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摊在地上。我往里塞最后一件外套。“妈妈。”四岁的鹿星回趴在我腿边，
小手指戳了戳箱子角落一个黄铜色的圆盘，“这个也带吗？”那是我太姥姥留下的罗盘，
边角磨得发亮，盘面天池里的磁针微微颤动。“带着。”我把它往衣服堆里按了按，
“万一迷路了，它能给咱们指个方向。”隔壁出租屋的隔板墙薄得像纸。
房东太太的大嗓门穿透过来：“鹿知微！你那破节目组的大巴车到巷子口了！赶紧的！
别耽误人家！”“来了！”我应了一声，抱起儿子，拖着箱子就往外走。星回趴在我肩上，
小声问：“妈妈，上电视好玩吗？”“好玩。”我颠了掂他，“还能赚钱，
给星回买好多好多肉包子。”他眼睛亮了亮，用力搂住我的脖子。
巷子口果然停着一辆贴着卡通图案的大巴车。车门打开，下来个挂着工作牌的年轻男人，
皱着眉打量我们身后破旧的城中村巷子。“鹿知微老师？”他语气带着点不确定。“是我。
”我把星回往上托了托。“请上车吧。”他没多话，侧身让开。
眼神扫过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星回身上明显小了一号的旧外套，
又瞥了眼我那磨掉皮的行李箱。车里已经坐了几组家庭。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水味。
前排靠窗坐着的女人，波浪卷发，妆容精致，穿着当季新款连衣裙。
她怀里抱着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穿着蓬蓬裙，正低头玩着最新款的平板电脑。
那是当红小花陈娇娇和她女儿，童星小葡萄。陈娇娇抬眼，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
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没说话，低头继续看女儿玩平板。她旁边坐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
剃着寸头，一脸凶相。他儿子倒是虎头虎脑的，正啃着一个巨大的苹果。
这是过气的武打明星李钢和他儿子小石头。李钢只朝我点了下头。最后一排靠过道，
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先生，正低声和身边安静坐着的小男孩说着什么。
小男孩看着和星回差不多大，戴着眼镜，手里捧着一本书。
这是著名的国画大师秦老和他的孙子秦书远。秦老看见我们，和善地笑了笑。
我带着星回走到唯一剩下的空位坐下，就在秦老他们前面一排。星回好奇地东张西望。
车开了，摇摇晃晃驶出逼仄的城中村，奔向录制地——一个据说风景如画的古村落。
陈娇娇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从前排飘过来：“……所以说，什么人都能上节目了？
也不看看场合，孩子穿成这样……”李钢粗声粗气地接了句：“管好你自己吧。
”陈娇娇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星回仰头看我：“妈妈，那个阿姨在说我们吗？”“没有。
”我捏捏他的小手，“她在说天气。”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路无话。车开了快四个小时，
终于停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古村外。石板路蜿蜒，白墙黑瓦，古树参天。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已经架好了机器。
一个穿着花哨马甲的男导演拿着喇叭喊：“欢迎各位宝贝家庭来到《宝贝向前冲》！
这里是我们的第一站，云溪古村！接下来三天两夜，大家将在这里体验原汁原味的乡村生活！
现在，请宝贝们来抽签，决定你们今晚入住的房子！
”一个工作人员抱着个扎满彩色纸条的抽签箱跑过来。小葡萄第一个抽，
抽出一张粉色的纸条。工作人员展开念：“一号房，临溪小院！”陈娇娇立刻笑靥如花，
抱着女儿亲了一口。接着是小石头，抽到了二号房，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整齐的农家小院。
秦书远抽到了三号房，位置稍偏，但屋子看着古色古香。最后轮到星回。
他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小手在箱子里搅了搅，抽出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纸条。工作人员展开，
表情有点古怪：“四号房……村尾老宅。”人群里发出几声低低的抽气声。
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李钢都皱了皱眉。陈娇娇“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手掩着嘴：“哎呀，
老宅啊？听说那地方……啧啧。”旁边有工作人员小声嘀咕：“那屋子好多年没人住了，
