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瓦猫睁眼雷声在屋顶炸开时,我正蹲在沈家祖宅的天井里数瓦片。
第三十七片青瓦缺了个角,雨水顺着豁口滴在我后颈上,凉得像死人的手指。"墨哥儿!
"赵铁骨沙哑的嗓音从偏房传来,"你来看这老物件..."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木屐踩在积水的青石板上啪啪作响。独臂银匠蜷在竹榻上,枯瘦的手里攥着个泛黄的银铃铛。
他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和我姑母沈玉蝉疯癫时抓挠墙皮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要变天了。
"赵铁骨突然抓住我手腕,他掌心烫得吓人,"你看见檐角那只瓦猫没?
"我抬头望向雨幕中的屋脊。那只蹲了百年的灰陶猫在闪电中泛着青光,
雨水顺着它咧开的嘴角往下淌。"眼珠..."我喉咙发紧,"它眼珠刚才转了一下。
"老银匠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把我拽到耳边,
热气喷在我耳垂上:"猫肚子里...藏着你们沈家..."一道闪电劈在院里的老槐树上。
爆裂声里,我看见瓦猫的尾巴诡异地翘了起来。"赵叔?"我摸到他脖颈黏腻的冷汗,
"您把话说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了颗烧红的炭。银铃铛当啷掉在砖地上,
滚到我脚边。我弯腰去捡的刹那,听见他胸腔里挤出最后几个字:"...祖上的罪孽。
"雨更大了。我攥着铃铛站起来,发现瓦猫的眼睛正对着我。
那种被活物盯着的毛骨悚然让我后退两步,后腰撞上了供桌。
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突然齐刷刷倒下来。最旧的那块摔裂了,露出里面发黄的纸片。
我抖着手去捡,纸上的朱砂字迹被雨水晕开,像干涸的血。
"寅时...活祭..."我辨认着残缺的字迹,突然听见身后有布料摩擦声。
转身时只捕捉到一片藏青衣角闪过月洞门。那身形绝不是疯癫的姑母,
倒像今早在药铺遇见的那个姑娘。她当时正在抓药,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谁在那儿?
"我追到回廊下。:"沈公子也怕打雷?"草药香混着雨腥气飘过来。闪电亮起的瞬间,
我看见她脖颈上的蛇形胎记,像条真正的黑蛇盘在锁骨上。"你认识赵铁骨?
"她弯腰捡起我掉落的银铃铛,指尖在铃舌上一抹,"这上头淬过尸油。"我猛地夺回铃铛。
她也不恼,从袖中抖出三根银针,针尖在雨夜里泛着蓝光。"瓦猫睁眼,必有人亡。
"她突然凑近我耳边,"你猜今晚死的会是谁?"雷声淹没了我的回答。
远处传来姑母嘶哑的唱谣声,那调子我从小听到大,此刻却听清了词:"...三更梆子响,
新娘哭断肠..."瓦猫的方向传来陶土开裂的脆响。我盯着瓦猫方向那道裂缝,
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桑萤的银针不知何时抵在我腰眼上,
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哆嗦。2 契约之谜"别动。"她声音轻得像猫爪落地,
"那东西在看你。"我攥紧银铃铛,铜舌撞在内壁上发出闷响。
藏书阁的雕花木门突然吱呀一声,露出条黑黢黢的缝。"你故意引我来这儿?"我压低声音,
指甲掐进掌心。阁楼里飘出陈年的霉味,混着某种腥甜的气息。桑萤忽然笑了。她收起银针,
从腰间解下个绣着符咒的布袋:"沈公子祖上不是爱藏书么?
说不定..."她指尖划过我腕间青筋,"...罪证就藏在里头。"雷声滚过屋顶时,
我已经推开了吱嘎作响的木门。积灰的书架像墓碑般林立,
最里间的案几上摊着本撕剩半册的《滇南异闻录》。
"寅时三刻..."桑萤的指尖停在某页焦黄的纸片上。她脖颈的蛇形胎记在烛光下蠕动,
我忽然想起赵铁骨临死前扭曲的脸。我摸向怀中铃铛:"这上头真淬了尸油?""怕了?
"她突然抓住我手腕,草药香扑在我鼻尖,"你们沈家造孽的时候,怎么不怕?
