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涌的微澜
晚饭时，母亲王芸看着儿子比平时多扒了一碗饭，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
“慢点吃，孩子。”
她声音柔和，略带点疲惫的沙哑。
王芸身体一首不太好，有慢性风湿，到了潮湿的季节关节就隐隐作痛。
林默“嗯”了一声，埋头继续和碗里的红烧肉搏斗。
胃里像是有个无底洞，刚塞进去的食物似乎瞬间就被消化吸收，空得发慌。
他记得以前干体力活时饭量也大，但从没像今天这样，感觉一锅饭都能塞下去。
父亲林建国端着酒杯，看着儿子狼吞虎咽，闷闷地说了句：“多吃点好，长身体。”
他是个沉默少言的人，话不多，但眼神里带着对儿子藏得深的关切。
饭桌的气氛有些沉闷。
林建国下岗后在物流公司开夜班货车，王芸身体不好只能在家做些轻便的手工活贴补家用。
生活的担子让这个家显得有些压抑。
林默习惯了这种安静，也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心思。
他想着小树林里的事，陈鹏那充满恨意的眼神，还有那个最后惊鸿一瞥的冷漠身影。
肩膀破口下的皮肤微微发痒，他忍住没去挠。
“爸，妈，我吃饱了。”
林默放下碗筷，帮忙收拾桌子。
“作业还多吗？
早点写。”
王芸叮嘱。
“嗯，知道了。”
林默应着，走进自己狭小的房间，关上了门。
摊开作业本，心思却完全不在习题上。
他抬起右手，仔细审视。
五指张开，握拳，又张开。
关节活动灵活，皮肤略显粗糙。
这就是一只普通十六岁少年的手。
可今天下午那一瞬间的反震力……陈鹏的惨叫不像是装的。
难道是自己潜藏的力气？
可那种燥热感和事后的虚弱又怎么解释？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左手食指，在右手的小臂骨上，轻轻按压、划过。
就在指尖划过尺骨中部某个点的刹那！
“嗡——”一声极其细微、如同蚊蚋振翅、又像是细针轻刮玻璃的尖鸣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道深处，或者说，是颅骨内部首接响起！
林默整个人猛地一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清晰而尖锐，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一根冰冷的钢针沿着他的骨头缝刺了进去！
瞬间引起的鸡皮疙瘩从脊椎骨一路炸到头皮！
但怪异的是，这声音只响了一瞬，便消失了。
快得像幻觉。
林默僵在座位上，全身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大脑，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刚才那是……什么？
不是耳鸣！
绝对不是！
他无比确定，那声音是从他自己的身体内部，从骨头的深处“发出”的！
他颤巍巍地再次抬起左手，指尖无比小心地，极其缓慢地，重新挪向右手的尺骨…刚才按压的那个位置。
这一次，极其谨慎。
指尖像是触碰易碎的瓷器。
一点一点地靠近。
没有声音。
终于，指腹轻轻按了上去，稍加一点力……仿佛要验证刚才的恐怖错觉。
……一片死寂。
骨骼光滑，皮肤温热。
除了自己的心跳和窗外遥远的车流声，什么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嗡”鸣，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漾起一圈涟漪便消失无踪，不留任何痕迹。
林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绷紧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随即涌上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疲累。
看来真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被陈鹏那一下和那个冷漠的眼神搞得疑神疑鬼？
肩膀被撞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伴随着一种更深层次的、难以言喻的酸胀感，仿佛骨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渴望……补充？
他甩甩头，将这些荒诞的念头抛到脑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数学题上。
然而，那些数字和符号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变得模糊不清。
手腕处的尺骨，刚才似乎被按过的地方，隐隐地……似乎有些发热？
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那个位置。
这一次，极其细微地……一点几乎要忽略不计的、冰凉的震颤感，顺着指肚下的骨骼，微弱地荡漾开去，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
微弱，但无比真实。
林默的手，猛地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