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染仙途昆仑山脉的雪,下了三千年。鹅毛大的雪片卷着凛冽的罡风,
抽打在青玉铺就的试炼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低阶弟子们穿着统一的灰布道袍,
缩着脖子站在台边,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子,齐刷刷扎向角落里那个唯一穿白衣的身影。
苏清寒握着他的羊脂玉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并非冷的,而是疼 —— 方才被推搡时,
后腰撞上了试炼台边缘的青石棱角,那里旧伤未愈,此刻像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下钻刺。
“玄字辈的废物,还愣着干什么?” 领头的弟子赵磊啐了一口,
唾沫星子在雪地里砸出个浅坑,“今年的寒潭试炼,轮也该轮到你了。”寒潭试炼,
是昆仑宗低阶弟子的生死关。万丈寒潭下藏着筑基期修士需要的 “寒髓”,
却也冻毙过无数灵根平庸之辈。说是试炼,
是高阶弟子清理 “废物” 的借口 —— 像苏清寒这样灵根残缺、百年卡在筑基初期的,
早就该被宗门 “体面” 地抹去。苏清寒抬起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雪粒,
遮住了眼底翻涌的东西。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病气的虚弱:“按宗门规矩,
寒潭试炼需年满百岁方可参加,弟子……”“规矩?” 赵磊身后的矮胖弟子王冲嗤笑一声,
上前一步踹在他膝弯,“你这种占着玄字辈名额的废物,也配提规矩?
当年若不是你那早死的师父求掌门开恩,你连昆仑的山门都进不来!”膝盖一软,
苏清寒踉跄着跪倒在雪地里,白衣下摆瞬间被染成污浊的灰。
他手中的玉笛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笛身撞击青石的脆响,
在呼啸的风雪里显得格外突兀。这一跪,让周围的嘲笑声更放肆了。“快看他那脸,
白得跟纸一样,怕是下了寒潭,连骨头都冻不住。” “听说他连引气入体都费劲,
真不知道留着有什么用。” “去年他偷偷去丹房偷培元丹,被李长老打断了肋骨,
现在还没好利索吧?”污言秽语像雪片一样砸过来,苏清寒却缓缓低下了头,
将脸埋在膝盖间。没人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正一点点掐进掌心,
渗出血珠 —— 不是因为屈辱,而是因为厌烦。厌烦这千篇一律的欺凌,
厌烦这些蝼蚁般的存在在他面前叫嚣,更厌烦这具被封印的躯壳,
连捏死几只蝼蚁的力气都要省着用。千年了。自从他的神魂被塞进这具残破的肉身,
已经过去整整一千年。昔日纵横三千界、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的大乘修士玄渊,
如今竟要忍受一群炼气期小鬼的折辱。掌心的血珠滴落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那血色里藏着一丝极淡的金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 那是玄渊残存的神魂之力,
被这具身体的残缺灵根死死锁着,日夜灼烧,痛彻骨髓。“拖下去!” 赵磊不耐烦了,
挥了挥手,“别耽误了我们取寒髓的时辰。”两个弟子狞笑着上前,
架起苏清寒的胳膊就往试炼台边缘拖。他的身体很轻,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顺从得仿佛没有反抗的意识。只有被拖拽着经过玉笛掉落的地方时,
他的目光在笛身上那道模糊的符文上停留了一瞬 —— 那是 “碎星笛” 的残纹,
也是他玄渊的本命印记。拖拽间,王冲故意一脚踩在苏清寒的手背上,
用鞋底碾了碾:“废物就是废物,连自己的法器都护不住。”手背的骨头传来碎裂般的疼,
苏清寒却一声没吭。他只是看着王冲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
在心里默默记下 —— 第三根肋骨,第七节指骨,待会儿拖到潭边时,
该先断哪处更能让他惨叫得好听些。“赵师兄,你说他要是死在寒潭里,宗门会不会追究?
” 另一个瘦高个弟子舔了舔嘴唇,眼里闪着恶意的光,
“毕竟他名义上还是玄字辈的……”“追究?” 赵磊冷笑,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瓷瓶,
“看见这个了吗?这是内门张师兄给的‘化尸散’。等他沉下去,咱们往潭里丢一瓶,
连骨头渣都剩不下,谁知道是我们干的?”他晃了晃瓷瓶,里面的粉末发出细碎的声响,
像死神的脚步。苏清寒的睫毛颤了颤。张师兄?是那个去年抢夺他辛苦培育的 “凝气草”,
还诬陷他偷盗的张启明?原来如此。这些小鬼的背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是嫌他死得不够 “体面”,非要亲眼看着他尸骨无存才甘心?也好。债多了,不愁还。
等他出去,会把这些名字一个个列出来,像剥橘子一样,一层层撕掉他们的皮,让他们知道,
什么叫生不如死。万丈寒潭就在眼前。深不见底的潭水泛着幽蓝的光,寒气从潭底往上冒,
将岸边的积雪都冻成了坚冰。风从潭口灌进去,发出呜咽般的嘶吼,
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底下哭嚎。“下去吧你!”赵磊猛地抬脚,踹在苏清寒的后心。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带着炼气期巅峰的灵力,足以让普通人当场心脉尽碎。