"书页上的朱砂突然渗出血珠。我猛地抽回手,撞翻了烛台。火苗舔舐着纸角,
照亮角落里蜷缩的蛛网——那些丝线上挂着细小的骨头,拼成扭曲的符文。
"姑母的指甲..."我喉咙发紧,"和这网上的黑泥一样。
"桑萤突然掐住我下巴:"沈墨,你装什么糊涂?"她另一只手掀开《滇南异闻录》的封皮,
内页夹着张人皮契约,"每代沈家男子娶亲前夜,
都要在瓦猫跟前..."铜铃铛突然自己响起来。阁楼地板传来抓挠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梁柱往上爬。桑萤猛地推开我,三根银针钉入地板缝隙,
蓝汪汪的针尾剧烈震颤。"它闻见活人气了。"她扯开衣领,蛇形胎记竟泛出磷光,
"现在信我了?"我盯着她锁骨上蠕动的"黑蛇",突然想起供桌下捡到的纸片。
那些晕开的血字此刻在脑中清晰起来:朔月夜,蛇女血,可破百年咒。
地板下的抓挠声变成了指甲刮擦。桑萤突然拽着我扑向书架,背后传来木料爆裂的巨响。
瓦猫的陶土爪子穿透地板,青灰色的指尖滴着黏液。"跑!"她往我怀里塞了本册子,
转身将药粉撒向裂缝。腥臭的白烟中,
我看见她后腰别着把熟悉的银刀——和赵铁骨打金器用的那把一模一样。铜铃在掌心发烫,
书页间飘落张泛黄的婚帖。新娘名字被血污盖住,但"沈赵氏"三个字刺得我眼眶生疼。
远处传来姑母的尖笑,那首童谣的下一句突然有了新词:"...四更棺材响,
新郎躺中央..."桑萤的银针突然全部变黑。她盯着我胸前鼓起的铃铛形状,
脸色比纸还白:"它认主了..."我低头看着胸前鼓起的铃铛形状,
那东西像活物般在布料下跳动。桑萤的银针突然全部变黑,
针尖滴落的液体在木地板上腐蚀出细小的孔洞。"它认主了..."桑萤的声音在发抖,
她死死盯着我的衣襟,"沈墨,你祖上到底做了什么?"我扯开衣领,
铜铃铛已经嵌进皮肉里,铃舌正随着我的心跳轻轻颤动。远处姑母的尖笑忽远忽近,
那首童谣在雨声中愈发清晰:"...五更鸡鸣时,骨血喂猫食...""你听!
"我抓住桑萤的手腕,"词变了!"她突然掰开我的手指,
指甲掐进我掌心的纹路:"沈公子掌纹里的黑线,是契约标记。"她的呼吸喷在我耳畔,
"你活不过下一个朔月。"3 寅时刻阁楼地板突然隆起,瓦猫的陶土爪子撕开裂缝。
桑萤拽着我滚到书架后,她脖颈的蛇形胎记泛着诡异的青光。"别动铃铛!
"她按住我想扯下铜铃的手,"现在摘下来,我们都会死。"我摸到后腰别着的银刀,
冰凉的刀柄让我想起赵铁骨临终的眼神。地板下传来黏腻的蠕动声,像有无数条蛇在爬行。
"姑母的童谣..."我压低声音,"每句都对应一个时辰。
"桑萤突然从布袋里抓出把香灰,撒在我们周围:"寅时三刻要到了。
"她盯着我胸前鼓起的铃铛,"你听见滴水声了吗?"我这才注意到,
瓦猫爪子滴落的黏液正顺着地板缝隙蔓延。那些液体经过的地方,木纹扭曲成痛苦的人脸。
"那是..."我胃里翻涌,"我祖父死时..."桑萤突然捂住我的嘴。
她的手掌有股苦艾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阁楼门吱呀作响,藏青衣角从门缝飘过。
"沈玉蝉来了。"她贴着我耳朵说,"看她指甲。"月光穿透云层,照进阁楼的刹那,
我看见姑母枯瘦的手指扒着门框。她指甲缝里的黑泥在发光,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符文。
"...六更阎王笑,新妇上花轿..."姑母的童谣戛然而止。她歪着头,
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向我们藏身的书架。"墨哥儿。"她的声音异常清醒,"来帮姑母看看,
这指甲上的字,是不是你爹的名字?"我浑身发冷。桑萤的银针抵在我腰侧,
轻微的刺痛让我保持清醒。姑母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用指甲在门板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她在记录。"桑萤的嘴唇在抖,
"那些黑泥是混合了骨灰的秘墨..."瓦猫的爪子突然缩回地板下。整个阁楼开始震动,
书架上的古籍哗啦啦掉落。姑母的狂笑淹没在雷声里,她撕开衣领,露出左耳残缺的伤口。
"三十年前..."她癫狂地转着圈,"我亲手把嫂嫂推进了瓦猫的嘴里!
