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快请进!我家公子情况危急!"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小厮急匆匆地迎上来,
脸上写满焦虑。苏芷微微颔首,提了提肩上的药箱,跟着小厮穿过曲折的回廊。
"公子从昨晚开始就昏迷不醒,府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小厮边走边解释,
声音里带着哭腔。"何时发病?有何症状?"苏芷的声音清冷,目光却敏锐地扫视着四周。
沈府的奢华程度远超她的想象,每一处雕梁画栋都在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权势。
"昨日酉时用过晚膳后,公子突然说头晕目眩,接着就倒地不起。面色发青,嘴唇乌紫,
呼吸微弱..."苏芷的脚步微微一顿。这症状...怎么如此熟悉?转过最后一道回廊,
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精致的院落出现在眼前,假山流水,花木扶疏,显然主人是个讲究之人。
然而此刻院中人来人往,一片慌乱。"让开!都让开!大夫来了!"小厮高声喊道。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苏芷目不斜视地走进内室。屋内药味浓郁,
几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围在床前,愁眉不展。
"这位是..."一位穿着锦缎长袍的老年男子站起身,疑惑地看向苏芷。"老爷,
这是城南有名的大夫,专治疑难杂症..."小厮连忙解释。
沈老爷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眉头紧锁:"一个女娃娃,
能有什么本事?"苏芷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沈老爷若信不过小女子,我这就告辞。
"说着转身欲走。"等等!"床前一位老大夫突然开口,"沈老爷,令郎情况危急,
不如让这位姑娘一试。"沈老爷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那就...有劳姑娘了。
"苏芷这才走近床榻。床上躺着一名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
面容俊朗却苍白如纸,嘴唇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即使昏迷中,他的眉头依然紧锁,
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苏芷的心猛地一沉。这症状,她太熟悉了。她放下药箱,
先是为男子把脉,然后轻轻翻开他的眼睑查看。指尖下的脉搏微弱而紊乱,瞳孔收缩异常。
她取出银针,在男子指尖轻轻一刺,挤出一滴血来观察。"断魂散。"她低声自语,
声音几不可闻。"什么?"沈老爷凑近问道。苏芷抬起头,
神色凝重:"沈公子中的是'断魂散'之毒,若不及时解毒,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屋内顿时一片哗然。"胡说八道!"一位老大夫厉声喝道,"我行医四十载,
从未听说过什么'断魂散'!"苏芷冷冷一笑:"阁下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
"她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朱红色的药丸,"这是'清心丹',
可暂时压制毒性。但若要彻底解毒,还需按我的方子抓药。
"沈老爷半信半疑地接过药丸:"姑娘确定?""沈老爷若不信,大可继续等。
"苏芷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只是令郎恐怕等不起了。"沈老爷脸色一变,
连忙命人取来温水,亲自将药丸喂入儿子口中。苏芷走到书案前,
提笔写下一张药方:"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三次,连服七日。记住,
少一味药都不行,尤其是这味'鱼腥草',必须新鲜采摘的。"沈老爷接过药方,
仔细看了看,突然抬头盯着苏芷:"姑娘贵姓?""姓苏。"苏芷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沈老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掩饰过去:"多谢苏姑娘救命之恩。来人,备厚礼酬谢!
""不必。"苏芷收拾好药箱,"三日后我会来复诊。若沈公子情况有变,
随时派人到城南'济世堂'寻我。"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青竹。走出沈府大门,
苏芷深吸一口气,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十年了,她终于又踏入了这个地方。
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言犹在耳:"芷儿,记住,害我者...沈..."她握紧拳头,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沈家,我们之间的账,该算一算了。三日后,天刚蒙蒙亮,
苏芷就来到了沈府。出乎意料的是,沈府大门敞开,似乎早有准备。"苏姑娘,您来了!
"上次那个小厮满脸喜色地迎上来,"我家公子醒了!正等着您呢!"苏芷心中一凛。醒了?
这么快?看来那沈公子的体质比想象中要好。她被带到了一间雅致的书房。推开门的瞬间,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进来,将整个房间映照得明亮温暖。窗前,
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门站立,听到动静缓缓转身。"苏大夫,久仰。"男子微微一笑,
声音低沉悦耳。苏芷怔住了。眼前的男子与三日前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靛青色腰带,衬得身形挺拔如松。面容清俊,
眉目如画,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显露出大病初愈的虚弱。"沈公子感觉如何?
"苏芷很快恢复常态,走上前去。"多亏苏大夫妙手回春。"沈煜——沈家公子的名字,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苏芷坐下,"只是有一事不解。""请讲。
"沈煜直视着苏芷的眼睛:"苏大夫如何一眼就认出是'断魂散'?据我所知,
此毒极为罕见。"苏芷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家师曾提过此毒特征,
我不过是依症状判断。""哦?"沈煜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不知尊师是...""山野之人,不足挂齿。"苏芷打断他,取出脉枕,"请公子伸手,
容我把脉。"沈煜顺从地伸出手腕。苏芷的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触感微凉。
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比三日前平稳了许多,但仍有细微的紊乱。"毒性已解了大半,
但余毒未清。"她收回手,从药箱中取出几包药,"继续按方服药,
我再开一副调理气血的方子。"沈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苏芷,苏恒神医的女儿,对吗?
