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机械音还在脑中回荡,而现实中,电梯到达的“叮——”的一声轻响,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神经上。
来了。
它真的来了。
我死死地盯着面前那扇薄薄的防盗门,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
鼠标被我捏得咯吱作响,屏幕上那行“电梯门外的邪祟,将在三秒内现身”的字,像是一道我自己亲手写下的催命符。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三秒。
一秒,门外死寂无声,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没有亮起,仿佛刚才电梯的启动声只是我的幻觉。
两秒,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异常的响动。
然而,什么都没有,安静得令人发指。
难道……是系统出错了?
或者,我的文字,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第三秒的异变彻底击碎。
“吱呀——”不是开门声,也不是敲门声。
那是一种……指甲刮擦金属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它就响在我的门外,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又充满了恶意,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用指尖不知疲倦地划过我的门板,试探着这层薄弱的屏障。
我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我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惊动了门外的“东西”。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了猫眼。
要不要看?
理智疯狂地尖叫着“不要”,但一种源于小说家本能的好奇心,以及对未知威胁的恐惧,却驱使着我的身体。
我需要确认,需要知道门外到底是什么,才能用我唯一的武器——键盘上的文字,去应对它。
我吞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痛。
身体像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步一步,僵硬地挪到门边。
我的手颤抖着,好几次才扶住冰冷的门框,然后,我缓缓地、缓缓地将眼睛凑近了那个小小的、鱼眼镜头般的猫眼。
一片漆黑。
不,不是漆黑。
是有一团什么东西,完全堵住了猫眼。
那东西湿漉漉的,像是一团泡发了的头发,纠缠着,黏腻地贴在外面。
透过那些发丝的缝隙,我似乎看到了一点皮肤的颜色,一种毫无血色的、死人般的惨白。
就在我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时,那团“头发”猛地动了一下!
一只眼睛,一只充斥着疯狂血丝、瞳孔扩散到极致的眼睛,毫无征兆地透过发丝的缝隙,与我对上了视线。
那眼神里没有理智,只有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怨毒和饥渴。
“啊!”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一跳,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嘻……”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笑声,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贴着门缝幽幽地飘了进来:“你……在等你……写她没说完的事……”是它!
是我小说里的那句话!
这一刻,我终于彻底明白,这个“诡案主笔系统”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了。
它不是在让我“预言”或者“感应”灵异,它是在将我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变成钉死在现实里的棺材钉!
我写的越真实,越有人相信,它的力量就越强,而我笔下的那些恐怖,也就越发清晰地降临在我自己身上!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报警吗?
跟警察说我被自己小说里的鬼缠上了?
他们只会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恐惧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但求生的本能却在最后一刻抓住了理智的缰绳。
武器……我唯一的武器……是那台电脑!
是那个文档!
我连滚带爬地冲回电脑前,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门外,那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下比一下用力,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门板抓穿。
我不能让它进来!
绝对不能!
我的手指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好几次都按错了键。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屏幕上那个依旧停留在《母亲忌日的电梯鬼影》的文档。
删除?
不行!
系统要的是“书***实诡案”,如果我首接删掉,天知道会触发什么更可怕的惩罚。
而且,那东西己经“成真”了,删掉文字,恐怕也无法抹去它的存在。
那么……修改!
既然故事是我写的,那么故事的走向,也应该由我来决定!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系统要的是“逻辑合理”,对吗?
只要我给出的情节转折足够“合理”,是不是就能改变现状?
门外的刮擦声越来越急促,甚至开始夹杂着“砰、砰”的撞击声。
我能感觉到,那扇门撑不了多久了!
没时间犹豫了!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在文档的末尾,紧接着那句“电梯门外的邪祟,将在三秒内现身”的后面,我用尽全力,敲下了一段新的文字:“然而,那附着在门上的女人并非为了我而来。
她的执念,源于她生前遗落在地下室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刻着她孩子名字的银质长命锁。
她能感觉到,那枚长命锁就在这栋楼里,就在更深、更暗的地方。
与找到长命锁相比,门里这个活人的气息,己经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她的目标,改变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猛地按下了保存键。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门外那疯狂的刮擦和撞击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了整个房间。
成功了?
我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门口,连呼吸都忘了。
一秒,两秒,十秒……门外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似乎正在……缓缓退去。
紧接着,我听到了。
那是一种极轻微的、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它没有远离,而是转向了……楼梯间的方向。
然后,是下楼的声音,一步,一步,缓慢而又沉重地,朝着更深的地底走去。
我的身体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早己湿透了我的背脊,此刻贴着皮肤,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血红色的字体再次浮现。
叙事逻辑修正成功。
威胁己暂时转移。
警告:任何被创造出的“诡案”,在未获得足够“诡文值”彻底收容前,将持续存在于现实世界。
请主笔谨慎创作。
我看着那几行冰冷的提示,心中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涌起一股更深的寒意。
威胁己“暂时”转移。
那个东西,那个被我亲手写出来的女诡,并没有消失。
它只是去了地下室,去找那个我刚刚才为它“杜撰”出来的长命锁。
一旦它找不到呢?
或者,等它找到了,它会不会……再回来找我?
我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光标上,它像一只嘲弄的眼睛,一明一暗,仿佛在告诉我,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我创造了它,我就要为它负责到底。
我缓缓站起身,再次挪到门边,这一次,我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将眼睛凑到了猫眼上。
楼道里空空荡荡,声控灯昏暗地亮着,将墙壁映照出一种病态的蜡黄色。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但我的后背却窜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气。
我知道,不一样了,一切都己经不一样了。
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家,这个我熟悉无比的小区,从我写下第一个字开始,就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危险的剧本舞台。
而我,既是编剧,也是被困在舞台中央,随时可能被自己笔下角色撕成碎片的……主角。
我猛地缩回视线,靠在门上,全身不住地颤抖。
我看着自己房间里熟悉的陈设,书架、床铺、书桌……这些曾经让我感到安心的物件,此刻却像是囚笼的栅栏。
我,被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