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汁染透的绣线在指尖绷紧,最后一针穿过绸缎时,门被风沙撞碎。
赵崇的靴碾过金线凤凰,锦帕上的边关布防图在血泊里晕开,
针脚歪得像条冻僵的蛇 —— 可哑女阿宁看得清,那狼尾针的收势,与他袖口半露的图腾,
出自同一双手。三年前的哑药在喉咙结了痂,
却挡不住绣针说话:牢里用血绣的 “冤” 字,火浣布锦被显形的账册,
甚至王绣娘牡丹花蕊里藏着的无舌鸟,都在诉说同一个真相。当割舌的绣娘们用头撞向赵崇,
当沙棘线与苏绣线在并蒂莲里缠绕,她们早把针脚变成了最锋利的舌 ——有些话,
不必出声;有些真相,绣在布上,比血更烫,比舌更清。针落,花瓣成。
最后一针扎进绸缎时,门 “轰” 地碎了。风裹着沙抽在脸上,像谁抡圆了巴掌。
赵崇的靴碾过散落的绣线,金线凤凰在他脚下蜷成一团,尾羽断得七零八落。“月狼国的种。
” 他将锦帕砸过来,边角刮破我的颧骨,血珠坠在帕子上 —— 那上面绣着边关布防,
针脚歪得像冻僵的蛇,松垮到能塞进半粒米。喉咙发紧,想喊 “不是我”,
只挤出 “嗬嗬” 声。三年前灌下的哑药,早就在嗓子里结了层痂,硬得像块老绣绷。
他指尖缠着圈金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盯着那线迹走势,
突然攥紧了拳 —— 和锦帕上的针脚分毫不差。“人赃并获。
” 赵崇眼角的皱纹深如刀刻,“拖下去,等着挨刀。”官差架住我胳膊时,骨头咯吱作响。
绣篮翻了,剪刀扎进掌心,血珠坠在嫁衣上,并蒂莲瞬间红透。挣扎中,
瞥见他袖口露出半寸狼头绣,针脚密得能数清绒毛 —— 是月狼国的双面绣,
我娘临终前教我认过,说这绣法要 “正反针脚如一,像两张脸共用一颗心”。
稻草扎得脸生疼,霉味呛得人直咳。摸出怀里的软尺 —— 穿越时不知怎的变成了绣绷,
金属边冰得刺骨。量那锦帕,每厘米八针,针脚深浅一致,是机器扎的。真正的苏绣,
针脚比头发丝还细,藏着 “留三分线尾” 的讲究。冷水兜头浇下,
狱卒啐在脚边:“通敌的贱货,还敢瞪?” 皮靴碾过我手背时,
我盯着他腰间锦带 —— 盘金绣的龙,尾巴尖有个勾,是月狼国的狼尾针手法。
我娘教过我,说这针 “看着软,能挑开三层甲”。铁链哗啦响,墙角男人动了动。
他们说他是月狼国探子,满脸是血,却用手指在地上画菱形 —— 是我昨天绣的,
送锦帕那仆役靴底沾的沙棘汁纹路,月狼国才有的植物,汁子能染出永不褪色的橙红。
他眨了三下眼。我数着,一,二,三。仆役是赵崇的心腹,上个月还来绣坊催过龙袍绣活。
咬碎藏在舌尖的绣针,血珠滚到指尖,在囚服上绣:横,竖,撇,捺。
“冤” 字最后一笔刺破布面时,怀里软尺突然发烫,映出娘的脸。
她临终前没绣完的半朵狼头图腾,和赵崇袖口的金线纹路,严丝合缝得像同一块玉刻的。
狱卒又来踢门:“死哑女,还在鬼画符?” 火把照在墙上,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像条待宰的狗。男人突然撞向牢门,
铁链勒进肉里:“沙棘汁…… 布防图……” 话没说完,被狱卒一棍砸晕。
血从他嘴角流出来,在地上汇成小溪。我爬过去,用指尖蘸了,
在 “冤” 字旁边绣了个小小的狼头。眼睛用他的血点过,在牢顶漏下的月光里,