"苏芷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怎么会知道?沈煜松开手,轻叹一声:"十年前,
我见过你。那时你还小,跟着苏神医来为我小娘看病。"他的眼神复杂,"你和你父亲,
长得很像。"苏芷猛地站起身,药箱被打翻在地,药材散落一地。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十年来的仇恨在这一刻几乎要喷薄而出。"你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她的声音颤抖着。
沈煜点头,眼中竟有一丝歉意:"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抱歉?"苏芷冷笑,
"一句抱歉就能换回我父亲的命吗?""我父亲并不知情。"沈煜急切地说,
"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够了!"苏芷厉声打断他,"沈公子既已无大碍,
我就不多留了。告辞!"她弯腰收拾散落的药材,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沈煜蹲下身帮她,
两人的手在捡拾药材时不期而遇,又迅速分开。"苏芷,"沈煜低声说,"若你想知道真相,
明日午时,城西老槐树下见。"苏芷没有回答,拎起药箱快步离开。走出沈府很远,
她的心跳依然无法平静。十年了,她终于离真相近了一步。可是,沈煜的话能信吗?
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雨水混合着泪水滑落脸颊。父亲,如果您在天有灵,
请告诉我该怎么做...苏芷站在城西那棵百年老槐树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药囊。
午时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投下斑驳光影。
她已经在此等了半个时辰,沈煜却迟迟未现身。"果然不该相信沈家人。"她自嘲地摇摇头,
转身欲走。"苏姑娘留步!"一个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芷回头,
看见沈煜一袭靛青色长袍,面色苍白地朝她奔来。他的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呼吸急促,
显然是一路跑来的。"抱歉,府中有些事耽搁了。"沈煜在她面前站定,微微喘息着。
苏芷皱眉:"你余毒未清,不该这样奔波。"沈煜闻言,
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苏大夫这是在关心我吗?""医者本能罢了。"苏芷别过脸去,
"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沈煜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
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我父亲十年前的记录抄本,"他压低声音,
"关于你父亲的部分。"苏芷的心猛地一跳,伸手就要去拿。沈煜却将册子收回袖中。
"这里不安全,跟我来。"他领着苏芷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间偏僻的茶舍。
茶舍老板见到沈煜,恭敬地行礼后便退了出去,将空间完全留给他们。
沈煜选了最里间的雅座,确认门窗紧闭后,才将那本册子递给苏芷。
"我父亲与你父亲本是同门师兄弟,"沈煜轻声道,"后来因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
但我父亲从未想过要害他。"苏芷翻开册子,指尖微微发抖。
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病例,其中一页被折了角。她打开那页,
上面写着:"庚子年六月初八,苏师弟诊夫人症,开方:茯苓三钱,
白术二钱...赵管家取药..."字迹到这里突然中断,后面几页被粗暴地撕去。
"这能说明什么?"苏芷抬头,眼中满是质疑。沈煜从怀中又取出一封信:"再看看这个。
"信封已经泛黄,上面写着"沈师兄亲启"几个字,笔迹苍劲有力——是父亲的笔迹!
苏芷的心猛地揪紧。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信纸,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师兄:夫人之病非寻常风寒,恐有人下毒。所开药方被篡改,
切勿服用。今夜子时,老地方见。师弟 苏恒 "信纸从苏芷指间滑落。
她曾无数次想象父亲死亡的真相,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
"这封信...从未送到我父亲手中。"沈煜声音沉重,"而是在赵全的房间里发现的。
""赵全?"苏芷猛地抬头,"沈府管家?"沈煜点头:"十年前,他负责府中一切采买,
包括药材。三日前我中毒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为什么?他为何要害我父亲?
又为何现在对你下手?"苏芷追问。沈煜刚要开口,突然面色一变,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你!"苏芷顾不得追问,迅速从药囊中取出银针,"放松,
不要抵抗。"她手法娴熟地在沈煜颈后和手腕几处穴位下针。沈煜的咳嗽渐渐平息,
但脸色更加苍白。"你不该出来的,"苏芷责备道,"余毒未清就如此奔波,是嫌命太长吗?
"沈煜虚弱地笑了笑:"若能为苏大夫解惑,这条命赔上又何妨?"苏芷瞪他一眼,
又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服下,能暂时缓解症状。"沈煜接过瓷瓶,
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吞下。苏芷微微挑眉:"不怕我下毒?""若你要我死,
那日就不会救我了。"沈煜直视她的眼睛,"苏芷,我需要你的帮助。""帮你什么?