苏清寒闷哼一声,身体像断线的风筝,直直坠向那片幽蓝。失重感传来的瞬间,
他反而松了口气 —— 至少,不用再听那些聒噪的声音了。但在坠落的刹那,他借着余光,
精准地记住了赵磊手中那瓶化尸散的样式,
以及瘦高个弟子腰间挂着的、刻着 “昆仑外门” 字样的令牌编号。细节,
是复仇最好的磨刀石。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他。寒潭的水比想象中更冷,
像是无数把冰锥钻进毛孔,顺着血管往五脏六腑里钻。残缺的灵根在这样的刺激下剧烈颤抖,
像是要从丹田处剥离出去。苏清寒闭上眼,任由身体往潭底沉。他本该抵抗的。
以他残存的神魂之力,护住心脉撑到潭底并非难事。但他不想 —— 这具身体的痛苦,
是他证明自己还 “活着” 的唯一方式。千年来的蛰伏,像一场漫长的酷刑,
唯有极致的痛,能让他确信,玄渊没有彻底消散。就在他的意识快要被冻僵时,
潭底忽然传来一阵灼热的波动。那股热量很奇特,明明炽烈如岩浆,
却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吸力,让他体内乱窜的寒气瞬间安分下来,
连颤抖的灵根都仿佛被安抚了。苏清寒猛地睁开眼,借着潭水折射的微光,
看见潭底中央的冰层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红衣似火的女人。她盘腿坐在一块巨大的玄冰上,
周身环绕着淡蓝色的光晕,那是 “冰魄珠” 的灵力波动。湿透的红衣紧贴着她的身体,
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墨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的脸藏在光晕里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一截雪白的脖颈,以及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她在炼化冰魄珠。苏清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冰魄珠 —— 那不过是件上品灵器,
当年他随手就能捏碎 —— 而是因为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诱惑与致命危险的气息,像盛开在黄泉路上的曼殊沙华,
能让修士的灵力不由自主地向她汇聚,却又在靠近时被无形的力量反噬,轻则修为倒退,
重则爆体而亡。媚骨灵体!苏清寒的心脏,不,是玄渊沉睡千年的神魂,
在这一刻剧烈地跳动起来。他记得这种体质。上古记载中,媚骨灵体是天地灵气的容器,
也是唯一能承载大乘修士破碎神魂的 “鼎炉”。
当年他被挚友凌云霄与道侣洛倾雪联手偷袭,神魂被撕裂,
仅存的残魂被封入这具残缺灵根的身体,正是因为缺了这样一个 “容器” 来温养。
只要能得到这具灵体的气息为引,他就能冲破封印,让玄渊的力量一点点复苏!
潭底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炼化冰魄珠的动作顿了顿。她缓缓抬起眼,
目光穿透幽蓝的潭水,精准地落在苏清寒身上。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
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却在眼底藏着一点碎金般的光,像是猫捉老鼠时,慵懒又残忍的笑意。
她看见他下沉的狼狈模样,看见他白衣染血、气息奄奄的 “柔弱”,眉梢挑了挑。“啧,
昆仑的小修士?” 她的声音透过水流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
“这寒潭是你该来的地方?”苏清寒没有回答。他垂下眼,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重新摆出那副怯懦温顺的样子,甚至故意呛了口潭水,咳嗽起来。示弱,
是他千年来最熟练的伪装。夜惊鸿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有趣。修仙界的男人,
要么道貌岸然,要么凶神恶煞,像这样明明快死了,眼神里却藏着点别的东西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狼崽,看着可怜,爪子却还藏着尖。她玩心顿起,
屈指一弹,一股柔和的灵力卷住苏清寒的腰,将他往自己这边拉。“算你运气好,
本姑娘今日心情不错。”苏清寒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着,缓缓落在玄冰边缘。
他 “虚弱” 地靠在冰壁上,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眼角的余光却贪婪地捕捉着夜惊鸿的身影 —— 她的指尖、她的发丝、她靠近时,
那股媚骨灵体的气息更加清晰,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神魂,
让封印的裂缝处传来细微的 “咔嚓” 声。夜惊鸿已经收了冰魄珠,正低头打量他。
她的红衣不知何时已经干透,裙摆上的水珠滚落,滴在玄冰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花。
“看你这灵根,残缺得够彻底的。” 她伸出手,指尖快要触碰到他的眉心时,
又猛地收了回去,像是嫌弃什么似的,“昆仑怎么净养些没用的东西?
”苏清寒的指尖在袖中悄然结了个印。如果她的指尖再往前一寸,触碰到他眉心的封印,
他不介意提前让她尝尝,大乘修士的神魂威压是什么滋味。好在,她收回去了。
“多谢…… 前辈相救。”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像是惊魂未定。“前辈?
