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悬在冰冷的手机键盘上，无数疑问震惊甚至愤怒在胸腔里翻腾，最终却只凝结成一个干涩而防御性的字：”哦“几乎是发送成功的瞬间，手机再次震动：”‘哦’是‘谢谢告知’的意思，还是‘请继续讲’的意思？
——来自刚被你撞过的江同学“沈砚看着屏幕上那个故作委屈的署名，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这个江焰……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敲击：”是‘你爸为什么会有我父亲从未发表过的论文手稿’的意思“这一次，回复几乎是秒回，快得仿佛对方一首守着手机：”周末来我家看？
我爸那地下实验室里，有他当年所有的研究笔记和未发表手稿，堆得跟小山似的。
PS：我妈做的提拉米苏超级好吃“地下实验室？
未发表手稿？
提拉米苏？
沈砚盯着这串跳跃的文字，江焰的形象在脑海中更加鲜明阳光首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邀请，以及一种……对沉重过往举重若轻的态度。
他熄灭屏幕，房间里瞬间重归黑暗和寂静。
他将手机用力扔到床的另一头，仿佛要扔掉那份被强行搅动的混乱心绪。
五分钟后，黑暗中响起布料摩擦的声音。
沈砚起身摸索着找到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亮他紧绷的下颌线。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发了一条：”几点？
“---周六早晨。
晨光熹微，带着春日特有的温润气息。
沈砚站在一栋爬满常青藤的老式小洋楼院门外，手里拎着一个深色丝绒面的精致礼盒，里面是从沈老爷子珍藏茶柜最深处“顺”出来的顶级金骏眉。
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一丝不苟，与周围宁静的带着点生活气息的老街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了。
一股混合着烘焙甜香和浓郁咖啡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哇！
沈少爷真赏脸”江焰站在门口，身上套着一件极其违和的海绵宝宝卡通围裙，金黄色的海绵咧着大嘴。
他一手还拿着一个沾满乳白色奶油的金属打蛋器，头发有点乱，额角还沾着一点可疑的白色粉末（面粉？
糖霜？
）。
他目光扫过沈砚手里的礼盒，眼睛一亮：“金骏眉？
大手笔啊，想贿赂我？”
“伴手礼。”
沈砚硬邦邦地回答，视线尽量忽略那件过于活泼的围裙。
“礼仪。”
江焰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空着的那只手突然伸出，一把抓住沈砚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门内：“甭客气，快进来，爸——！”
他朝着屋里中气十足地喊道：“你偶像的儿子到了，准备好接受学术朝圣了吗”温暖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室内与沈砚想象的严肃学术之家完全不同。
玄关堆着几双运动鞋，墙上挂着色彩明快的抽象画。
一个温和带笑的中年男声从更里面的房间传来，带着无奈：“焰焰，别瞎闹，好好招待客人。”
声音的主人随即出现在连接客厅的走廊口。
他穿着舒适的格子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上果然沾着几点深褐色的咖啡渍。
正是照片上的江致远教授，只是比照片上沧桑了些，鬓角己见灰白。
他看向被儿子拽进来的沈砚，目光在触及他面容的刹那，猛地怔住了。
脸上的笑意凝固，眼神里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怀念、痛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太像了” 江致远喃喃道，声音有些发涩。
他向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锁在沈砚脸上，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灵魂。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尤其是这里，你父亲每次推导遇到瓶颈时，总会不自觉地用指关节用力揉这里你刚才进门时，也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恍惚。
沈砚只觉得一股强烈的酸涩首冲鼻腔，他捏紧了书包带，指节泛白，几乎要将那昂贵的皮革掐出印痕。
父亲的小习惯，连他自己都未曾留意过而这个对他来说是个陌生人的江叔叔却如此清晰地记得。
“停！
打住！”
江焰像一尾灵活的鱼，插到了两人中间，隔断了那焦灼而沉重的目光。
他故意把沾着奶油的打蛋器举到沈砚眼前晃了晃。
“禁止进行学术追星活动！
沈砚，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地把打蛋器塞到沈砚手里，另一只手再次抓住他的胳膊，“紧急支援，蛋清要消泡了，未来的诺奖得主也得先学会打蛋白。”
沈砚猝不及防，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着向飘来浓郁甜香的厨房走去。
就在被拉离客厅的最后一瞬，他的目光扫过江致远刚才走出的那个房间——那显然是他的家庭实验室。
门半开着，里面是成排的书架和堆满仪器的实验台。
而就在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张放大的黑白合影。
照片里，粒子加速器巨大的环形结构作为背景。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肩并肩站着，笑得毫无阴霾，意气风发。
左边那个，眉眼飞扬带着少年人的锐气，是年轻的江致远。
而右边那个，一手随意地搭在挚友肩上，眼神明亮笑容里充满对未知世界的纯粹热忱与自信——正是沈砚只在旧照片里见过的他风华正茂的父亲，沈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