又偏又旧，晚上怪吓人的……”导演赶紧打圆场：“每个房子都很有特色嘛！四号房……嗯，
比较有历史感！鹿老师，鹿星回小朋友，你们要加油哦！”星回有点不安地抓住我的裤腿。
我弯腰抱起他：“怕不怕？”他摇摇头，小脸绷着：“不怕！有妈妈在！”我笑笑，
掂了掂他：“对，有妈妈在。”其他家庭由工作人员领着，各自走向他们的“豪宅”。
一个年轻的女编导，看着挺面善，领着我们往村尾走。越走越偏，石板路变成了土路，
两旁的房子也稀疏破败起来。“鹿老师，”女编导有点不好意思，“这房子……是旧了点，
但节目组打扫过一遍的。您……多担待。”终于，在一棵巨大的、枝叶虬结的老槐树后面，
看到了一栋孤零零的老屋。土坯墙，瓦片残缺，木门上的漆剥落得厉害，
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木纹。门口还堆着些没清理干净的枯枝败叶。
一股陈腐的、带着点潮湿泥土和木头朽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女编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就是这儿了。里面有两间房，厨房在隔壁小棚子。
厕所在屋后……嗯，是那种老式的。”屋里光线很暗，窗户又小又高，糊着发黄的旧报纸。
一张破旧的木桌，两把歪歪扭扭的条凳。墙角结着蛛网。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地，坑坑洼洼。
里间只有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铺着薄薄的草席。星回紧紧抱着我的脖子，
大眼睛里满是紧张。“星回，下来帮妈妈打扫好不好？”我把他放下，
从行李箱里拿出我们带来的旧床单和薄被褥，还有一块抹布。“嗯！”他用力点头，
小手也学着我的样子，在地上捡小石子。女编导帮着打了桶水。我们仨忙活了好一阵，
勉强把主屋打扫出能住人的样子。床铺好，桌子擦干净。忙完，女编导匆匆走了，
说去准备开拍。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星回。夕阳的光线从破窗户和高高的门缝里挤进来几缕，
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晃动的影子。屋里更显得空旷、寂静。风穿过门缝，发出呜呜的轻响。
星回挨着我坐在床沿，小身子绷得紧紧的，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昏暗的角落。“妈妈，
”他声音小小的，带着点颤，“那个黑黑的地方……是不是有东西？
”我顺着他的小手指看去，是通向厨房的过道门洞，里面没开灯，一片漆黑。“没有东西。
”我摸摸他的头，“只是天快黑了，光线不好。”就在这时，过道门洞那片浓稠的黑暗里，
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一小片影子，贴着墙根，无声地滑过。
星回猛地抓紧了我的胳膊，小脸煞白。我把他往怀里拢了拢，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片黑暗。
“星回不怕。”我低声说，手伸进外套口袋，指尖触到那块随身带着的、温润的黄铜罗盘。
罗盘在我口袋里，指针毫无征兆地轻轻一跳。那是一种微弱的、带着排斥感的震动。
我眯了眯眼。这老宅，果然有点“意思”。导演的大喇叭声在村里响起，
打破了黄昏的宁静：“各位宝贝家庭！请带着你们的小宝贝，到村口大树下集合！
我们马上开始第一个任务——寻找晚餐食材！”其他家庭都住在村子中心或靠前位置，
很快就到了。我和星回一路小跑，赶到村口时，其他三组家庭已经站好了。
陈娇娇抱着小葡萄，一脸嫌弃地用手帕扇着风，仿佛这里的空气都脏了她的肺。
李钢和小石头站得笔直，像两尊门神。秦老牵着书远，依旧温和。
导演看到我们气喘吁吁的样子，没说什么，直接宣布任务：“宝贝们！今天的晚餐，
需要你们和爸爸妈妈一起努力获得！任务就是——在村子里，
找到村民伯伯阿姨们藏起来的食材卡片！卡片上写着你们能得到的食材！找到什么吃什么！
限时半小时！现在，出发！”孩子们欢呼一声，拉着家长就跑开了。星回仰头看我，
小脸上带着兴奋：“妈妈！我们快去找！”“好。”我牵起他的手。
其他家庭显然都事先做过功课，或者有助理提醒，
目标明确地奔向那些看起来家境较好、房子较新的村民家。我和星回没什么方向，
就在村子里随意走着。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一个低矮的石头院子，门开着，
里面坐着个头发全白、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婆婆，正眯着眼在剥豆子。
星回拉拉我的手：“妈妈，老婆婆这里会有卡片吗？”我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老婆婆身上，
又扫过她家破旧的院门和土坯墙。老婆婆似乎感觉到我们，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我们。