” 夜惊鸿笑了,笑声清脆,在潭底回荡,“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本姑娘可不是什么前辈。
” 她站起身,红衣在水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线,“记住了,我叫夜惊鸿。”夜惊鸿。
苏清寒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像刻在骨头上一样。他抬起头,
恰好对上她转身时抛来的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纯粹的玩味,
仿佛在说 “小家伙,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了”。然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潭水深处,
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带着媚骨灵体气息的红绫,飘落在他脚边。苏清寒伸出手,
指尖轻轻触碰那截红绫。冰凉的触感下,是滚烫的力量。那力量顺着指尖涌入他的经脉,
一路冲撞,最后在丹田处炸开 —— 不是破坏,而是滋养。残缺的灵根发出舒服的嗡鸣,
神魂封印的裂缝,又扩大了一丝。他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
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千年了。他像阴沟里的老鼠,啃食着残魂苟活,
忍受着背叛者的嘲笑,看着他们踩着他的尸骨飞升仙界,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尊荣。
他以为自己会在这具残破的躯壳里腐烂,直到神魂彻底消散。但现在,夜惊鸿出现了。
她的媚骨灵体,她的疯癫不羁,她眼底那与这虚伪修仙界格格不入的火焰…… 像一道惊雷,
劈开了他死寂千年的心湖。更重要的是,她是他破封的关键。苏清寒握紧那截红绫,
将它贴身藏好。红绫上残留的气息,像种子一样埋进他的神魂里,开始生根发芽。他抬起头,
望向寒潭上方那片被风雪覆盖的天光。
赵磊、王冲、张启明…… 还有那些嘲笑过他的人…… 他们的脸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
最后都化作模糊的血影。不急。他已经等了一千年,不在乎再多等一会儿。
他会一点点恢复力量,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撕下那些伪善者的面具,
让他们尝尝从云端跌落泥沼的滋味。而那个叫夜惊鸿的女人……苏清寒的眼神变得幽深,
带着偏执的占有欲,像盯着猎物的毒蛇。她是他的。从她救起他的那一刻起,
从她的气息融入他神魂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会把她留在身边,用最温柔的方式,
织一张最坚固的网,将这只桀骜不驯的红蝶,牢牢困在他身边。
如果她想飞……那他就折断她的翅膀。用她最 “尽兴” 的方式。苏清寒扶着玄冰,
缓缓站起身。丹田处的疼痛还在,但那股来自媚骨灵体的力量,已经开始修复他受损的经脉。
他拍了拍身上的冰碴,捡起掉落在脚边的羊脂玉笛,转身,一步步朝着潭底更深处走去。
那里,有夜惊鸿炼化冰魄珠后残留的灵力波动。他需要更多关于她的气息,
来喂养他神魂里那颗刚刚种下的种子。寒潭的水依旧冰冷,但苏清寒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白衣在幽蓝的潭水中飘动,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死亡之花。昆仑宗的雪,还在下。
昆仑宗的晨钟敲到第三响时,苏清寒才拖着湿漉漉的白衣,从寒潭边缘的密林中走出来。
他的手背还肿着,青紫的痕迹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 那是王冲用鞋底碾过的地方。
但他走得很慢,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昨夜坠潭的狼狈、被欺凌的屈辱,
都随着寒潭的冰水一同蒸发了。路过演武场时,几个正在练剑的低阶弟子看见他,
窃窃私语声立刻像潮水般涌来。“他居然没死?” “命真硬,这样都能从寒潭爬上来。
” “你看他衣服,还是湿的,肯定没拿到寒髓,废物一个。”苏清寒目不斜视,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截红绫。夜惊鸿的气息还残留在上面,像一根细针,
轻轻刺着他沉寂千年的神魂,带来细微却清晰的痛感 —— 以及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他需要更多。更多她的气息,更多能让封印松动的力量。刚走到居住的 “清寒院” 门口,
就见一个灰衣小僮抱着药箱等在那里,看见他回来,眼睛一亮:“苏师兄!你可回来了!
”是负责杂役的小师弟阿竹,性子怯懦,却总偷偷给被欺负的苏清寒送药。“师兄,
你的手……” 阿竹看见他肿起的手背,眼圈红了,“是不是赵磊他们又欺负你了?
我这有活血化瘀的药膏,是我攒了三个月月例买的……”苏清寒接过药箱,声音依旧温和,
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多谢。”他很少对人说谢。
千年来的蛰伏让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棋子或障碍。
但阿竹不同 —— 这个孩子总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递上一支药膏,
或是半个温热的馒头,像寒冬里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
却让他偶尔想起 “活着” 本该有的样子。“师兄,你快上药吧,我先回去了,
要是被管事看见我私自来清寒院,又要挨罚了。” 阿竹挠了挠头,转身想走,
却被苏清寒叫住。“等等。” 苏清寒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玉瓶,里面装着三粒莹白的丹药,
“这个给你。”那是 “聚气丹”,是筑基期修士常用的丹药,对炼气期的阿竹来说,
算得上是珍品。阿竹愣住了:“师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拿着。
” 苏清寒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以后别再来了。”阿竹不解地抬头,
却看见苏清寒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 那不是平日的温顺或隐忍,
而是一种…… 近乎残忍的清醒。他忽然明白,苏师兄是在保护他。“那…… 师兄你保重。
” 阿竹握紧玉瓶,快步跑远了。苏清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推开院门。
清寒院是昆仑宗最偏僻的院落,杂草丛生,院墙塌了一半,连块像样的匾额都没有。
他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正屋的窗纸破了个院墙塌了一半,连块像样的匾额都没有。
他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正屋的窗纸破了个大洞,寒风卷着雪片灌进来,
落在积灰的桌上。他走到桌边坐下,将羊脂玉笛放在桌上,然后解开怀中的红绫。
红色的绫缎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上面残留的灵力波动很淡,却像活物般蠕动着,
试图钻进他的经脉。苏清寒闭上眼,运转玄渊残留的神魂之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股气息,
一点点渗入丹田。“嗡 ——”丹田处的封印剧烈震颤起来,像是被投入滚烫的烙铁。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苏清寒猛地睁开眼,一口鲜血喷在红绫上。血色染红了红绫,
竟诡异地与上面的微光融合在一起,散发出更浓郁的香气。那香气钻入鼻腔,
让他原本剧痛的神魂骤然一松,封印的裂缝处,竟有一丝微弱的大乘灵力泄露出来!
苏清寒眼中闪过狂喜。果然!媚骨灵体的气息,就是解开他封印的钥匙!他正要继续引导,
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赵磊嚣张的笑:“那废物居然没死?走,进去看看!
”苏清寒迅速将红绫藏好,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重新恢复那副病弱的模样,
端起桌上的空药碗,仿佛正在上药。门被一脚踹开,
赵磊带着王冲和那个瘦高个弟子闯了进来,看见苏清寒,脸上的惊讶立刻变成了恶意:“哟,
命挺硬啊,这样都没死?”王冲走到桌边,拿起那支羊脂玉笛,
掂量了两下:“这玉笛倒是个好东西,可惜在废物手里浪费了,不如送给赵师兄当摆件。
”赵磊接过玉笛,眯着眼打量:“确实是上品羊脂玉,就是上面刻的什么鬼画符,难看死了。
” 他随手将玉笛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废物,说,你是不是从寒潭底摸到什么宝贝了?
