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最后一份文件摔在桌上时，玻璃隔断外的天色正暗下来。
总监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响：“项目黄了，你这个负责人难辞其咎。这个月绩效扣完，
自己想想后续吧。”三十岁的陈默盯着电脑屏幕里的海浪，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毕业七年，
他从专员做到项目主管，加班是常态，应酬是义务，可最后落得个“难辞其咎”。
手机震了震，是房东催缴房租的消息，紧接着是母亲发来的视频请求——他深吸一口气，
点了挂断，打字说“在开会”。走出写字楼时，晚风卷着梧桐叶打在脸上。街角的路灯下，
一个穿红色马甲的促销员正往路人手里塞传单。陈默本想躲开，传单却飘到了他脚边。
“三天三夜亚马逊生存挑战！”黑体字刺得他眼睛疼，下面一行小字更刺眼：“全程录像，
成功即得500万奖金，主办方提供基础装备！”陈默捡起传单，
指腹划过“500万”那三个字。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未还的房贷、母亲的医药费、总监那张刻薄的脸。如果有这500万，
所有问题都能解决，这简直是老天爷递来的捷径。第二天一早，陈默递了辞职信。
HR惊讶地看着他：“小陈，再考虑考虑？项目失败谁都不想……”“不用了。
”他攥着口袋里的报名确认短信，走出公司大门时，阳光晃得他有点晕，
却觉得脚步轻快——他要去亚马逊，去拿那笔能改写人生的钱。
第一天：湿热的陷阱飞机降落在玛瑙斯时，潮热的空气像湿毛巾裹住了陈默。
背包塞给他：“GPS、急救包、打火石、一把小刀、三天分量的压缩饼干——但规则说了，
压缩饼干只能应急，主要得靠自己找吃的喝的。”向导指了指远处蒸腾着白雾的雨林，
“从这里进去，三天后到下游的汇合点，全程录像不能断，就算成功。
”无人机在头顶嗡嗡转着，镜头对准陈默。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亚马逊。刚进雨林半小时，
陈默就后悔了。藤蔓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胳膊，蚊子成团地围着他转，
脚下的腐叶踩上去噗嗤作响，不知道藏着什么虫子。他拧开水壶，
喝了两口就不敢多喝——背包里的水只够半天，找淡水成了第一要务。他记得纪录片里说过，
雨林里的小溪可能藏着寄生虫，但流动的活水更安全。陈默顺着地势往下走，
耳朵贴在树干上听水流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听到微弱的潺潺声。溪边的水泛着深褐色，
漂着落叶和不知名的花瓣。陈默蹲下身，刚想伸手，突然看到水面下闪过一道银亮的影子，
吓得他猛地缩回手。是鱼？还是别的什么？他拿出小刀，在溪边挖了个小坑，
让水流慢慢渗进来，沉淀掉泥沙。然后用小刀割下一片宽大的棕榈叶，卷成漏斗状，
再垫上几层干净的苔藓，把过滤后的水接到水壶里。第一口水下肚，带着点土腥味，
却让他浑身一震。他对着无人机镜头咧嘴笑：“看，也没那么难。”可笑着笑着，
嘴角就僵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这才只是第一天的上午。中午的太阳透过树冠，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陈默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开始建庇护所。
他选了三棵距离相近的树，用小刀砍断手腕粗的树枝，架在树干中间当横梁，
再把较细的树枝斜搭在横梁上，形成三角形的屋顶。然后他爬到一棵棕榈树上，
割下大片的叶子，一层层铺在屋顶，叶尖朝下，这样雨水能顺着流下去。
“小时候玩过搭帐篷，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他一边用藤蔓把叶子绑紧，
一边对着镜头自言自语，“就是这叶子太扎手了……”话音刚落，手指就被叶边划了道口子，
血珠瞬间冒了出来。他赶紧从急救包里翻出创可贴贴上，心里有点发慌。傍晚时，
天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迅速铺满天空。陈默刚把庇护所的侧面用树叶围好，
雨点就砸了下来。起初是零星的几滴，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噼里啪啦地打在棕榈叶屋顶上。他缩在庇护所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和风声。屋顶开始漏水，