"我握刀的手抖得厉害。桑萤突然掰过我的脸,她眼里的狠厉让我心惊:"现在信了?
你家族每代新娘都是祭品!"铜铃铛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我低头看见铃舌上浮现出细小的血字:朔月夜,蛇女血。"你要用我的血?"桑萤冷笑,
她脖颈的胎记突然渗出血珠,"那你知不知道,
我娘就是三十年前..."瓦猫的咆哮震碎了窗棂。月光下,姑母的藏青衣衫突然鼓起,
她枯瘦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悬到半空。"时辰到啦!"她尖叫着撕开自己的头皮,
黑泥从伤口瀑布般涌出,在空中凝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桑萤拽着我撞向腐朽的楼板。
坠落瞬间,我看见瓦猫的陶土身躯正在膨胀,它咧开的嘴里,缓缓爬出个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的长发像水草般漂浮,她腐烂的手指正抓着姑母的脚踝。我摔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铜铃铛在胸口烫得发疼。4 血债血偿"契约在瓦猫尾巴里!"桑萤拽起我就跑,
她的银针在黑暗中划出蓝光,"寅时三刻要到了!"我摸到后腰的银刀,
刀柄上刻着赵铁骨的名字。阁楼地板突然塌陷,瓦猫的陶土身躯完全裂开,
露出里面猩红的血肉。"快!"桑萤把我推向供桌,她脖颈的蛇形胎记在发光,
"用刀撬开猫尾巴!"白衣女人已经爬出大半身子,她的脸像融化的蜡。姑母悬在半空尖叫,
黑泥凝成的人脸正往她七窍里钻。我颤抖着爬上供桌,银刀插进瓦猫尾部的缝隙。
黏稠的黑血喷出来,溅在我手背上立刻鼓起水泡。"用力!"桑萤突然闷哼一声,
三根银针扎进自己手臂,"它在控制我..."瓦猫尾巴咔嗒断裂,一卷发黄的皮纸掉出来。
我抖开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桑萤突然扑过来按住我的手。
"这墨迹..."她的声音变了调,"是用人血写的。
"契约上的朱砂字迹在月光下蠕动:"沈赵氏自愿献祭,换沈家百年兴旺。
"落款处按着两个血手印,较小的那个缺了无名指。
"我娘的手印..."桑萤的指甲掐进我手腕,"她根本不是自愿的!
"白衣女人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姑母像破布娃娃般被甩到墙角,
她残缺的左耳开始流血:"嫂嫂...回来索命了..."铜铃铛突然炸开,
碎片扎进我锁骨。桑萤脖颈的胎记迸出血珠,滴在契约上竟浮现出新字迹:"血债需血偿。
""原来如此。"我盯着桑萤惨白的脸,"你娘是巫医,
所以你能暂时镇住怨灵..."白衣女人已经爬到我脚边,她的头发缠住我的脚踝。
桑萤突然撕开衣领,把流血的胎记按在契约上:"看清楚!这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契约突然自燃,火光照亮整间祠堂。白衣女人的动作停滞了,她腐烂的面皮一块块脱落,
露出底下熟悉的面容。"娘?"桑萤的银针掉在地上,
"怎么会..."我捡起烧剩的契约残片,
在火光中辨认出被掩盖的真相:"沈赵氏实为巫医桑氏,代沈玉蝉献祭。
"姑母的尖笑突然变成哀嚎。她的藏青衣衫被无形的手撕开,
文:"是我调换了新娘...可这都是为了沈家..."白衣女人的手指突然插入姑母胸口,
黑泥凝成的人脸蜂拥而入。桑萤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