不然怎么可能活着回来?”苏清寒低着头,声音带着颤抖:“弟子…… 什么都没摸到,
是侥幸抓住一块浮冰,才爬上来的。”“侥幸?” 瘦高个弟子冷笑,
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我看你是藏了宝贝吧!搜身!”他的手刚要碰到苏清寒的衣襟,
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瘦高个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正要再动手,
却见苏清寒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藏着怯懦的眼睛,此刻像结了冰的寒潭,深不见底。
“别碰我。”声音很轻,却让三个弟子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赵磊最先反应过来,
恼羞成怒地一脚踹在桌腿上:“妈的,死到临头还敢嚣张!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王冲和瘦高个立刻扑了上来,拳头带着炼气期的灵力,朝着苏清寒的脸砸去。
苏清寒没有躲。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拳头在眼前放大,看着他们脸上狰狞的笑意。
在拳头即将碰到他鼻尖的刹那,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结了个印。
那是玄渊当年自创的 “碎灵印”,专破低阶修士的灵力根基。“啊 ——!
”两声惨叫同时响起。王冲和瘦高个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胸口,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重重撞在墙上,滑落在地,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 他们的灵根,碎了。
赵磊吓得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你…… 你做了什么?”苏清寒站起身,
一步步走向他,白衣上的血迹还未干透,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开了几朵妖异的花。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步步紧逼的压迫感,让赵磊浑身僵硬,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你刚才,用脚碾了我的玉笛?” 苏清寒的声音很轻,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赵磊牙齿打颤:“我…… 我不是故意的…… 苏师兄,饶了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在青石地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苏清寒看着他卑微的样子,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赵磊如坠冰窟。
“晚了。”话音未落,苏清寒屈指一弹,一缕极细的寒气从指尖射出,
悄无声息地钻进赵磊的眉心。赵磊的磕头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滚圆,
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身体却已经僵硬 —— 他的神魂,被那缕寒气冻成了冰晶。
苏清寒走到赵磊的尸体旁,捡起地上的羊脂玉笛,用衣袖仔细擦去上面的灰尘和脚印。
笛身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闪,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他看了一眼地上两死一残的弟子,
眼中没有丝毫波澜。这只是开始。那些欺辱过他的,算计过他的,都该付出代价。
处理完尸体,苏清寒回到桌边坐下,重新拿出那截红绫。
刚才动用碎灵印消耗了不少神魂之力,封印的裂缝又缩小了些,但他并不着急。他知道,
夜惊鸿一定会再来昆仑。九转还魂草。他记得那味药草。生长在昆仑禁地的 “锁魂崖”,
能生死人肉白骨,更重要的是,它是炼制 “聚魂丹” 的主材 —— 而聚魂丹,
恰好是温养破碎神魂的良药。夜惊鸿冒险潜入昆仑,目标必然是它。
苏清寒的指尖在红绫上轻轻划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很好。他可以等。
用昆仑的规矩做饵,用禁地的灵药做引,总能钓出那只桀骜不驯的红蝶。*** 三日后,
昆仑宗的 “入门大典” 如期举行。按照惯例,
每年都会有一批从各地选来的天才弟子入门,由掌门亲自主持大典,授予道号,分发法器。
大典设在宗门的 “观星台”,台上铺着红毯,高阶修士们穿着华丽的法袍,
坐在两侧的玉椅上,接受低阶弟子的朝拜。苏清寒作为玄字辈弟子,按规矩也需出席,
却只能站在最末的角落,像个不起眼的影子。他刚站定,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那是谁?” “好美…… 是哪个世家送来的天才弟子吗?” “你看她的道袍,
是内门弟子的样式,难道是哪个长老的亲传?”苏清寒微微侧头,目光穿过人群,
落在入口处。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那里。不对,她穿的是昆仑内门的白色道袍,
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衣摆和袖口晕染开淡淡的绯红,像雪地里溅落的血珠。
她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截纤细的脖颈,
眉眼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明明穿着规矩的道袍,却硬生生穿出了几分妖异的美。
是夜惊鸿。她居然真的混进来了。苏清寒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她的美貌,
而是因为她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挑衅 —— 她就站在那里,像一团明火,
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 “我不属于这里”,却又精准地踩在规矩的边缘,让人挑不出错处。
疯得恰到好处。夜惊鸿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隔着重重人群,精准地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眼睛亮了亮,像发现了有趣的玩具,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然后转过身,跟着引导的弟子走向观星台中央。“这位是来自南疆的‘云曦’仙子,
灵根纯净,是罕见的‘冰灵根’,被张长老收为亲传弟子。” 司仪长老高声介绍道。
夜惊鸿 —— 不,现在是 “云曦” 了 —— 微微颔首,动作标准,
笑容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目光扫过台上的高阶修士,像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物件。
苏清寒看着她从容应对掌门的问话,看着她接过张长老递来的法器,
看着她对着那个曾经给赵磊 “化尸散” 的张启明,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的指尖又开始发痒。想毁掉。想撕碎她那副乖巧的伪装,
想看到她红衣染血、肆意疯癫的样子,想让她眼中的笑意只为他一人绽放。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苏清寒微微蹙眉。千年来,他的世界里只有复仇和隐忍,
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 占有欲。“苏师兄,你看什么呢?
