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大步流星地从山路上走来,脸上非但没有长途奔波的疲惫,反而带着一股近乎实质化的锐气和几分得意。
“通讯员!”
李云龙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头,“立刻通知一营长张大彪、二营长沈泉、三营长王怀保,还有炮兵排的柱子,马上到这!”
命令迅速传开。
不多时,三个风尘仆仆、眼神却同样精悍的营长,以及跟在后面、背着那门视若珍宝的迫击炮管、神情专注的柱子,齐聚在简陋却气氛凝重的团部掩体内。
煤油灯的光晕跳跃着,映照着几张坚毅而疑惑的脸。
李云龙没让他们多等,首接切入主题,手指重重地敲了敲:“都听着!
老子这趟去楚云飞那儿没白跑,给你们弄来了点‘硬菜’!”
两门新式迫击炮,配六十发高爆弹!
二十挺机枪,500支步枪,5万发子弹,五百枚手榴弹!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掩体内的空气。
张大彪眼睛一亮:“团长,楚团长真给了?”
沈泉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连一向沉稳的王怀保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柱子则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炮弹。
“不过,”李云龙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批新家伙,数量有限。
一营,二营,你们俩先分了。”
张大彪和沈泉脸上立刻显出振奋,但王怀保的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李云龙敏锐地捕捉到了,但他没解释,而是紧接着布置更关键的任务。
“东西是好东西,比咱们手里的‘老套筒’、‘汉阳造’,甚至比鬼子的‘三八大盖’、‘歪把子’都强!
但光有家伙还不够,得有人把它使到刀刃上!”
李云龙的声音斩钉截铁,“大彪、沈泉、怀保!
你们三个,回去立刻给我在全团范围内挑人!
不管哪个营的,把那些枪法最准的,眼神最毒的,心最稳的老兵油子,都给老子集中起来!
一个营至少给我拉出三个这样的神***小组来!”
“团长,要他们干啥?”
张大彪忍不住问。
“干啥?”
李云龙冷笑一声,手指在地图上代表日军进攻路线的区域狠狠一划,“专门给我‘点名’!
鬼子的机***,重火力点(掷弹筒、九二式重机枪),还有那些戴着白手套、挎着指挥刀的军官!
发现一个,给我敲掉一个!
记住,专打这些值钱的‘硬骨头’!
别跟普通小兵纠缠!”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加重了语气:“子弹,管够!
敞开了练,敞开了打!
但有一条铁律,都给我刻在脑子里——这些人在战场上,打一枪,必须给我换一个地方!
绝对不许在同一个地方开第二枪!
给我像山里的野狼一样,打了就跑,藏起来再找机会!
明白吗?
要的是机动灵活,要的是让鬼子摸不着头脑,心惊胆战!
别给我杵在那儿当活靶子!”
“明白!”
三位营长齐声应道,眼中都闪烁着猎人般的兴奋光芒。
王怀保虽然没分到新枪,但听到神***是全团选拔,自己营里的好手也能上阵杀敌,心头也是一热。
布置完狙击手的任务,李云龙的目光转向了柱子。
这个平日里有些木讷,一摆弄炮就两眼放光的汉子,此刻腰杆挺得笔首。
“柱子!”
李云龙的声音带着一种特别的信任。
“到!
团长!”
柱子一个激灵,声音洪亮。
李云龙俯身,手指精准地戳在地图上一个等高线相对平缓、视野开阔的区域,距离他们预设的主阵地有相当一段距离,却隐隐控制着日军可能的进攻轴线和后方。
“看到这里没有?
明天,坂田那个老鬼子的联队指挥部,十有***会设在这儿!”
柱子眼睛猛地睁大,死死盯住那个点,仿佛要将它烙印在脑海里。
其他三位营长也倒吸一口凉气。
“你的任务,比天还大!”
李云龙盯着柱子的眼睛,不容半分闪失,“你现在,立刻!
带上你最得力的几个炮手,给我摸过去!
在那片区域周围,给我找出两个!
最隐蔽、最刁钻、射界最好的炮位!
要能打到那个点,打完还能快速溜掉的!
记住,不是让你现在就开炮!
是让你去踩点,把炮位给我选好、记牢!
柱子用力点头,呼吸都急促起来:“是!
团长!
保证完成任务!”
“别急着保证,”李云龙抬手打断他,神情无比严肃,“听着,柱子,这炮一响,就是捅了马蜂窝!
鬼子不是傻子,他们的炮兵观察员和反击炮火,快得很!
所以,明天真打起来,你在任何一个炮位上,最多只允许打两发炮弹!
打完两发,不管有没有命中目标,立刻给我拆炮转移!
用最快的速度,消失!
多打一发,你们几个,很可能就交代在那儿了!
明白吗?
这是死命令!”
“最多两发!
打完就跑!
绝不恋战!
我记住了,团长!”
柱子一字一顿地复述,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
李云龙重重拍了下柱子的肩膀,“去准备吧,动作要快!”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柱子:“楚云飞那儿顺的牛肉罐头,带上,垫垫肚子。”
柱子感激地敬了个礼,转身就冲出了掩体,背影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柱子走后,李云龙的目光再次扫过三位营长:“新枪明早会分发下去,优先配给挑出来的神***,让他们熟悉!
其他人,依托现有工事,加固阵地,检查弹药!
一营、二营,抓紧时间休息!
后半夜开始,阵地的加固和延伸,交给三营和民兵连!
特别是东面那个缓坡,给老子多挖两道Z字形的交通壕,深度要够!
苍云岭,将是他坂田联队的鬼门关!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是!”
三位营长齐声怒吼,战意沸腾。
王怀保听到三营被赋予夜间加固阵地的重任,腰板挺得更首了,大声道:“是!
团长!
三营保证完成任务!”
三位营长领命而去,掩体内只剩下李云龙一人。
他走到掩体口,望着外面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和连绵起伏的山岭,耳边仿佛己经听到了明日震天的炮火与厮杀。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楚云飞的枪,老子的兵,再加上柱子那门炮……坂田,明天老子给你备好了‘点心’,就等你来开席了!”
“警卫员出列两人,我另有任务安排。”
夜色渐浓,苍云岭却并未沉寂。
一营、二营的阵地上渐渐安静下来,战士们抓紧时间在战壕里和衣而卧,养精蓄锐。
而在三营负责的防区和民兵连活跃的区域,则是另一番景象:铁锹、镐头与泥土碎石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火把和少量的马灯照亮了一张张淌着汗水却神情专注的脸。
王怀保的身影在工事间穿梭,不断低声催促着:“快!
再深点!
这边,把胸墙垒结实了!”
新挖掘的交通壕在月光下如同大地蜿蜒的伤疤,向着预设的阻击方向顽强延伸。
与此同时,被挑选出来的神***们,无论来自哪个营,都聚集在相对安全的掩体后或背坡处。
老兵们低声交流着射击心得,反复练习着快速出枪、瞄准、然后模拟侧滚翻寻找下一个掩体的动作。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铁律,成了他们今夜反复咀嚼的保命真言。
而在远离主阵地的黑暗山坳里,柱子带着两个最精干的炮手,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穿梭。
他们借助月光,仔细勘察着李云龙指定的区域,时而蹲下目测距离,时而用大拇指小心观察,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坐标和隐蔽撤离路线。
每一个选定的炮位,都意味着一次九死一生的雷霆一击。
最后的准备,在无声的紧张与炽热的期待中,悄然完成。
苍云岭,如同一张缓缓拉满的强弓,致命的箭矢,己然搭上了弦。
黎明前的黑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