几滴冰冷的雨水落在脖子上。陈默赶紧用背包堵住漏雨的地方，可雨水顺着树枝缝往里渗，
很快他的裤腿就湿透了。“早知道在公司加班好了。”他抱着膝盖，对着镜头苦笑，
“500万哪有那么好拿……”无人机的镜头冷冷地对着他，像是在无声地嘲讽。
第二天：饥饿与眼睛第二天醒来时，陈默浑身酸痛。压缩饼干昨晚就吃完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必须找到食物。他记得小刀上有反光，或许能用来吸引鱼？
陈默走到昨天的小溪边，蹲了半个钟头，眼睛盯着水面都酸了，连条小鱼苗都没看到。
他想起向导说过雨林里有能吃的果实，可那些红的绿的果子，他根本分不清有毒没毒。
“陈默啊陈默，你真是疯了。”他坐在石头上，看着无人机镜头，
“平时在公司点外卖都嫌麻烦，现在居然来雨林里找吃的……”他摸出打火石，
想试试能不能烤鱼，可连鱼都没有，打火石又有什么用？下午，陈默沿着小溪往下游找，
突然看到浅水区有几只巴掌大的鱼在游动。他心脏怦怦跳，悄悄摸过去，握紧小刀。
鱼很警觉，他刚一抬手，鱼就嗖地游远了。试了好几次，他终于叉中了一条小鱼。
鱼鳞刮起来很费劲，小刀钝得像块铁片。他把鱼穿在树枝上，用打火石生火。
潮湿的树枝很难点燃，烟呛得他眼泪直流。折腾了一个小时，鱼终于烤得焦黑，咬一口，
又苦又腥，还有点土味。可陈默还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饥饿感比难吃更难熬。
傍晚建第二晚的庇护所时，陈默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地回头，
只见一条碗口粗的蟒蛇正盘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鳞片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眼睛像两颗浑浊的玻璃珠，死死盯着他。陈默的血液瞬间冻住了。
他想起纪录片里说蟒蛇能吞下比自己大的猎物，腿肚子直打颤，连呼吸都忘了。
蟒蛇吐了吐分叉的舌头，慢慢松开身体，似乎要从树上下来。“别过来……”陈默声音发颤，
手里紧紧攥着小刀，一步一步往后退。他不敢跑，怕惊动蟒蛇。退到溪边时，脚下一滑，
摔在水里。冰凉的水让他清醒了些，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回头看时，
蟒蛇已经缩回了树叶里，只留下晃动的枝叶。他瘫坐在溪边，浑身湿透，心脏还在狂跳。
对着无人机镜头，
了：“我不想拿500万了……我想回家……”第三天：雨里的终点第三天的雨下得更大了。
陈默的庇护所半夜就塌了一半，他缩在树洞里挨了半宿，天亮时头晕晕的，像是有点发烧。
他拿出GPS，显示距离汇合点还有三公里。可雨林在暴雨里变成了迷宫，能见度不足五米。
藤蔓和树枝被雨水泡得更滑，陈默摔了好几跤，膝盖磕在石头上，渗出血来。
无人机的电量快耗尽了，镜头开始断断续续地闪。陈默把背包顶在头上，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他已经没有力气找食物了，压缩饼干早就吃完，胃里空得发疼。
他开始想念公司楼下的牛肉面，想念办公桌前的咖啡，
想念同事偶尔的玩笑——那些他曾经厌恶的日常，现在却成了奢望。中午时，雨小了些。
陈默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河流，汇合点应该就在河边。他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却不小心被一根横在地上的树干绊倒，手里的无人机摔了出去，屏幕瞬间黑了。“不！
”陈默爬过去捡起无人机，拼命按开机键，可它再也没亮起来。录像断了。他瘫坐在地上，
看着黑掉的屏幕，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捷径？
所谓的500万？他赌上工作、赌上安全，最后连规则里最基本的“全程录像”都没做到。
傍晚，陈默拖着一身泥泞走到汇合点。向导看到他吓了一跳：“你怎么成这样了？无人机呢？
”陈默把黑屏的无人机递过去，摇摇头：“断了。”向导叹了口气：“规则就是规则，
录像断了就算失败。”没有愤怒，没有争辩。陈默坐在河边，看着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
这三天里，他找淡水时的焦虑，建庇护所时的笨拙，遇到蟒蛇时的恐惧，
摔断无人机时的绝望，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突然明白，500万从来都不是奖励，
