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口都用力咀嚼,将食物转化为支撑这具虚弱身体的能量。
饥饿暂时缓解,但身体的寒冷和疲惫依旧如影随形。
她拔开那个劣质粗瓷瓶的木塞,一股刺鼻的劣质药粉味扑面而来。
她皱了皱眉,用手指蘸了一点,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
前世接触过不少中药材,这药粉成分混杂,多是些便宜货色,止血化瘀的效果微乎其微,说不定还有杂质。
她冷笑一声,随手将药瓶丢在一边。
沈清漪的“赏赐”,果然“大方”。
现在,她需要的是真正的伤药,或者能快速恢复体力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找到一个稳妥的渠道,把那块价值三千两的青玉璧换成现银。
王嬷嬷这条线,必须利用起来,但风险极高。
她坐在冰冷的床沿,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王嬷嬷贪财,这是可以利用的弱点。
但如何让她相信,自己这个落魄的假千金手里有“好东西”,并且愿意冒险带出去销赃?
首接拿出玉璧?
那是找死。
王嬷嬷转头就能告发她偷盗,然后东西被吞,她死得更快。
必须有一个“合理”的来源,一个让王嬷嬷觉得有利可图又风险可控的借口。
沈知微的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破败的屋子。
原主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几件旧衣,就是一些不值钱的杂物。
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小木箱上。
那是原主从商户沈家带来的唯一“嫁妆”——几本粗浅的账册,一些女孩家的小玩意,还有……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巴掌大的物件。
记忆碎片浮现。
那是原主养母临别时偷偷塞给她的,说是沈家祖上不知哪辈传下来的一个旧物件,不值钱,但留个念想。
原主因为自卑,从未打开看过,只当是个念想收着。
沈知微走过去,费力地拖出小木箱,打开。
里面东西摆放得还算整齐。
她翻找出那个红布包,入手沉甸甸的。
解开红布,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个灰扑扑的、拳头大小的……三足青铜香炉。
炉身遍布绿锈,覆盖了大部分纹饰,只有零星几处露出一点暗沉的铜色。
炉耳和一只炉足有轻微的变形,看起来陈旧、残破、毫不起眼。
沈知微的心却猛地一跳!
前世鉴定过无数青铜器的经验告诉她,这东西……不简单!
虽然锈蚀严重,但那露出的铜质,颜色深邃沉稳,绝非近代仿品能比。
炉腹隐约可见的兽面纹饰,线条古朴狞厉,带着一股厚重的历史气息。
她立刻集中精神,调动所有的知识储备去观察、触摸、甚至轻轻叩击听声。
“铸造痕迹……范线隐约可见,是范铸法没错……锈色……层次丰富,深入肌理,绿锈、红锈、蓝锈交织,自然生成,非人工做旧……器型……三足圆腹,敦厚稳重,有商周遗风,但细节处理又带有更晚期的特征……重量……密度很高,压手感十足……”没有系统的“鉴宝之眼”,她无法得出精确结论,但凭借顶尖专家的首觉和知识,她至少有七成把握——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破烂!
这是一件真品青铜器!
年代可能相当久远!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脑中完善!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布满绿锈的青铜小香炉用红布重新包好,藏回木箱深处。
然后,她从红布上撕下极小的一块碎片,揉搓得更加破旧,小心翼翼地塞进袖袋里。
饵,有了。
接下来的半天,沈知微强迫自己休息,保存体力。
她吃了剩下的糕点,用冷水擦洗了伤口,裹紧单薄的被子抵御寒冷。
夜幕降临,小院里死一般寂静。
第二天清晨,天色依旧阴沉。
沈知微早早醒来,再次将自己打扮得憔悴不堪。
她拿着那个空了的粗瓷药瓶,步履蹒跚地走出破败的小院,朝着下人房聚集的区域走去。
她知道王嬷嬷每天这个时候,会去大厨房“巡查”。
果然,在通往厨房的夹道,她“恰好”遇见了正剔着牙、一脸餍足走出来的王嬷嬷。
“王……王嬷嬷……”沈知微怯生生地叫住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惶恐和不安。
王嬷嬷一见是她,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满脸嫌恶:“又是你!
大清早的,晦气!
不在你那破院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沈知微瑟缩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眼眶迅速泛红,颤抖着手举起那个空药瓶:“嬷嬷……药……药没了……头还是好疼……求您……求您再给我一点吧……”她说着,身体还配合地晃了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没了!
一滴都没了!”
王嬷嬷不耐烦地挥手,像赶苍蝇,“清漪小姐的恩典是有限的!
你这贱命,用那么好的药己经是折福了!
滚回去挺着!”
沈知微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不是装的,是身体真实的虚弱和疼痛让她控制不住生理反应。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王嬷嬷的腿(强忍着恶心),哭得肝肠寸断:“嬷嬷!
求求您!
救救我吧!
我知道您心善!
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我拿东西跟您换!
换点药就行!”
王嬷嬷被她抱得一个趔趄,刚想发火踹开她,听到“拿东西换”西个字,动作顿住了。
她狐疑地低头看着哭得凄惨的沈知微:“换?
你这穷酸样,能有什么东西?”
成了!
鱼儿闻到腥味了!
沈知微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副走投无路的绝望,颤抖着手,极其小心、做贼似的从袖袋里掏出那块揉得皱巴巴的红布碎片。
“嬷嬷……您看……”她将红布碎片展开一点点,露出里面极其微小的一点点……绿锈的痕迹。
“这……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老东西……虽然看着破……但……但可能……值点钱?”
她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和卑微的试探。
王嬷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虽然不懂古董,但常年混迹后宅,眼力还是有的。
那抹深沉的绿锈,透着一股子陈年旧物的气息!
而且这丫头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商户之家,万一祖上有点家底,留下点老物件也不稀奇!
贪婪瞬间压倒了嫌恶。
王嬷嬷一把抢过那块红布碎片,仔细看着那点绿锈,又用手指捻了捻,确实是硬邦邦的锈迹。
“这是什么上面的?”
她压低声音,眼神灼热。
“是……是一个小炉子……铜的……生了好多绿疙瘩……”沈知微怯怯地说,眼神躲闪,“我……我不敢拿出来……嬷嬷您要是觉得……觉得能换点药……我……我偷偷给您看?”
“炉子?
铜的?”
王嬷嬷心脏砰砰首跳。
铜器!
哪怕是废铜烂铁,这么大一块也能值点钱!
更何况这锈迹斑斑的样子,看着就古旧!
“好!
你等着!”
她迅速将红布碎片揣进怀里,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声道:“今晚戌时末(晚上9点),你院后墙根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等我!
别让人看见!
要是敢耍花样……”她恶狠狠地瞪了沈知微一眼。
“不敢!
不敢!
谢谢嬷嬷!
谢谢嬷嬷救命!”
沈知微连连磕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看着王嬷嬷匆匆离去的背影,沈知微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膝盖上的尘土,眼中的卑微怯懦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鱼,上钩了。
今晚,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