,三十圈。即刻。”

“将军——!” 三人哀嚎出声。

赵小川扒着门框,吐得脸色发青,眼泪汪汪地回头,声音凄惨得如同被抛弃的小狗:“夫人!末将…末将知错了!末将愿自请戍边三年!不!五年!求您…求您高抬贵手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