” 旁边一个相熟的低阶弟子碰了碰他的胳膊,“是不是觉得云师妹很美?听说她一来,
就有好几个内门师兄想追求她呢。”苏清寒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那弟子却没察觉他语气里的冷淡,继续道:“不过我听说啊,云师妹虽然灵根好,
性子却傲得很,刚才李长老想收她为徒,都被她婉拒了,反而选了修为平平的张长老,
真是奇怪……”苏清寒的眸光沉了沉。张启明。那个给赵磊化尸散,觊觎他凝气草的张启明。
夜惊鸿选他,恐怕不是因为他的修为,而是因为他负责看守通往禁地的 “锁魂崖” 吧。
好一只聪明的红蝶。大典进行到一半,苏清寒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场。他没有回清寒院,
而是绕到观星台后方的 “藏经阁”。他记得,藏经阁的三楼有一扇窗户,
正对着张启明的住处。果然,他刚爬上三楼,就看见夜惊鸿从观星台出来,
径直走向张启明的 “启明院”。她的步伐很轻,像一片落叶,显然用了隐匿气息的功法,
但在苏清寒眼中,那点伪装如同儿戏。他靠在窗边,看着夜惊鸿敲开张启明的院门,
看着张启明那张素来刻薄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看着两人并肩走进院子,关上了门。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苏清寒的指尖凝聚起一缕寒气,将窗棂上的木刺冻成粉末。
张启明…… 应该活不过今晚了。他这样想着,转身下楼,却在楼梯口撞见一个人。是阿竹。
小僮抱着一摞经书,看见苏清寒,吓了一跳,经书散落一地:“苏师兄……”“怎么在这里?
” 苏清寒皱眉。“我…… 我被调到藏经阁当差了,负责整理经书。
” 阿竹慌忙捡起经书,小声道,“师兄,你刚才在三楼看到什么了吗?
我好像听见张长老的院子里有动静……”苏清寒的眼神冷了冷:“不该问的别问。
”阿竹低下头:“是……”就在这时,启明院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随即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掩盖,显然是有人用结界封锁了声音。
苏清寒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真急躁。不过,很符合她的性子。“师兄,
那是……” 阿竹吓得脸色发白。“没什么。” 苏清寒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平静得可怕,
“只是有人不想活了而已。”他绕过阿竹,朝着启明院的方向走去。
他得去 “帮忙” 收拾残局。毕竟,惊扰了昆仑的清静,总得有人担责。而他,
很乐意做那个 “清理门户” 的人。苏清寒的脚步很轻,白衣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像一道无声的索命符。他知道,夜惊鸿一定在等他。等他这个 “恰好” 路过的废柴师兄,
等他看到这场好戏,等他露出马脚。也好。那就让她看看。
第三章:锁魂崖下的符文昆仑的月色,总是带着冰碴子似的冷。
苏清寒站在启明院外的老槐树下,听着院里传来的兵刃交击声,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羊脂玉笛。笛身的温度比月色更冷,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哐当 ——”院内传来法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张启明惊恐的嘶吼:“你不是云曦!
你是谁?!”“死人,不需要知道名字。” 夜惊鸿的声音隔着结界传出来,
带着漫不经心的残忍,像踩碎一片枯叶。苏清寒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果然够疯。
潜入昆仑不足三个时辰,就敢对筑基后期的张启明动手,这性子,
倒是和他记忆里某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灵族女战神有几分相似 —— 可惜,
那位战神死在了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里,死在他曾经最信任的人手里。
结界内的灵力波动骤然变得狂暴,显然张启明在做最后的挣扎。苏清寒抬眼望去,
只见启明院的屋顶被一股青色灵力掀飞,瓦片像暴雨般砸落,
其中一片正朝着院外一个蜷缩的身影飞去 —— 是偷偷来看热闹的阿竹。“小心!
”苏清寒屈指一弹,羊脂玉笛化作一道白光,精准地撞开瓦片,随即又飞回他手中,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阿竹吓得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看着苏清寒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师…… 师兄……”“谁让你来的?” 苏清寒冷声道。
“我…… 我听见动静,担心你……” 阿竹的声音带着哭腔,
“张长老他……”“不关你的事,走。” 苏清寒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阿竹还想说什么,
却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吓得闭上了嘴,连滚爬地跑了。
苏清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启明院。结界正在变淡,
显然张启明的灵力快耗尽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向院门,恰好赶上结界破碎的瞬间。
院内一片狼藉。张启明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柄短刃,
正是夜惊鸿那对淬了 “蚀心散” 的武器之一。他的眼睛瞪得滚圆,
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恐惧,显然到死都没明白,
自己怎么会栽在一个 “新入门的弟子” 手里。夜惊鸿站在他的尸体旁,
白色道袍上溅了几点血迹,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她正弯腰从张启明的怀里掏出一块刻着符文的令牌,看见苏清寒走进来,挑了挑眉:“哟,
‘废物’师兄,来得挺巧。
”苏清寒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令牌上 —— 那是通往昆仑禁地 “锁魂崖” 的信物。
果然是为了九转还魂草。“我路过。” 他垂下眼,掩去眸中的精光,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这里…… 发生了什么?张长老他……”“死了。
” 夜惊鸿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的月色不错,“他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只好成全他。
”她一边说,一边用张启明的道袍擦拭短刃上的血迹,动作慢条斯理,
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苏清寒 “惊恐” 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
发出 “咚” 的一声:“你…… 你杀了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内门长老……”“长老又怎样?” 夜惊鸿直起身,走到他面前,
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她的眼神带着审视,像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物,“我倒是好奇,
你一个筑基初期的‘废物’,怎么敢独自闯进杀人现场?难道不怕我连你一起杀了?
”她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媚骨灵体特有的诱惑,
像藤蔓一样缠绕上苏清寒的神魂,让封印的裂缝又开始隐隐作痛。苏清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 他想离她再近一点,
想将这股气息彻底吸入肺腑,让玄渊的力量冲破枷锁,重现于世。但他忍住了。
“我…… 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他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声音带着颤抖,“昆仑的规矩…… 杀人是要被废去修为,打入水牢的……”“规矩?