像活了一样。喉咙里的痂突然裂开,腥甜涌上来,这次没忍住,咳出的血滴在绣绷上,
软尺发出嗡鸣,像娘以前穿线时的哼唱。布条藏在发髻里,针脚浸着血,
是仆役靴底的沙棘汁纹样。老狱卒来送饭时,我把布条塞进他掌心。他的手指抖了一下,
后颈那块烙铁疤 —— 像赵崇书房狼头烙印的缩小版 —— 在火把下泛着红。“放心。
” 他声音压得很低,“一定交到李大人手上。”我盯着他转身的背影,
看见他袖口沾着点橙红,是沙棘汁干后的颜色。心沉下去,像坠了铅块。半个时辰后,
牢门被撞开。赵崇捏着那块布条,金线缠在他指节,闪着冷光:“苏绣平针绣靴纹,
想用湘绣鬅毛针暗示月狼国?” 他笑出声,震得烛火晃,“你娘当年也用这把戏。可惜啊,
舌头被割了,连‘冤’字都绣不全。”金线突然甩出,缠上我的手腕,勒进肉里。“这线,
用战俘的筋腱做的,沾了蚀骨毒。” 他凑近,呼吸带着铁锈味,“喜欢吗?你娘当年,
就死在这线下。”疼,钻心的疼,像有无数蚂蚁在啃骨头。我撞向火盆,火星溅到他的锦带,
趁他松手,抓起地上的碎瓷片划破掌心。血滴在布条上,晕开的红雾里,
他锦带夹层露出段铁丝,三寸七分长 —— 正好藏兵力部署的尺寸,我娘绣过这种暗袋。
老狱卒冲进来:“大人!她要毁证!”我把带血的布条塞进老狱卒手里,
用针尖在他手背扎出三点 —— 是密码表上的 “赵” 字,我娘教我的,
说 “害人的名字,要用针钉住”。他的脸瞬间惨白,后颈的疤像活了一样抽搐。
赵崇一脚踹翻我:“拖去刑房。让她知道,跟本官斗,舌头不够割的。
”刑房的铁链锈得发绿,勒进脚踝,血痂磨破了,混着铁锈,又腥又臭。
赵崇让人往我粥里掺哑药,比之前的浓三倍,现在连 “嗬嗬” 声都挤不出来。
喉咙里的痂像块烂肉,咽口水都疼。送饭的换了人,是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
眼睛亮得像井水 —— 老狱卒的女儿,小花。她总盯着我的手,看我用指甲在地上画绣样。
这天,她偷偷塞给我块糖,纸包上画着只歪歪扭扭的蝴蝶。我突然想起,她娘以前也是绣娘,
三年前死于 “通敌案”,死前还在绣给小花的周岁礼。趁她收拾碗筷,
我抢过她的粗布裙角,用藏在头发里的针飞快绣起来。粤绣的蝴蝶,
翅膀上的鳞用的是她娘最爱的 “虚实针”—— 针脚一半露一半藏,远看像有光在动。
小花的眼泪 “啪嗒” 掉在裙上:“你怎么知道我娘最会绣蝴蝶?他们说我娘通敌,
可她连月狼国在哪都不知道。是赵尚书,他看上我娘的绣技,想让她仿月狼国图腾,
我娘不依,就被……” 她咬着唇,血渗出来,“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我爹他…… 他也是被逼的,赵崇抓了我弟弟。”深夜,小花撬开锁,把我扶起来。
“我知道哪有绣具,我娘以前藏了套,还有块染了艾草汁的布,能让赵崇的毒金线显形。
” 她的手在抖,但眼神很亮,像暗夜里的星,“我帮你,就像帮我娘。”我们摸出刑房时,
老狱卒站在廊下,背对着我们,腰间的钥匙轻轻晃。他没回头,只说:“往东走,
那边的狗被我喂饱了。” 风掀起他的衣摆,后颈的疤在月光下像块烧红的铁。
牢门轴 “吱呀” 响,三个女人被拖进来,嘴被麻布堵着,涎水混着血顺着下巴淌。
