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未来世界的记忆修剪师,专门为顾客剪除痛苦回忆。
>工作守则第一条:绝不可私藏客户记忆珠。>直到那位女士带来一段钢琴旋律的记忆,
温暖得让我心悸。>我偷偷留下这颗淡蓝色的记忆珠。>几天后,
我竟在陌生人身上闻到她的香水味,镜中瞥见她的倒影。
>而我的老顾客们纷纷崩溃:“你删除了我的痛苦,可我的快乐为什么也变得毫无意义?
”>追踪线索,我发现她属于一个反记忆删除组织。>“我们精心挑选的记忆碎片,
专为吸引你们这些顶尖修剪师。”>当我的手术刀抵住她的核心记忆时,
她微笑:“你确定要删除?”>里面全是我经手后崩溃的顾客,
他们空洞的眼睛齐声质问:>“你夺走了我的痛苦,那我的快乐该依附何处?
”---城市的清晨,总带着一种金属的凉意。我推开“默语”诊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一股熟悉的消毒水气味便扑面而来,像一位沉默寡言的老友,
固执地提醒我这里的职责所在——修剪记忆,抚平伤痕,或者说,
制造一种名为“遗忘”的平静。“林医生,早。”前台小张抬起头,
年轻的脸庞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滑动,“陈先生到了,
在3号准备室。情绪…不太稳定。”我点点头。候诊区零星坐着几位客人,
像被雨水打蔫的花,带着相似的倦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角落里,陈志远正襟危坐,
昂贵的西装也掩不住他垮塌的肩膀。他无意识地搓着手指,指节泛白,
仿佛要将无形的焦虑碾碎在掌心。看到我,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疲惫野兽。“林医生…”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拜托了,
那些画面…快把我逼疯了。”手术室恒温22度,空气洁净得几乎不染尘埃,
如同我们信奉的准则——精准、无菌、无痛。陈志远躺在记忆修剪椅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肌肉紧绷。我调试着仪器,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别担心,陈先生,”我的声音平稳,带着职业性的安抚,“就像午后小憩,醒来时,
压在心口的石头就搬走了。”这话我说过无数次,像一句设定好的程序。有时我会想,
搬走的究竟是石头,还是支撑着心灵河床的一部分?琥珀色的药液在针管里缓缓流动,
像凝固的夕阳,散发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暖意。针尖刺入他颈后微凉的神经端口,药液推进。
几乎瞬间,他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呼吸变得深长均匀,眼睑合上,
沉入药物编织的无忧梦乡。戴上传感手套,熟悉的微电流酥麻感从指尖传来。
意识潜入的刹那,仿佛一头扎进深海。陈志远的意识空间并非深海,而是一片燃烧的废墟。
刺耳的电话***如同丧钟,电脑屏幕上暴跌的红色数字像汩汩流血的伤口。
股东会上那些冰冷锐利、带着轻蔑的目光;深夜独自面对如山债务文件的窒息感;最刺痛的,
是回家时妻子背对着他无声抽泣的背影,单薄得像寒风中摇曳的芦苇,
每一次颤抖都抽打在他心尖上。
绝望、愤怒、被抛弃的寒意、自我厌弃的泥沼……浓稠得化不开。我的意识化作无形的探针,
冷静地在这片情绪的暗礁间穿行。指尖微动,
一根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色能量细丝延伸出去,灵巧如蛇,
精准地缠绕上那些痛苦荆棘的根部。意念轻催,细丝骤然收紧,无声切割、剥离。
被斩断的记忆瞬间坍缩,凝结成一颗颗冰冷的实体——记忆珠。
颜色是浑浊的深灰或肮脏的棕黑,像河床底淤积多年的污泥,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寒意。
辅助臂的真空吸管无声探入,如同精准的啄木鸟,将这些剥离的“病灶”一一吸走,
送入旁边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销毁槽。槽内亮起刺目的白光,
伴随着一种极细微、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碎裂声——记忆归于虚无。每一次销毁,
陈志远躺在现实中的身体都会不自觉地轻微抽搐一下,如同灵魂深处被生生剜去一块。
手术结束。辅助臂收回,销毁槽的幽蓝光芒黯淡下去。我摘下传感手套,
指尖残留着金属和意识残留物的冰冷触感。陈志远缓缓睁开眼,
眼神里那种沉甸甸的绝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空落落的茫然,
像被飓风扫荡过的平原,只剩下***的沙砾。“结束…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初醒的懵懂。
“结束了。”我点头,声音平稳得像手术室的墙壁,
“关于并购案的负面情绪和关键失败记忆节点,已按您要求永久移除。您会感到轻松很多。
”他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眼神空洞,像是在陌生的星球着陆。他张了张嘴,
似乎想抓住脑海中某个正在消散的影子,但最终只是徒劳地皱了皱眉,
脸上掠过一丝困惑和莫名的失落。付了高昂的费用,他步履虚浮地离开,
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片柔和却毫无温度的光线里。又一个被“治愈”的空壳。
一眼销毁槽旁边那个巨大的、锁闭严密的回收箱——里面已经堆积了不少这样的“副产品”。
它们最终会被集中处理,像清理手术后的医疗垃圾。我熟练地记录着数据,
内心像这手术室的空气一样,恒温,恒定,不起波澜。回到位于城市森林顶端的公寓,
指纹锁“滴”声轻响,迎接我的是满室清冷黑暗和窗外璀璨却遥远的万家灯火。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我的身影,白大褂还未脱下,像一层融入环境的保护色。
经科学博士、记忆工程专家、高级记忆修剪师执照…每一张都记录着通往这冰冷巅峰的足迹。
酒柜里琥珀色的液体倒入水晶杯,辛辣滑入喉咙,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意。躺在床上,
吞下助眠药片。意识沉入黑暗前,目光掠过床头那张泛旧的全息照片——毕业典礼上的自己,
笑容灿烂,眼底有光。那光芒连同许多东西,被我小心翼翼地封存,
锁进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抽屉里。如同我每日为他人所做的那样。只是,夜深人静时,
偶尔会有一丝疑问,像细小的尘埃飘过心头:剪去痛苦,真的等同于获得安宁吗?