而是个陷阱——它让他以为人生有捷径，
以为可以跳过那些难熬的加班、棘手的项目、难缠的客户，直接拿到结果。
可亚马逊用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没有这样的捷径。每一步路都要自己走，
每一口水都要自己找，每一次困难都要自己扛。就像他在雨林里踩下的每一个脚印，
深的浅的，歪的正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生活。归途回到城市那天，
陈默先去理发店剪了头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站在公司楼下时，他犹豫了很久，
还是走了进去。HR看到他很惊讶：“陈默？你不是辞职了吗？”“我想回来。
”陈默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之前是我太冲动了，觉得能走捷径……现在想明白了，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总监正好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
随即笑了：“项目组还缺个人手，回来吧。上次的项目失败，我也有责任，咱们重新来。
”陈默走进熟悉的办公室，同事们抬头看他，有人递来一杯热咖啡：“听说你去雨林探险了？
够厉害的啊。”他接过咖啡，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窗外的阳光正好，
落在办公桌上的文件上，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报表和方案，此刻看起来却很亲切。
他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敲下第一行字：“新项目规划方案——陈默”。
手指落在键盘上的那一刻，他觉得无比踏实。人生哪有那么多捷径可走？
就像亚马逊雨林里的路，每一步都得踩着泥泞往前挪，每一步都得自己负责。
但只要踏实地走下去，总会走出困境，总会看到光。陈默喝了口咖啡，笑了笑，
开始认真工作。这一次，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就在脚下。
# 雨林尽头的脚印一、捷径的诱惑陈默把最后一份报告摔在桌上时，
文件夹的棱角磕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办公室里的空调坏了三天，
闷热的空气裹着打印机的墨味，像块湿抹布堵在胸口。“陈默，这个项目搞砸了，
你知道后果。”总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客户那边我替你扛了，
但这个季度奖金别想了，下个月开始调去后勤吧。”电话挂断的忙音刺得陈默耳朵疼。
他在这家广告公司做了五年，从实习生做到项目主管，熬夜改方案是常态，
陪客户喝酒到吐是日常，可最后还是栽在了一个他盯了半年的项目上。
桌角的日历圈着母亲复诊的日期，银行卡里的余额连下个月的房贷都不够。晚上十点，
陈默拖着灌了铅的腿走出写字楼。街角的路灯下，
一个穿橙色马甲的促销员正往灯柱上贴传单，风一吹，传单边角卷起来，
露出“500万”三个加粗的黄字。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扯下一张传单。
“三天三夜亚马逊生存挑战”——标题下面印着茂密的雨林和湍急的河流，
最下面一行字像钩子一样抓住他：“全程录像，成功抵达终点即获500万奖金，
主办方提供基础装备”。500万。陈默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三个字。有了这笔钱，
母亲的医药费、房贷、下个月的生活费……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简直是老天爷在他走投无路时递来的梯子，一条能跳过所有艰难的捷径。第二天一早，
陈默递交了辞职信。HR看着他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想说什么，
最终只叹了口气：“想清楚就好。”走出公司大门时，阳光有点晃眼。
陈默攥紧口袋里的报名确认短信，仿佛攥着通往新生的船票。他不知道，
亚马逊的雨林正张开湿热的怀抱，等着给他上最深刻的一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