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钢珠与星辰2077年的夏天,陈望舒在国家能源博物馆的玻璃柜前站了整整半小时。
柜子里躺着一枚圆珠笔钢珠,要用放大镜看旁边的铭牌写着:“2017年,
华夏某钢厂一炉钢产出的圆珠笔钢珠,可供全球使用300年。”“那时候的人真有意思,
”身边的智能导览仪用柔和的女声说,“为了避免冲击市场,故意把产能压到每年1%。
”陈望舒没说话。他指尖划过玻璃,
映出自己身后的巨幅壁画——那是“夸父-1号”核聚变电站的剖面图,
蓝白色的等离子体在磁场中翻腾,像被驯服的恒星。这座电站建成于2049年,
单日发电量足够全球用上十年。“您在想什么?”导览仪追问。“在想钢珠和星辰的关系。
”陈望舒笑了笑。他是夸父电站的第三代维护工程师,每天的工作就是盯着监控屏,
看那些等离子体是否安分。这工作清闲得近乎奢侈,就像他父亲常说的:“我们这代人,
生下来就站在了前人的终点线。”2049年是道分水岭。在此之前,
人类还在为石油钻井平台的归属权互相投掷导弹;在此之后,
夸父电站的第一缕能量输入电网时,全球股市的能源板块集体跌停。那天,
陈望舒的祖父正在联合国大会堂,
亲眼看见“欧沙联盟”代表撕碎了发言稿——当1吨汽油的价格比一瓶矿泉水还低时,
石油体系就成了笑话。“其实刚开始也乱过一阵,”导览仪切换到历史模式,
投影出2050年的街景:加油站改成了免费饮水站,
煤矿工人举着“我们要工作”的牌子堵在政府门口,
超市里的电价标签被愤怒的市民砸得粉碎。“那时候的人怕失业,就像古代人怕饥荒。
”陈望舒知道这段历史。
案”:每个公民从出生起就享有“基础生存包”——无限量的合成食物、免费的住房和医疗,
以及每月100度的免费电力。条件只有一个:不能破坏公共设施。“说白了,
就是国家养着所有人。”他转身走向出口,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街上的人们慢悠悠地走着,有人在公园的草坪上睡觉,
有人对着空气画画智能投影会实时呈现,
还有人坐在长椅上发呆——这是2077年最常见的姿势。没人会催你,
就像没人会催一朵花快点开。二、躺平的数学题李建国讨厌发呆。
作为“奇观规划局”的退休员工,他总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太懒。
“想当年我们建‘长城二号’的时候,”他对着社区活动室里的全息棋盘说,
“三天三夜没合眼,就为了让那圈生态屏障提前一天合拢。
”对面的年轻人——一个叫林小满的女孩,正用脚趾夹着棋子下棋她觉得用手太累。
“李爷爷,您建那屏障干嘛呀?不就是把沙漠圈起来吗?”“为了改造环境!为了子孙后代!
”李建国敲着桌子,“你们现在倒好,除了吃就是睡,活着有什么意思?
”林小满打了个哈欠:“活着就是活着呀,非要有意思吗?”这是2077年的典型对话。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全国70%的劳动人口选择“柔性就业”——也就是不上班,
剩下的30%里,有20%在奇观规划局、科研院等“公共服务部门”工作,
10%在“创意产业”比如设计新的合成食物口味。李建国总觉得这是浪费人才。
他年轻的时候,国家还在搞“五年计划”,人人都喊着“多快好省”。可现在,
连奇观建设都改成了“慢慢来”模式:“黄河清淤工程”计划用100年完成,
“珠峰绿化项目”预计耗时200年,最夸张的是“环赤道太阳能带”,
标签上写着“预计持续建设500年”。“这哪是建设,这是养老!
”他气呼呼地吃掉棋盘上的虚拟棋子。林小满却觉得理所当然:“反正有的是时间和能源,
急什么?万一建太快,破坏了生态平衡怎么办?”她调出手机上的新闻,
某科研团队花了10年,终于研究出“让蚊子只吸植物汁液”的基因编辑技术。“你看,
慢工出细活。”李建国哼了一声。他记得2055年,自己参与设计“渤海造岛计划”时,
有人提议用核动力挖泥船,三年就能造个5000平方公里的岛。
但最终被否决了——专家说,太快会导致洋流紊乱。结果这项目拖了20年,
才造出来一个足球场大的小岛,还成了网红打卡地。“其实呀,”林小满突然笑了,
“您知道为什么国家鼓励大家躺平吗?