“婆婆好。”星回奶声奶气地打招呼。老婆婆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含糊地说：“好娃儿……进来坐坐？”我带着星回走进小院。院子很小，但打扫得很干净。
角落里堆着柴火。“婆婆，您知道哪里有食材卡片吗？”星回问。老婆婆摇摇头，
继续剥豆子：“啥卡片？没听过……”星回有点失望。
我的视线落在老婆婆脚边一个破旧的竹篮上，篮子底下，露出一个硬纸板的小角。“婆婆，
”我指着篮子，“您篮子里那个硬纸片，能给我们看看吗？”老婆婆疑惑地低头，
扒拉开盖在上面的豆荚，果然抽出一张画着西红柿图案的卡片。
她惊讶地“咦”了一声：“这啥时候掉进来的？我咋不晓得？
”星回开心地跳起来：“找到了！谢谢婆婆！”老婆婆把卡片递给他，笑呵呵的：“拿着吧，
娃儿。”我们拿着西红柿卡片刚走出小院没多远，
就听见陈娇娇拔高的、带着点不满的声音：“导演！这不对吧？我们跑了好几家，
才找到一张青菜！他们怎么随便串个门就拿到西红柿了？是不是有黑幕啊？
”导演拿着喇叭解释：“没有黑幕！卡片是工作人员随机藏在村子各处的！
可能鹿老师他们运气好！”陈娇娇哼了一声，明显不信。我们又随意走着。
路过一棵巨大的榕树，树根虬结，像巨大的爪子抓着地面。树下散落着几块大石头。
星回跑过去，好奇地围着树根转。我站在一旁，目光掠过那些粗壮的树根和石头的缝隙。
罗盘在口袋里，再次传来极其微弱的、带着指向性的温热感。“星回，”我叫住他，
“看看左边那块大石头下面。”星回蹲下，小手费力地去扒拉石头缝。果然，
从潮湿的泥土和落叶里，抠出一张画着一条鱼的卡片！“鱼！妈妈！是鱼！”他举着卡片，
小脸兴奋得通红。不远处，正在另一棵树下翻找的李钢和小石头看到了。
小石头指着我们：“爸爸！你看！鱼！”李钢也看到了星回手里的卡片，
粗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陈娇娇牵着小葡萄正好路过，看到星回手里的鱼，
再看看自己手里孤零零的青菜卡片，脸色更难看了。“小葡萄，我们走！去那边找！
”她拉着女儿，气呼呼地走向另一边。半小时很快过去。集合点。
陈娇娇和小葡萄：一张青菜卡片。李钢和小石头：两张土豆卡片。
秦老和书远：一张鸡蛋卡片，一张面粉卡片。我和星回：一张西红柿，一张鱼。
陈娇娇看着我们手里的鱼，又看看自己那点可怜的青菜，终于忍不住了：“导演！
这分配也太不合理了！凭什么我们找到的都是素菜，他们就能找到鱼？
我们小葡萄还在长身体，需要营养！”导演无奈：“娇娇老师，这是随机的……”“随机？
”陈娇娇提高音量，“连着两次都是他们找到好的？这也太巧了吧？鹿老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啊？”她矛头直接转向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镜头也对准了我。星回躲到我身后，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我平静地看着陈娇娇：“陈老师，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那你怎么解释？”她咄咄逼人。
“可能，”我顿了顿，语气平淡，“是我儿子运气好？”“你……”陈娇娇噎住。
李钢瓮声瓮气地开口：“行了，有鱼有蛋有面，凑合能弄顿饭了。吵啥？
”秦老也温和地打圆场：“是啊，孩子们都饿了。我们看看怎么分配一下食材，
一起做顿饭吧？”陈娇娇狠狠瞪了我一眼，总算暂时偃旗息鼓。
节目组提供的公共厨房就在村口附近，一个大棚子，搭着简易灶台。秦老德高望重，
自然成了主厨。他挽起袖子：“我来掌勺吧。钢子，你力气大，帮忙劈点柴火。知微，
你带着孩子们洗洗菜？”李钢应了一声，拎起斧头走向柴堆。陈娇娇拉着小葡萄站在一边，
一脸嫌弃地看着简陋的厨房和土灶：“这怎么弄啊？脏死了……书远爷爷，您确定您行吗？
”秦老笑笑：“试试吧。”我带着三个男孩去水井边洗菜。小葡萄不愿意碰水，
陈娇娇就陪着她站在一边看。星回、小石头和书远倒是玩开了，
小石头还故意把水泼到星回身上，两人嘻嘻哈哈地闹起来。秦书远安静地洗着西红柿，
小眼镜片沾了水汽。陈娇娇在一旁凉凉地说：“鹿老师，看好你家孩子，别玩水玩感冒了，
耽误节目录制。”我还没说话，正和星回打水仗的小石头突然脚下一滑，“噗通”一声，
整个人摔进了洗菜的大水盆里！水花四溅！“啊！”小石头惊叫一声，呛了口水，
在水盆里扑腾。“石头！”李钢扔下斧头就冲了过来。小石头被他爸一把捞出来，浑身湿透，
像只落汤鸡，冷得直打哆嗦。“怎么回事！”李钢又急又怒，吼了一声。小石头指着星回，
带着哭腔：“他……他推我！”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星回身上。星回小脸煞白，
慌乱地摆手：“我没有！是石头哥哥自己滑倒的！”“就是你推的！”小石头哭喊。
陈娇娇立刻帮腔：“哎呀，小孩子打闹没轻没重的，鹿老师，你这可得好好管管了。
看把我们石头摔的！”镜头立刻对准了我和惊慌失措的星回。李钢脸色铁青，
心疼地看着儿子，又看看星回，眼神不善。秦书远推了推眼镜，小声说：“李叔叔，
我看见了。是石头自己没站稳滑倒的，星回弟弟没碰他。”陈娇娇：“书远，