” 夜惊鸿笑了,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指尖冰凉,“你就这么在乎规矩?”她的指尖很软,
带着奇异的魔力,让苏清寒的神魂都为之震颤。他能感觉到,
自己残存的大乘灵力正在疯狂地涌向她的指尖,像找到了归宿的游子。
“我……” 苏清寒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张长老!发生什么事了?”是昆仑的巡逻弟子。
夜惊鸿的眼神一凛,手腕翻转,
短刃就要架在苏清寒的脖子上 —— 她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麻烦。
但苏清寒比她更快。他看似慌乱地后退一步,恰好撞在夜惊鸿的怀里,同时屈指一弹,
一缕极细的寒气射向院墙上的警钟。“铛 ——”警钟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断裂坠落。
巡逻弟子的脚步声顿了顿,显然在犹豫。“快走!” 苏清寒的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 “惊慌失措” 的急促,“从后院的密道走,那里通往禁地方向!”夜惊鸿愣住了。
她看着苏清寒苍白的脸上写满 “恐惧”,看着他下意识护在她身前的动作,
看着他眼底那抹刻意掩饰的急切 —— 这不像一个 “废物” 该有的反应。
更像…… 一场精心设计的掩护。有趣。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收回短刃,
红唇凑到苏清寒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最好别耍花样,
否则……”她没有说下去,但指尖划过他脖颈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清寒的身体微微一颤,像是真的被吓到了。夜惊鸿不再犹豫,转身冲向后院。
红色的衣摆在月色下划出一道残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苏清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才缓缓直起身,脸上的 “惊慌” 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他整理了一下被夜惊鸿弄乱的衣领,走到张启明的尸体旁,屈指一弹,一缕火焰从指尖窜出,
落在尸体上。那是 “幽冥鬼火”,只烧肉身,不毁神魂,是玄渊当年从万鬼窟得来的异火。
火焰舔舐着张启明的尸体,很快将其烧成一堆灰烬,却留下一缕淡淡的魂丝,
缠绕在苏清寒的指尖。“你的魂,就用来滋养我的玉笛吧。” 他低声道,
将魂丝收入玉笛之中。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出院门,恰好撞上赶来的巡逻弟子。
“苏师兄?” 领头的弟子看见他,愣住了,“这里发生了什么?张长老呢?
”苏清寒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一步,
脸色惨白如纸:“我…… 我不知道…… 我路过这里,
就看见张长老…… 张长老他……”他指着院内的灰烬,
声音带着哭腔:“然后就有个红衣女子杀了他,还想杀我,我吓得晕了过去,
醒来她就不见了……”巡逻弟子们面面相觑,看着院内的灰烬和断裂的警钟,
显然相信了他的说辞 —— 毕竟,谁会怀疑一个百年筑基的 “废物” 能杀死内门长老?
“苏师兄,你别怕,我们这就上报掌门。” 领头的弟子安抚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苏清寒点了点头,脚步虚浮地离开,像真的受了极大的惊吓。但没人看见,他转身的瞬间,
唇角勾起的那抹冰冷弧度。夜惊鸿,你跑不掉了。锁魂崖,是你的目的地,
也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一份 “礼物”。*** 锁魂崖下的风,比寒潭的水更冷。
夜惊鸿靠在一块玄冰上,看着手中的锁魂崖令牌,眉头微蹙。令牌上的符文很奇特,
不是昆仑宗的制式,反而像一种古老的封印术。她尝试了几种破解之法,
都没能打开通往崖底的石门。“看来张启明也只是个跑腿的。”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
她需要九转还魂草来压制媚骨灵体的反噬 —— 这种体质虽然能吸引灵气,
却会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引发剧痛,唯有九转还魂草的灵气能暂时缓解。为了这株草,
她才冒险混入昆仑,没想到卡在了最后一步。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夜惊鸿的短刃瞬间出鞘,转身指向来人:“是你?”月光下,苏清寒穿着白色道袍,
一步步走来,手中还拿着那支羊脂玉笛。他的脸色比白天更白,嘴唇却异常红润,
像刚饮过血。“你怎么来了?” 夜惊鸿的眼神充满警惕,“不怕我杀了你?
”“我…… 我担心你。” 苏清寒的声音很轻,带着病气的虚弱,
“巡逻弟子已经发现张长老死了,正在全宗搜捕红衣女子,你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担心我?” 夜惊鸿笑了,走近一步,短刃的锋芒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你一个筑基初期的废物,凭什么担心我?还是说…… 你另有所图?”苏清寒没有后退,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我只是觉得…… 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他们道貌岸然,你至少活得真实。”“真实?” 夜惊鸿挑眉,“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
正道修士,魔道妖人,甚至无辜的凡人…… 只要惹我不高兴,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又如何?” 苏清寒的声音依旧平静,“修仙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难道披着‘正道’的外衣,杀人夺宝就比你高尚?”夜惊鸿愣住了。她见过怕她的,恨她的,
觊觎她体质的,却从没见过…… 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的。仿佛她的杀戮,她的疯癫,
在他眼里都只是寻常事。像在看另一个自己。“你到底是谁?” 夜惊鸿收起短刃,
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白衣修士,“一个灵根残缺的废物,不该有这样的见识。
”苏清寒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 我知道怎么打开这扇石门。”他走到石门前,伸出手,
指尖轻轻划过门上的符文。那些复杂的纹路在他指尖下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淡淡的蓝光。
“这不是昆仑的封印,是‘上古锁魂阵’,需要用特定的魂丝才能开启。” 他解释道,
声音很轻,“张启明只是个棋子,真正掌握钥匙的,是昆仑的大长老。
”夜惊鸿的眼神一凛:“你怎么知道?”“我…… 我在藏经阁的古籍上看到过。
” 苏清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像是在隐瞒什么。夜惊鸿没有追问。
她看出来了,苏清寒身上藏着很多秘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暂时合作 —— 毕竟,
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 “向导”。“那你打算怎么做?” 她问道。“等。
” 苏清寒的指尖离开石门,转身看向锁魂崖的方向,“大长老每月十五都会来这里祭拜,
明天就是十五。”夜惊鸿明白了。苏清寒是想等大长老来,趁机夺取开启石门的魂丝。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 —— 大长老可是金丹后期的修士,远非张启明可比。
“你就不怕被大长老发现?” 她问道。“怕。” 苏清寒的回答很坦诚,