""查明真相。"沈煜压低声音,"我怀疑赵全这些年来一直在贪污沈家钱财。
十年前你父亲可能发现了什么,所以...""所以他要灭口。"苏芷接上他的话,
眼中寒光闪烁。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茶舍外传来脚步声,沈煜立刻警觉地起身,
从窗缝中向外窥视。"有人跟踪我。"他低声道,"我们得分开走。明晚戌时,
城南废弃的药王庙见。"苏芷点头,迅速收起银针和药囊。
沈煜突然抓住她的手:"小心赵全,他比想象的危险。"苏芷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一时竟忘了抽回。沈煜的手修长温暖,却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
她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是她开的方子的气味。
"我自有分寸。"她终于抽回手,从后门悄然离去。走在回医馆的路上,苏芷的思绪乱如麻。
十年了,她一直以为沈家是害死父亲的仇人,如今却发现凶手可能是那个看似恭顺的管家。
沈煜的话可信吗?这会不会是沈家的又一个圈套?她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
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戌时的药王庙笼罩在暮色中,残破的屋檐下蛛网密布,
香炉倾倒,唯有那尊药王像还算完好,慈悲地俯视着两个不速之客。
苏芷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个时辰,仔细检查了庙内每个角落,确认没有埋伏才稍稍放松。
当沈煜的身影出现在庙门口时,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没人跟踪吧?"她低声问。
沈煜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卷账本:"我从父亲书房偷出来的。这是十年前沈府的收支记录。
"两人借着微弱的烛光翻阅账本。沈煜指着其中一页:"看这里,六月初七,
也就是你父亲死亡前一天,赵全支取了五百两银子,注明是'药材采购'。
"苏芷皱眉:"什么药材需要五百两?""问题就在这。"沈煜翻到下一页,"第二天,
也就是六月初八,账上又记了一笔三百两的药材采购。
而这两笔支出对应的药材入库记录却少得可怜。"苏芷的心跳加速:"他在做假账!
""不仅如此,"沈煜的声音更低了,"我查过,那几日府中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药材。
除非...""除非他买了别的东西。"苏芷接话,"比如毒药。"两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确定。就在这时,庙外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沈煜迅速吹灭蜡烛,
将苏芷拉到药王像后的阴影处。"别出声。"他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苏芷屏住呼吸。黑暗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煜紧贴着她的后背,他的心跳透过衣衫传来,
强而有力。不知为何,这让她感到一丝安心。脚步声在庙门口徘徊了一阵,最终渐渐远去。
沈煜却没有立即松开她。"苏芷,"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若查明真是赵全害了你父亲,你待如何?"苏芷沉默片刻:"血债血偿。
"沈煜叹了口气:"将他送官查办吧,别脏了你的手。""你关心我?"苏芷微微转头,
在黑暗中依稀能看见沈煜的轮廓。"我..."沈煜刚要回答,突然身体一僵,"有人来了,
不止一个。"果然,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低沉的交谈声。"搜!他们肯定在里面!
"一个粗犷的声音命令道。"是赵全的人!"沈煜一把拉起苏芷,"后门走!
"两人猫着腰快速移动到后门,却发现那里也有黑影晃动。沈煜环顾四周,
目光落在药王庙后的一口枯井上。"下去!"他推着苏芷。"什么?""相信我!
"沈煜不容拒绝地说。苏芷一咬牙,攀着井壁凸起的石头向下爬去。沈煜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头顶,火把的光亮已经照进了庙内。枯井底部侧壁上竟有一个隐蔽的洞口,
勉强能容一人爬行。沈煜熟门熟路地领着苏芷在黑暗的隧道中前行。"你怎么知道这条路?
"苏芷低声问。"小时候常来玩,"沈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是我和伙伴们的秘密通道。
"隧道尽头是一处不大的院落。两人爬出来后,沈煜搬来几块石头堵住洞口。"这里安全了,
"他拍拍手上的尘土,"是我名下的别院,没人知道。"苏芷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
院子收拾得很干净,墙角种着几株草药,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你种药草?"她惊讶地问。
沈煜笑了笑:"小时候体弱,常跟着府里大夫认药。后来...就成了习惯。
"他领着苏芷进屋,点燃油灯。屋内陈设简单,但书架上摆满了医书,
桌上还散落着几张未完成的药方。"你懂医?"苏芷更加惊讶了。"皮毛而已。
"沈煜给她倒了杯茶,"比不上苏大神医的女儿。"苏芷接过茶杯,
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的了解如此之少,他竟不是她想象中那般骄纵的富家公子。
"沈煜,"她直视他的眼睛,"若查明赵全真是凶手,你父亲会怎么处置他?
"沈煜的表情变得复杂:"我父亲...这些年身体不好,府中大小事务实际都由赵全把持。
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找到确凿证据。""所以我们需要更多证据。"苏芷沉思道,
"赵全最近购买毒药的记录,或者...""或者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沈煜接话,
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两人商议至深夜,制定了一个计划。临走时,沈煜突然叫住苏芷。
"等等,"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破旧的笔记,
"这是我这些年来搜集的关于你父亲案件的线索。或许对你有用。"苏芷接过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