小孩子看错了也正常……”“我没看错。”秦书远很坚持。场面一时僵住。星回眼圈红了，
委屈地瘪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我把他拉到身边，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星回，
看着妈妈的眼睛。告诉妈妈，你推石头哥哥了吗？”星回用力摇头，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没有！妈妈，真的没有！是石头哥哥踩到青苔滑倒了！
”他的眼睛很干净，只有委屈和害怕。我抬头，看向李钢：“李老师，孩子的话可能说不清。
但书远也看到了。”我又看向旁边水井光滑的石沿，那里生着一层薄薄的、深绿色的青苔。
“石头摔下去的地方，有青苔。小孩子跑闹，踩滑了很正常。”李钢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又看看哭得打嗝的儿子和一脸认真的秦书远，脸上的怒气慢慢消了。
他粗声对小石头说：“行了！哭啥！自己不小心还赖别人！丢不丢人！”说着，
抱起湿漉漉的儿子，“导演！先借个地方给我儿子换衣服！”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陈娇娇撇撇嘴，没再说话。晚饭是秦老做的，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
加上李钢贡献的土豆块一起炖了。味道居然很不错。星回大概是饿了，
也可能是刚才受了惊吓，抱着碗吃得特别香。陈娇娇挑挑拣拣，只给小葡萄喂了几口鸡蛋，
自己几乎没动筷子。吃完饭，天色彻底黑透。村子里没有路灯，
只有各家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各位家长宝贝，第一天录制结束！大家回房休息吧！
明天早上七点，村口集合！”导演宣布。大家各自散去。回村尾老宅的路，
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漫长。只有节目组跟拍我们的一个摄像大哥，扛着机器，
用自带的电筒给我们照亮前方一小片路。脚下的土路坑洼不平。星回紧紧抓着我的手，
小身体贴着我。“妈妈，好黑。”他声音带着惧意。“不怕，有光。”我握紧他的小手。
摄像大哥的电筒光柱晃动着，照亮前方老槐树扭曲的枝干，在夜风中晃动，
像张牙舞爪的鬼影。终于看到老宅那黑黢黢的轮廓了。摄像大哥在院门口停下：“鹿老师，
我们就在外面拍远景，您和孩子进去吧。有需要喊一声就行。”“好，谢谢。”我点头，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里一片漆黑，只有我们带的一个小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
我摸索着找到下午放在桌上的蜡烛，点燃。昏黄摇曳的烛光勉强撑开一小片光明，
映照着破败的墙壁和家具，反而更显出周围浓墨般的黑暗。
空气里那股陈腐的木头味混合着蜡烛燃烧的气味，更加明显。我把星回抱到床上，
用薄被子裹好。“妈妈去厨房烧点热水，给你擦擦脸，好不好？”我低声说。
星回小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妈妈快点回来。”“很快。
”我拿起小手电筒，走向那个连接着厨房的、漆黑的过道门洞。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
照亮布满灰尘和蛛网的过道。尽头就是那个低矮破旧的厨房土灶。我走进去。厨房里更冷，
更潮湿。我蹲在灶前，开始生火。柴火有点潮，不太好点。就在我专注引火的时候。啪嗒。
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掉在地上。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动作没停，
仿佛没听见。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阴冷潮湿气息的风，悄无声息地从我后颈拂过。
汗毛瞬间立起。罗盘在我口袋里猛地一跳！不再是微弱的排斥感，
而是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震动！我站起身，慢慢转过去。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黑乎乎的灶台，
堆着杂物的角落。墙角，一个破旧的、蒙着厚厚灰尘的陶罐后面，似乎有一小片阴影，
比周围的黑暗更浓稠。它似乎在……蠕动？像一团凝聚不散的黑色烟雾，
又像某种活物的影子。它贴着墙角，极其缓慢地，向我站的方向……蔓延过来。
手电筒的光照过去，它似乎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消失，反而像被激怒般，
蔓延的速度加快了些。空气里的阴冷感骤然加重。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黄铜罗盘。罗盘在烛光和手电光下，泛着温润古朴的光泽。