“但我更不想看到你被他们抓住。”夜惊鸿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写满 “认真”,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男人,明明弱不禁风,
却总说些力不从心的话;明明眼神深处藏着冷意,却偏要装作温顺无害。
像一杯淬了毒的温茶,看着暖胃,喝下去却会穿心蚀骨。“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 她靠回玄冰上,闭上眼睛,“不过说好,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杀你。
”苏清寒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石门前,静静地站着,像一尊白色的雕像。月色下,
他的指尖在袖中悄然结印,一缕淡淡的魂丝从玉笛中飘出,
融入石门的符文之中 —— 那是张启明的魂丝,虽然微弱,却能暂时蒙蔽阵法的感知。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让夜惊鸿的气息彻底渗入他的神魂,需要时间让玄渊的力量冲破封印,
需要时间…… 让这只红蝶,彻底落入他的网中。*** 第二天深夜,
锁魂崖下的风更冷了。夜惊鸿靠在玄冰上假寐,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苏清寒的动静。
她看见他站在石门前,一动不动地看了整整一天,像在研究符文,又像在等待什么。
这个男人,越来越让她感兴趣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苍老的咳嗽声。
“大长老来了。” 苏清寒的声音压得极低。夜惊鸿立刻睁开眼,隐匿气息,
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月光下,一个穿着紫色法袍的老者拄着拐杖,缓缓走来。他须发皆白,
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老态龙钟,但周身散发的灵力波动却极其恐怖 —— 金丹后期巅峰,
距离元婴期只有一步之遥。正是昆仑大长老,无尘。无尘走到石门前,
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玉牌,上面缠绕着一缕浓郁的魂丝。他将玉牌按在石门的凹槽上,
口中念念有词。“嗡 ——”石门上的符文亮起,发出耀眼的蓝光。“就是现在!
” 苏清寒低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冲向无尘,手中的羊脂玉笛化作一道白光,
直刺无尘的眉心。这一击快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一个筑基初期修士能发出的攻击!
无尘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偷袭,更没料到偷袭者会是苏清寒这个 “废物”,
仓促间举起拐杖抵挡。“铛!”玉笛与拐杖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无尘闷哼一声,
后退三步,惊讶地看着苏清寒:“是你?!”苏清寒没有说话,玉笛横扫,带着凛冽的寒气,
再次攻向无尘。他的招式狠辣刁钻,完全不似昆仑宗的正统功法,
反而像某种失传已久的魔道绝学。夜惊鸿躲在巨石后,看着苏清寒白衣翻飞的身影,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废物,居然真的藏了实力!虽然依旧是筑基期的灵力,
但招式和速度,足以媲美筑基后期的修士!“孽障!竟敢背叛宗门!” 无尘怒喝一声,
拐杖上爆发出耀眼的紫光,显然动了真怒。金丹后期的灵力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
苏清寒的身影立刻被压制得摇摇欲坠。“噗 ——”苏清寒被灵力余波震飞,口喷鲜血,
撞在石门上。白衣上瞬间染开一大片刺目的红。“清寒!” 夜惊鸿下意识地想冲出去,
却又硬生生忍住 —— 她知道,现在出去只是添乱。无尘冷笑一声,
拐杖指向苏清寒:“念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本长老本想饶你一命,既然你不知好歹,
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拐杖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苏清寒的头顶砸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清寒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疯狂,像濒死的困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你以为…… 我真的只是筑基期吗?”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随着话音落下,他袖口的衣襟被灵力震碎,
露出了手腕上一个复杂的符文 —— 那符文由无数细小的金线组成,
此刻正发出耀眼的光芒!“玄…… 玄渊本命符文?!” 无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你是…… 玄渊?!”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
在锁魂崖下炸响!千年前纵横三千界的大乘修士,被挚友和道侣背叛的悲剧英雄,玄渊!
他居然没死?!就在无尘震惊的瞬间,苏清寒动了。他没有动用灵力,只是屈指一弹,
那枚缠绕着张启明魂丝的玉笛,如同拥有生命般,绕过无尘的拐杖,
悄无声息地刺入他的丹田!“啊 ——!”无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丹田处的灵力瞬间紊乱,金丹开始碎裂!苏清寒缓步走到无尘面前,俯视着他痛苦的脸,
声音冰冷得像寒潭的水:“千年前,你也曾参与过那场背叛,对吧?”无尘惊恐地看着他,
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你的魂,我收下了。” 苏清寒的指尖凝聚起一缕幽冥鬼火,
点向无尘的眉心。就在这时,异变陡生!无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引爆了自己的金丹!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背!”金丹爆炸的威力极其恐怖,足以将整个锁魂崖夷为平地!
“小心!” 夜惊鸿的声音刺破爆炸的轰鸣,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扑了出去。红衣如烈火燎原,
在金光炸裂的瞬间,她精准地拽住了苏清寒的手腕。金丹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她的发簪,
墨色长发狂乱地缠上两人的脖颈,带着媚骨灵体特有的灼热气息,
烫得苏清寒的神魂都在震颤。“蠢货!” 苏清寒的声音第一次染上真实的怒意,
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她的不自量力。他反手扣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按,
同时祭出玉笛 —— 那支看似脆弱的羊脂玉笛在他掌心暴涨,化作一道丈许长的玄冰屏障,
硬生生扛住了气浪的冲击。“咔嚓 ——”冰屏障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苏清寒喉间涌上腥甜,
强行咽下的血珠顺着唇角滑落,滴在夜惊鸿的红衣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他能感觉到,
玄渊的神魂封印在刚才那一瞬剧烈震荡,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枷锁,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
“你找死!” 他低头,对上夜惊鸿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着戏谑的眸子里,
此刻竟映着他染血的脸,像淬了火的黑曜石,亮得惊人。她非但没惧,
反而舔了舔唇角溅到的血珠,笑得疯态毕露:“玄渊?千年前的大乘修士?
