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百货公司照相馆的闪光灯2013年深秋,市中心百货公司的照相馆里,
闪光灯“咔嚓”一声炸亮。林秀雅往丈夫陈凯身边靠了靠,皮草围巾蹭到他的羊毛大衣,
他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半寸。“小宇,看镜头!”摄影师举着相机喊。
三岁的小宇正啃着相框的边角,那是昨天在批发市场买的,塑料的,印着卡通恐龙。
林秀雅把他抱到腿上,他突然伸手去抓陈凯的领带——那条领带是进口牌子,
陈凯的建材公司刚接了个大单,上周才买的。“小兔崽子!”陈凯的巴掌挥到半空,
又硬生生停住。摄影师正对着取景器笑,他只能挤出个僵硬的表情,“听话,
拍完照爸爸带你去吃牛排。”照片洗出来时,林秀雅特意让店员加了层塑封。照片里,
她笑得眼角堆起细纹,陈凯的嘴角撇着,小宇的口水在恐龙相框上洇出个小印子。
店员用金色的绳子把照片串起来,说:“这样挂在墙上,福气跑不了。”回家的路上,
陈凯把车开得飞快。老城区的胡同里,路灯昏黄,他突然说:“下周我去外地出差,
可能要住一阵。”林秀雅摸着包里的孕检单——上周去市立医院复查,
医生说小宇的染色体报告有点“异常”,让她带孩子再做次核型分析。她没敢说,
只嗯了一声,把全家福贴在胸口,塑封的边角硌着皮肤,有点疼。
第二章 老出租屋的碎玻璃小宇四岁生日那天,陈凯的行李箱在玄关磕出个坑。
林秀雅坐在地垫上喂奶,出租屋是租的,老城区顶楼,墙皮掉得像头皮屑。
小宇的牙龈磨得她***生疼,她低头看,血珠正顺着乳晕往下滴,他却含着***笑,
口水混着血沫子粘在下巴上。“这小畜生。”陈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正把西装往行李箱里塞,“我在新区租了公寓,下周搬过去。”林秀雅没回头。
她想起上周请的月嫂,干了三天就跑了,说这孩子半夜哭起来像杀猪,
还用小拳头砸摇篮栏杆——那栏杆是陈凯亲手做的,松木的,现在凹了个月牙形的坑。
凌晨四点,小宇终于不哭了。林秀雅抱着他坐在窗边,
看见对面楼的霓虹招牌闪着“老张烧烤”的字样。小宇突然伸出小手,去抓玻璃上的冰花,
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咬碎的摇篮漆皮。“你爸走了。”她轻声说,手指拂过他的睫毛,
“以后只有妈妈了。”小宇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往嘴里塞。力道大得吓人,她疼得抽气,
却看见他瞳孔里映着的霓虹,红的绿的,像撒了把星星。
第三章 幼儿园的血铅笔2016年的樱花落了幼儿园一操场。
林秀雅踩着塑胶跑道跑进来时,看见小宇正把女孩的辫子绑在滑梯扶手上。
女孩是园长的孙女,叫朵朵,此刻哭得惊天动地,辫子上的蝴蝶结散了,
挂在锈迹斑斑的扶手上。“林秀雅!”园长的声音像破锣,手里捏着支带血的HB铅笔,
“你儿子把笔尖戳进朵朵的头皮里!医生说要打破伤风针!”林秀雅拽过小宇的胳膊,
他的校服袖口沾着草汁,是刚才推倒小男孩时蹭的。她扬手要打,
却被他死死咬住手腕——牙印深得见了白肉,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你是我儿子啊……”她蹲在地上,血滴在跑道的绿色塑胶上,像朵绽开的花。
小宇突然捡起那支铅笔,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头特别大,身子像根火柴。
然后他抬起脚,狠狠地碾下去,塑胶被踩出个浅坑。“这是爸爸。”他突然说,
声音哑得像砂纸。林秀雅的心脏像被攥住了。陈凯上次来看孩子,是三个月前,
在楼下的咖啡店,他把离婚协议推过来时,小宇就在旁边的儿童区,
用蜡笔把墙上的卡通画涂成了黑色。第四章 离婚协议上的咖啡渍2018年的雨,
下得像要淹了整座城。林秀雅坐在新区的咖啡馆,面前摊着离婚协议,
陈凯的新女友坐在他旁边,涂着正红色口红,指甲上镶着水钻。“老城区的房子归你,
抚养费每月五千,打到你卡上。”陈凯搅动着冰咖啡,冰块撞得杯子叮当响,
“小宇必须跟你,我公司马上要上市,不能有丑闻。”林秀雅的目光落在“探视权”那栏,
陈凯写的是“每月一次,提前三天预约”。她想起上周去新区的公司找他,
前台说“陈总陪夫人在商场购物”——那个“夫人”,就是眼前这个红指甲女人。
“他是你儿子。”她的声音被咖啡机的轰鸣盖住。陈凯突然把咖啡杯往桌上一墩,
褐色的液体溅到协议上,晕开个丑陋的印子:“我早就跟王医生问过了,XYY综合征!