天池里的磁针，此刻正疯狂地左右摇摆，最终，针尖死死地指向了墙角那团蠕动的阴影！
那团阴影似乎感觉到了罗盘的气息，猛地一顿，然后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剧烈地扭曲、翻滚起来！一股无声的、带着强烈恶意和怨恨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
猛地向我涌来！我左手稳稳托着罗盘，右手食指在罗盘天池边缘极快地划过一道无形的轨迹。
口中无声念动。一股肉眼无法看见的、温和但坚韧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屏障，
瞬间在我身前展开。那汹涌而来的冰冷恶意撞在屏障上，
发出一声只有我能“听”到的、沉闷的撞击声，然后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轰然溃散！
墙角那团扭曲的阴影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猛地收缩，变得更加凝实，
颜色也更深沉得如同墨汁。它放弃了蔓延，而是像蓄势待发的毒蛇，骤然向我弹射而来！
速度快得惊人！我眼神一冷。托着罗盘的左手手腕一翻，罗盘面正对着那团扑来的阴影。
同时，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点微不可查的、只有我能感知到的“炁”，
闪电般点在罗盘中央的天池之上！嗡！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震动，从罗盘内部响起。
一道无形的金色涟漪，以罗盘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那团扑到半空的墨黑阴影，
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瞬间发出剧烈的“嗤嗤”声！它疯狂地扭动、挣扎，
浓墨般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散！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细微的、类似烧焦羽毛的气味。几秒钟后。
最后一丝黑气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厨房里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感和压抑感，
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灶膛里渐渐亮起的温暖火光。
口袋里的罗盘恢复了平静，磁针稳稳地指向正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低头看了看罗盘，
又扫了一眼墙角那个破陶罐，面无表情地蹲下身，继续往灶膛里添柴。火光跳跃，
映着我的脸。热水很快烧好了。我端着水盆回到主屋。星回蜷缩在床上，小身子裹在被子里，
已经睡着了。小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很安宁，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拧了热毛巾，轻轻给他擦脸擦手。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妈妈……”“睡吧。
”我拍拍他。“厨房……”他含糊地问。“没事了。”我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妈妈在。
”他往我身边蹭了蹭，很快又沉沉睡去。我吹灭蜡烛。屋里陷入彻底的黑暗。
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停了。只有星回均匀的呼吸声。第二天一大早。村口大树下。
其他三组家庭精神都不太好。陈娇娇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抱怨着：“什么破房子！
床板硬死了！半夜还有老鼠在房梁上跑！吓死人了！”小葡萄也蔫蔫的，没精打采。
李钢和小石头倒是看着还行，大概习惯了。秦老精神尚可，秦书远依旧安静。
导演拿着喇叭：“各位家长宝贝早上好！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今天我们的任务是——帮村民干活，换取午餐食材！任务点有三个：帮王大爷劈柴！
帮李大婶喂猪！帮孙奶奶晒豆子！每个任务点都有对应的食材奖励！
宝贝们需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努力哦！现在，大家可以选择任务点，出发！
”陈娇娇第一个举手：“我们选喂猪！听起来轻松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