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埋在我颈窝里,呼吸又热又沉,声音含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阿雪,”他叫我,“给我留门了吗?”
我脑子晕乎乎的,像被泡在温吞的酒里。
我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手指描摹他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
“不留,”我说话带着笑,“翻墙进来。”
他低声笑起来,胸膛震动,一把将我捞进怀里,用腿将我压住,动弹不得。
屋外的风雪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屋里只有木炭燃烧的毕剥声,和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侵占意味。
“墙塌了我也要进来。”
他说。
“林雪!
还睡!
三车间的铁料都等着你去扛呢!”
一声河东狮吼把我从温暖的被窝里炸了出来。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眼前哪有什么雕花木床和体贴的丈夫,只有宿舍里冰冷的空气、斑驳的墙壁,和对面双层床上探出头来、一脸不耐烦的室友张翠。
我抹了把脸,喉咙干得冒烟。
梦,又是这个梦。
三年来,夜夜如此。
梦里,我叫阿雪,有个叫沈淮安的丈夫。
他爱我入骨,疼我入心,把日子过得像蜜里调油。
现实里,我叫林雪,红星机械厂一分厂机修车间的临时工,力大无穷,不修边幅,外号“铁姑娘”。
我抓起枕边的旧棉袄套在身上,动作麻利地下床,端起搪瓷脸盆,去水房接了半盆冰冷刺骨的地下水,胡乱泼在脸上。
镜子里映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皮肤因为常年跟机油铁屑打交道而有些粗糙,一双眼睛倒是黑白分明,可此刻里面全是血丝。
这见鬼的梦,把我的睡眠搅得稀烂。
我甩了甩头,试图把梦里那个沈淮安的脸甩出去。
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那颗在情动时会泛红的、藏在左耳后的痣,清晰得像是刻在我脑子里。
“铁姑娘,快点!
今天刘主任要来检查,你那堆活儿再不干完,咱们全车间都得挨批!”
车间大嗓门李姐在门口喊。
“来了!”
我高声应着,将毛巾往脖子上一搭,三两口啃完一个冰冷的馒头,冲出宿舍。
清晨的工厂,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煤灰的味道。
高大的烟囱吐着灰黑色的烟,把天空染得一片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