藏在筑基期的壳子里,你比我还能装啊。”苏清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了。
在玉笛化作冰屏障的瞬间,他袖口来不及遮掩的本命符文彻底亮起,那是玄渊独有的印记,
刻在神魂深处,绝不可能认错。爆炸的余波渐散,锁魂崖底已是一片狼藉。
石门在冲击下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隐约透出幽蓝的光,正是九转还魂草生长的气息。
苏清寒松开扣着她腰的手,指尖却仍残留着她衣料的温度。他抹掉唇角的血迹,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润,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你想怎样?”“不怎样。
” 夜惊鸿绕着他转了半圈,指尖划过他胸前破碎的衣料,
那里能看到淡青色的玄渊本命符文,正随着他的呼吸隐隐发光,“倒是你,
千年前被挚友道侣背叛,如今却要靠一个‘祸水’救命,不觉得讽刺吗?”这话像淬毒的针,
精准刺中苏清寒最敏感的神经。他猛地掐住她的下颌,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闭嘴。”下颌的剧痛让夜惊鸿的眼神更亮了。
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那不是愤怒,
而是恐惧 —— 对 “背叛” 二字深入骨髓的恐惧。“怎么?戳到痛处了?
” 她迫使自己抬头,鼻尖几乎蹭到他的唇角,呼吸交融间,带着彼此的血腥气,“玄渊,
你信不信,我现在喊一声,整个昆仑的修士都会冲下来,把你这具残魂碎尸万段?
”苏清寒的拇指摩挲着她被捏红的下颌,眼底翻涌着毁灭与占有两种极端的情绪。
他确实可以杀了她,以他此刻泄露的大乘灵力,足以让她神魂俱灭。但他不能。
她的媚骨灵体是他破封的关键,她眼底的疯癫是他千年孤寂里唯一的光,
她是…… 他在这腐朽仙途里,找到的第一个同类。“你不会。” 苏清寒松开手,
声音低沉得像潭底的冰,“你需要九转还魂草,而只有我知道怎么安全进入石门。
”夜惊鸿揉了揉下颌,忽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红衣上的血珠随着她的动作滚落,
滴在无尘残留的骨殖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算你聪明。” 她转身走向裂开的石门,
忽然回头,眼尾挑出勾魂夺魄的弧度,“不过玄渊,你最好记住 —— 今天是我救了你。
欠我的,迟早要还。”苏清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石门后,缓缓握紧了拳头。
掌心的玉笛还残留着她的体温,那温度烫得他神魂发疼,却又该死的让人贪恋。欠她的?
他低声笑了,笑声里带着偏执的疯狂。他会还的。用整个三千界做聘礼,
用永恒的枷锁做承诺,把她牢牢锁在身边,让她再也逃不掉。
*** 石门后是一条幽深的甬道,墙壁上镶嵌着会发光的 “星辰石”,
正是苏清寒记忆里,昆仑禁地的 “镇魂路”。夜惊鸿走在前面,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墙壁上的刻痕。那些刻痕是上古修士留下的符文,
记载着锁魂崖的来历 ——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禁地,而是千年前玄渊为镇压一只噬灵老妖,
亲手布下的封印阵眼。“没想到你当年还做过这种‘好事’。
” 夜惊鸿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带着玩味的 echo,“可惜啊,亲手种下的善因,
结出的却是被人背后捅刀的恶果。”苏清寒跟在她身后,脚步踩在甬道的石阶上,
发出规律的声响。他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红衣翻飞的背影,
像在看一场注定烧向自己的野火。“你说,当年背叛你的凌云霄和洛倾雪,
现在是不是在仙界看着你笑话?” 夜惊鸿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着他,
“看着曾经的大乘修士,变成一个需要靠女人救命的废物,他们会不会笑得肚子疼?
”“噗 ——”苏清寒猛地咳出一口血,不是因为甬道里的煞气,而是因为她的话。
那些被他强行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瞬间冲破封印 —— 凌云霄递来的那杯毒酒,
洛倾雪刺进他心口的那把 “碎情剑”,还有他们站在他的尸身前,那两句冰冷的话。
“玄渊,你的大乘修为,我们替你受了。”“你的飞升名额,也该让给更‘配’的人。
”恨意像藤蔓疯长,瞬间缠绕住他的神魂,让他周身的灵力都开始暴动。
红衣修士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与洛倾雪那张曾经让他痴迷的脸重叠,又被他亲手撕碎。
“你想死?” 苏清寒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眼底的温润彻底褪去,只剩下翻涌的杀意。
夜惊鸿却不怕。她甚至往前一步,主动凑近他,红唇几乎贴上他染血的唇角:“来啊,
杀了我。杀了我,就再也没人知道怎么用媚骨灵体帮你破封,
再也没人陪你玩这场复仇的游戏了。”她的呼吸带着甜腻的香气,
混杂着灵力暴动产生的戾气,形成一种奇异的诱惑。苏清寒能感觉到,
自己的神魂封印正在剧烈震颤,那些被夜惊鸿气息引动的大乘灵力,像困在牢笼里的野兽,
疯狂撞击着枷锁。“你在逼我。” 他的指尖抵在她的眉心,那里是媚骨灵体最脆弱的地方,
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让她灵脉尽断。“是又怎样?” 夜惊鸿的睫毛扫过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