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椎骨碎片压迫神经,我持续高烧不退。
在镇痛泵的作用下,我时而清醒时而昏沉,脑海中一直浮现十年前的惨案。
叶浅浅确实没辜负邢兆麟的栽培。
那篇署名"知名律师团队"的案情分析引爆全网。
她详细描写我父亲在狱中如何洗心革面。
又配图我冷眼看着轮椅上的老人摔倒在律所门口。
报道最后放了一段精心剪辑的视频。
那个曾用钢管打断我半根脊梁骨的畜生,正对着镜头颤抖着伸出手。
"闺女,爸爸只想在死前听你叫声爸。
"我成了律师圈公认的冷血怪物。
每个同行都在分析我"伪造证据"的作案手法。
我躺在病房里,盯着天花板渗水的裂缝。
"安铭。
"我缓慢转动眼球,看向床头柜上亮起的手机屏幕。
邢兆麟像机器人一样冷漠的声音传来。
"气象台发布暴雨预警,你记得让护工给你的腰椎做理疗。
"我怔怔地摸向后腰那片狰狞的疤痕。
这根被钢管打变形的脊椎。
每逢潮湿天气就会疼得彻夜难眠。
以前邢兆麟总会把手上涂满药酒,用发热的掌心一寸寸熨开我僵硬的肌肉。
然后把脸贴在我颤抖的背脊上说"忍一忍"。
而现在,他不知道他拽我那一下让钢钉移位了。
断裂的骨茬正扎进神经里。
也可能他知道,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温柔。
"安铭,别固执了,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你父亲在家里等你,现在和解还来得及。
"我对着手机摄像头扯开氧气面罩,听见自己破碎的笑声。
"邢兆麟,叶浅浅是不是拿到红圈所的offer了?
"屏幕那端突然静默。
我又问,"网上那些说我伪造证据的通稿,是不是你的手笔?
""安铭!
"邢兆麟呼吸明显紊乱,电流声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
"别说胡话。
""我已经安排好调解仪式,到时候你只需要在病床上和你父亲握个手。
""所有负面新闻都会立刻消失。
"我望着窗外暴雨中摇晃的树影,突然想起十年前母亲下葬那天。
也是这样的暴雨。
父亲踩着满地黄泥,把钢管抡在我护着母亲遗照的背上。
彻底收场?
怎么收场呢?
好不容易长好的骨头再次被生生折断。
我用十年时间建立的专业地位在一夜间分崩离析。
然后,邢兆麟跟我说,一切都会结束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不像在劝慰我,倒像是在自我催眠。
"安铭,舆论热点最多维持三个月,很快就会有新案子转移公众视线。
""等风波过去,我们就去北欧看极光。
"我靠着病床护栏笑得输液针头都歪了。
邢兆麟听见我的笑声,语气突然急促起来。
"安铭!
""你非要这么固执吗?
""我只是想让你和过去和解,想让你不留遗憾,这也有错吗?
"我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拖着输液架挪到手机前,直视着摄像头。
"邢兆麟,在十八岁之前我连身份证都没有。
""他嫌弃我是女孩,一直叫我骚娣。
""你是律师,最擅长穿针引线一个人的一生,这次我免费送你一份当事人陈述。
"说完,我按下了关机键。
安铭是我把那个***送进去后起的名字。
铭,代表铭记,也代表名声。
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铭记母亲为我承受的伤痛。
我仰头看着药瓶里最后一滴液体落下,冰冷的液体顺着静脉流入血液。
就像十年前我在派出所打的那瓶点滴。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邢兆麟是命运给我的补偿。
他是照进我黑暗人生的一束光。
可现在我才懂得,能把自己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永远只有自己。
十八岁那年,我亲手把恶魔送进监狱。
二十八岁这年,我也能亲手撕碎这场精心设计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