天生的恶魔!要不是你当年拦着,我早让他消失了!”“你说什么?”林秀雅的手开始抖,
“什么XYY?”“市立医院的王医生!”陈凯的声音像冰锥,“2010年就跟你说过,
这孩子染色体异常,暴力倾向!你非不听!”旁边的红指甲女人突然笑了:“凯哥,
跟她废话什么?赶紧签字,我们还要去看电影呢。”小宇突然从儿童区跑过来,
手里拿着支蜡笔,在离婚协议上画了个大大的叉。陈凯扬手要打,他却抱着陈凯的腿,
狠狠咬下去——西裤被咬破了,渗出血珠,和咖啡渍混在一起。“保安!保安!
”陈凯的惨叫惊飞了窗外的鸽子。林秀雅拽着小宇往外跑,雨打在他们身上,像无数小石子。
小宇的手里还攥着那支蜡笔,红色的,在她手背上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线,像道血痕。
第五章 中学办公室的樱花味2021年的樱花,落满了市立中学的操场。
林秀雅跪在校长办公室,膝盖下的地毯沾着樱花瓣,香香的,却让她觉得冷。“林女士,
不是我不通融。”校长推了推眼镜,手里的***书上按满了红手印,
“上周小宇把同学的胳膊打断了,这周又把女生推下楼梯——家长们说了,再留他,
他们就集体转学。”小宇站在走廊里,校服拉链拉到顶,遮住半张脸。有个男生路过,
骂了句“怪物”,他猛地回头,那男生吓得摔在樱花堆里,花瓣沾了满身。
林秀雅拽着他往家走,路过校门口的便利店。她摸出钱包,只剩三张十元纸币,
想买包草莓湿巾——小宇小时候最喜欢这个味道,可货架是空的,标签上写着“缺货”。
“妈。”小宇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林秀雅的心跳漏了一拍。“我饿。”他说。
她转身要去买面包,后背突然挨了一拳,整个人撞在玻璃柜上。便当盒噼里啪啦掉下来,
金枪鱼沙拉洒了一地。老板举着手机报警,她看见小宇正把那三张纸币撕成条,往嘴里塞,
嘴角沾着绿色的芥末酱。警察来的时候,小宇正蹲在地上,用手指蘸着沙拉酱,
在地上画全家福。爸爸的头很大,妈妈的辫子很长,他自己手里拿着支铅笔,
笔尖对着爸爸的肚子。第六章 带锁的药箱与排骨汤警察来的次数,比收废品的还勤。
林秀雅在网上买了个带锁的药箱,藏在衣柜最深处,钥匙缝在内衣里。
里面是从社区药店买的镇静剂,粉红色的药片,像小时候吃的糖。这天是陈凯的生日,
林秀雅煮了排骨汤,忘了放辣椒——小宇最近总说要吃辣的,像他爸。“为什么没有辣椒?
”小宇的拳头砸在餐桌上,汤碗摔在地上,碎片溅到她的脚踝,划了道血口子。她去摸药箱,
钥匙却卡在内衣扣里。小宇扑过来抢,她的睡衣被撕开个口子,药箱“啪”地掉在地上,
粉红色的药片滚了一地。“甜的。”小宇蹲下去捡,往嘴里塞,像在吃糖果。
林秀雅突然抱住他,他的后背很结实,肩胛骨硌得她胸口疼。这是她第一次敢抱他,
他身上有股汗味,混着便利店便当的味道,像极了那天在咖啡馆,陈凯身上的咖啡渍味。
“小宇,妈妈对不起你。”她的眼泪滴在他的头发上,“妈妈不该信你爸的话,
不该觉得你是恶魔。”小宇突然不挣扎了。他把嘴里的药片吐出来,放在她手心里,
然后用手指在她胳膊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指甲缝里还沾着排骨汤的渣。
第七章 郊区诊所的旧报告2023年的夏天,郊区的风吹得人发困。
林秀雅带着小宇坐在老医生的诊所里,墙上的锦旗写着“妙手回春”,是用简体字写的。
“你说你儿子是XYY?”老医生推了推老花镜,手里的染色体报告被风吹得哗啦响,
“这报告是假的。”林秀雅的耳朵嗡嗡响。“2010年市立医院的王医生,是我学生。
”老医生从抽屉里翻出份发黄的文件,“他当年收了陈凯五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