还是仅仅制造了另一种形式的荒芜?三天后,前台告知有新客户,苏楠女士。
她走进准备室时,带来一阵微弱的、带着凉意的风。外面是阴天。
她穿着剪裁精良的米白色风衣,衬得身形有些单薄,面容苍白而安静,
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彩画。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不是那种常见的被痛苦压垮的浑浊,
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深潭般的平静,仿佛已经潜入了极深的水底,不再有波澜,
却沉淀着难以言喻的疲惫。“您好,林医生。”她开口,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预约了记忆修剪。一些…旧事。困扰太久了。”“请坐,
苏女士。”我示意她在躺椅上休息,“具体是哪方面的困扰?越明确,手术效果越好。
”我拿起记录板,例行公事。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空,
仿佛在搜寻合适的词语。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却有种奇异的疏离感。“一段关系,
”她终于说,声音依旧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结束了很久。但有些东西…总也丢不掉。
一首曲子,他弹的。”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弹奏一架看不见的钢琴,
“每次无意中听到相似的旋律,或者仅仅是安静下来,它就会自己响起来…一遍又一遍。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微微泛白,“很累。想让它安静。
”一首曲子?声音记忆往往依附于强大的情感场景,剥离起来尤其需要精准。
但她的痛苦似乎被包裹在一种巨大的平静之下,显得格外坚韧,像深水下的暗流。“明白了。
我们会定位并移除与这首曲子相关的情感记忆簇及其核心听觉印象。”我公式化地回答,
递给她神经接入端口的清洁贴片,“请准备。”她顺从地躺下,贴上贴片,动作从容。
当琥珀色的药水注入,她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眼睫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沉入梦境的速度快得惊人,仿佛早已熟悉这片水域。我戴上传感手套,
意识再次潜入那片意识的深海。预想中的黑暗风暴并未出现。
她的意识空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景象。光线是柔和的、黄昏般的暖橘色,
空气里仿佛漂浮着微小的金色尘埃。没有尖锐的碎片,没有撕裂的呐喊。
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巨大的悲伤,像深海的水,无声地包裹着一切,沉重却并不狂暴,
带着一种迟暮的美感。我的探针小心地在这片暖色的寂静中穿行,
寻找着那首“曲子”的源头。它并不难找。在那悲伤的核心区域,
悬浮着一小片异常明亮的记忆碎片。它像一块精心切割的、内部流动着光芒的淡蓝色水晶,
在暖橘色的背景中显得格外纯净而…诱人,如同沙漠中突然出现的绿洲。探针轻轻触及它。
瞬间,声音灌满了我的意识。不是狂暴的噪音,而是钢琴声。
清澈、温柔、带着一点点笨拙的迟疑。音符如月光下的水滴,一颗颗坠落,
敲打在寂静的水面上,漾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旋律简单,甚至有些幼稚,
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诚。阳光似乎穿透了意识空间的暖橘色背景,
暖洋洋地洒在“皮肤”上。我仿佛“看”到一个模糊的、年轻的男性身影,
坐在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前,背对着我,肩膀随着笨拙的弹奏轻轻晃动。
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纸张和阳光晒过的棉布气息?