“赵大人有令,给这哑女当榜样,看看通敌的下场。” 狱卒踹她们的膝盖。麻布被扯掉,
她们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舌尖的位置,只剩红肉模糊。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绣针藏在指缝 —— 是小花偷送进来的,针尖淬了点艾草汁,能让毒金线暂时失效。
最胖的那个绣娘突然扑过来,用头撞我的腰。她的眼神里的恨像淬了毒的针,但我看懂了,
她的袖口绣着半朵梅,是城南绣坊的记号。去年赵崇强征她们绣龙袍,
给的工钱还不够买丝线,她带头去衙门闹过。“别费劲了。” 狱卒泼来冷水,
“她们的舌头,都泡在赵大人的锦盒里,说是留着做‘证物’。”正午的阳光从铁窗挤进来,
照在她们的脸上,惨白如纸。验尸官突然进来,捧着个紫檀木盒:“赵大人有令,
带这哑女去看新证物。”盒里铺着红绒布,放着幅绣品,边关布防图。针脚歪得像蛇爬,
用的是最粗的棉线。“从你娘坟里挖的。” 验尸官笑得得意,“这下人赃并获。
”我盯着绣品的角落,有个歪歪扭扭的 “赵” 字,是用金线绣的,
针脚收尾带狼尾 —— 和赵崇的心腹王绣匠手法一模一样。王绣匠左手有残疾,
三年前被赵崇打断的,绣直线总跑偏,就像这图上的城墙线,歪得能塞进个手指。突然,
最瘦的绣娘用脚趾在地上划,一个 “火” 字,又划个 “锦” 字。我猛地想起,
母亲的嫁妆里有床火浣布锦被,水火不侵,她总在艾草丰收时用汁子染线,
说 “这线见血能显真章”。“带她回牢!” 验尸官不耐烦了,“午时三刻问斩。
”经过那三个绣娘时,我把藏在袖里的绣针塞进最胖的那个手里。
针尾缠着根红线 —— 是月狼国的沙棘线,我用牙齿咬过,韧性足得能吊起半块砖。
她的手抖了抖,飞快攥紧,掌心的温度透过针尾传过来,像团小火苗。囚车碾过青石板,
震得骨头疼。脖子上的枷磨破了皮肉,血粘在木头上。
围观的人扔来烂菜叶:“月狼国的杂种!砍了她!”我抬头,看见茶楼二楼,赵崇端着茶杯,
金线在阳光下闪。袖口的狼头图腾被风吹得猎猎响,
我 “看” 到针脚里藏着的细沙 —— 是月狼国特有的流沙,我娘说 “这沙能记路,
埋在哪都能找着”。小花混在人群里,穿着身男装,冲我眨了眨眼。腰间鼓鼓的,
是那床火浣布锦被。金銮殿的地砖凉得刺骨。我跪在地上,
看见龙椅扶手上的雕花缠着根金线,和赵崇袖口的一样。“你可知罪?
” 皇帝的声音像闷雷。赵崇捧着证物盒:“陛下请看,这是从她娘坟里挖出的布防图,
还有这三个绣娘的供词。” 他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三根舌头,泡在浑浊的水里,
像泡发的猪皮,“她们都指证,这哑女母女常年为月狼国传递军情。”我突然笑了,
喉咙里发出 “嗬嗬” 声,像破风箱。“大胆!” 太监尖声呵斥,“竟敢在金銮殿发笑!
”我抬起手,露出掌心的血字,是用绣针刺的 “冤”。血珠滴在金砖上,晕开一小朵花。
赵崇一脚踹在我背上:“死到临头还嘴硬!来人,割了她的舌头!”两个刀斧手按住我的头,
冰冷的刀锋贴在舌尖。小花突然冲进来,捧着那床锦被:“陛下!民女有证物!
”锦被被扯开,阳光照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