”她调出一个公式:1000万人×100年=1个突破性想法。
“这是社会科学院算出来的。1000万躺平的人里,每年总会有几个冒出点奇思妙想,
攒100年,说不定就有一个能改变世界。”李建国愣住了。他想起自己的父亲,
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退休后每天在家研究“如何用月光发电”,虽然没成功,
但笔记被儿子送到了新能源研究所,据说启发了“空间太阳能收集板”的设计。“您看,
”林小满指着窗外,一个小孩正蹲在地上看蚂蚁,“说不定他现在想的,就是未来的关键呢?
”三、反抗者的自白张野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在这个人人满足于“基础生存包”的时代,
他却开了家“实体书店”——这是违法行为,因为根据“新生存法案”,
所有出版物都必须免费发放。但他偏要收费,用自己攒的“贡献积分”租下了这间地下室。
“欢迎光临,”他对推门进来的女孩说,“今天新到了《21世纪资本论》的复刻版。
”女孩叫陈望舒,夸父电站的工程师。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堆满纸质书的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灰尘的味道——这在无菌化的城市里是稀罕物。“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她拿起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因为我讨厌躺平。”张野给自己倒了杯合成咖啡,
“你不觉得现在的社会很诡异吗?大家像圈养的猪,吃了睡,睡了吃,连思考都懒得思考。
”陈望舒笑了:“可大家过得很开心啊。”“开心?那是麻木!”张野猛地站起来,
“你知道‘旧时代’的人有多拼吗?他们为了研发核电池,
几代人熬在实验室里;为了建空间站,多少宇航员牺牲了?可现在呢?我们有了无限能源,
却连月球都懒得去了!”他说的是事实。2060年,“嫦娥十号”计划重启载人登月,
却因为“耗资过大且无实际意义”被全民公投否决了。
取而代之的是“全球公园计划”——把撒哈拉沙漠改造成绿洲,预计耗时500年。
“你看这个,”张野调出一段视频,2050年的街头,
一群年轻人举着“我们要探索”的牌子游行,结果被警察用“温和声波”驱散了。
“这就是我们的反抗?连流血都不敢!”陈望舒沉默了。她想起自己的工作,
每天看着等离子体在磁场里转圈,稳定得像死水。有一次,她故意修改了参数,
想看看能不能让能量输出提高1%,结果被系统警告“可能引发局部磁场紊乱”,
还扣了她10个贡献积分。“其实我也想过,”她轻声说,
“如果我们把夸父电站的能量全部释放,能不能瞬间推动飞船飞出太阳系?
”张野眼睛亮了:“这才是该想的问题!”他拉着陈望舒来到一面墙前,
上面贴满了草图——有反重力飞行器的设计,有超光速通信的构想,
甚至还有“如何用黑洞做饭”的玩笑。“这些都是来书店的人画的,
我们每周还会举办‘激进讨论会’。”陈望舒看着这些涂鸦,
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她每天监控的等离子体,不就是宇宙的基本能量吗?
人类掌握了它,却用来给空调供电,这难道不可惜吗?“但你不觉得,”她犹豫着说,
“现在的稳定也很珍贵吗?”她想起历史课上的“能源战争”,
那些为了石油互相残杀的年代,“至少没人饿死,没人打仗了。”张野冷笑:“稳定?
那是慢性死亡!你知道吗?上周有个疯子,用家里的3D打印机造了个核弹模型,虽然没炸,
但足以说明问题——当技术普及到人人能造武器,却没人有探索欲时,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陈望舒愣住了。她想起夸父电站的安全手册第一条:绝对禁止向公众开放核心技术资料。
当时她以为是为了防止恐怖袭击,现在才明白,或许是怕人们用这无限的能量,
做些愚蠢的事。“其实我们不是要破坏,”张野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们只是想让人类醒过来。宇宙那么大,总不能永远待在摇篮里吧?”那天晚上,
陈望舒站在夸父电站的控制中心,看着屏幕上平稳跳动的能量曲线,第一次感到了不安。
她给张野发了条信息:“下次讨论会,我能来吗?”四、钢珠的启示2080年的第一天,
全球直播了“新长城”的合龙仪式。这不是传统的城墙,而是一条贯穿欧亚大陆的生态廊道,
用核动力挖掘机挖通山脉,用基因编辑植物加固土壤,耗时30年才完成最后一段。此刻,
全球有20亿人在屏幕前观看,包括躺在家里的老人,在公园发呆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