一种被小心呵护着的、笨拙的温柔扑面而来。这感觉…如此陌生!它像一颗小小的太阳,
猛地撞进我常年处理污秽痛苦记忆的冰冷意识里。
一股强烈的暖流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我现实中的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攥紧,
剧烈地搏动了一下,随即是那种下坠般的悸动感,久久不散。
指尖传来传感手套轻微的灼热反馈。这不对劲!这绝不是常规的痛苦记忆!它太明亮,
太温暖,太…完整了!它没有被污染,没有被扭曲。它只是…存在着,
带着它纯粹的悲伤和温柔,像一颗被泪水包裹的珍珠,闪烁着生命本身的光泽。
按照冰冷的守则,它依然属于需要移除的“困扰源”。
辅助臂的真空吸管已经无声地探了过来,准备回收这枚即将凝结成珠的记忆碎片。
“销毁暂停。”我的声音在面罩下响起,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干涩和犹豫。
辅助臂的动作戛然而止,悬停在半空。那颗刚刚凝结而成的记忆珠,
就悬浮在离吸管口几厘米的地方。它通体是那种澄澈的淡蓝色,像初春黎明时的天空,
内部有极其微弱的光晕在流转,仿佛包裹着一小片会呼吸的星云。
它散发出的不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暖意的波动,
像冬夜将尽时最微弱的那缕晨光,固执地穿透厚重的寒夜。守则第一条,如同冰冷的铁律,
刻在诊所的每一面墙上,也刻在我每一次手术的起点:**绝不可私藏客户记忆珠。
** 它们是病灶切除后的污染组织,是必须彻底焚毁的残留物。私藏,
意味着无法预测的感染风险,对修剪师本身意识的严重污染,以及…不可饶恕的职业背叛。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那颗淡蓝色的珠子。它太特别了。
它不该和那些污浊的、充满怨恨和绝望的灰黑珠子一样,被投入毁灭的白光中,化为乌有。
它里面流淌的旋律碎片,那笨拙的琴音,那阳光晒过的棉布气息…它们像细小的钩子,
钩住了我意识深处某个早已锈死、落满尘埃的阀门。
一种久违的、近乎贪婪的渴望在冰冷的胸腔里悄然滋生——不是为了占有,
更像是一种病态的好奇?一种在绝对荒芜中看到唯一绿芽时,想要把它藏起来的本能?
如同一个在沙漠中跋涉太久的人,看到一滴露珠,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啜饮。
辅助臂的真空吸管微微调整着角度,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似乎在催促指令。
销毁槽的幽蓝光芒也仿佛更亮了些,带着吞噬的诱惑。手指在传感手套下微微痉挛。
理智的警铃在脑内尖锐地鸣响,与那淡蓝色珠子散发出的微弱暖意激烈地搏斗着。
每一次心跳都像一次沉重的鼓点,敲打着那条不可逾越的底线。
就在吸管即将再次启动的瞬间,我的意念猛地切入了控制回路,下达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指令。
不是销毁,而是…**隔离暂存**。
悬停的真空吸管尖端无声地打开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收纳口。
一股柔和但不可抗拒的吸力精准地包裹住那颗淡蓝色的记忆珠。
珠子顺从地滑入那个微小的空间。辅助臂流畅地收回,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样本采集,
而不是一次隐秘的盗窃。吸管最终探入的,
是旁边一个伪装成备用收集器的、独立且加密的微型隔离舱。
隔离舱的指示灯由待机的绿色转为代表“安全隔离”的幽蓝色,随即黯淡下去,
完美地融入了手术台复杂的仪器背景中。那颗淡蓝色的珠子,
连同它里面封存的温暖琴声和阳光气息,被安全地藏匿起来,与外界彻底隔绝。
像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藏起了一粒偷来的星火。手术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我摘下传感手套,
指尖冰凉,掌心却渗出了一层薄汗。苏楠缓缓睁开眼。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像无风的湖面。
她坐起身,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微微蹙眉,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感觉…有点空。”她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困惑的飘忽,“那首曲子…好像想不起来了。
”她尝试着哼了哼,但只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随即放弃,摇了摇头,“奇怪的感觉。
”“正常现象,”我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将记录板递给她签字,
目光刻意避开了她略显茫然的眼睛,“关联记忆移除后,会有短暂的认知剥离感。
回去好好休息,很快会适应。”这话此刻听起来,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伪。她签好字,
拿起自己的提包,动作依旧从容。只是在走到门口时,她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您,林医生。”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随即消失在门外。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重新成为主导。手术室安静得可怕,只有仪器待机时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我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伪装成备用收集器的微型隔离舱。它安静地待在那里,
外表毫无异样。但我知道,里面藏着一小团不该存在的、淡蓝色的火种。一个潘多拉魔盒,
被我亲手打开了缝隙。守则第一条,已被我亲手撕裂。那颗淡蓝色的珠子,被我带回住所,
安置在书桌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子里。盒子是特制的,内衬着高效能的记忆屏蔽材料,
理论上能阻断一切信息泄露。但理论,终究只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