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瓶砸在墙上。碎片溅到我脚边。浓烈酒气喷到我脸上。江承宇眼睛通红,
抓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撞。“钱呢?老子问你藏的钱呢!”头皮撕裂的疼。
我护着怀里的小雨,死死咬着嘴唇。“说话!哑巴了!”他又是一巴掌扇过来。
我耳朵嗡嗡响。小雨在我怀里吓得忘了哭,小脸惨白。“没了…”我舔了舔裂开的嘴角,
“真没了…都给你了…”“放屁!”他一把掀翻旁边的矮桌。奶粉罐倒了。
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刚烧开的水壶还在地上冒着热气。“爸爸…”小雨怯生生地伸出手,
想去拉他裤腿。“滚开!”江承宇烦躁地一甩胳膊。小小的身体被他带得踉跄,往后倒去。
正好摔在那一滩滚烫的开水上。“啊——!”凄厉的哭嚎猛地刺穿空气。
我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一片。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去撕小雨后背黏住的衣服。
嫩红的皮肉露出来,瞬间鼓起巨大的水泡。“小雨!小雨!”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江承宇也愣住了。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地上打滚哭叫的孩子。“哭什么哭!烦死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大的暴躁取代,“还不是你没看好!”他骂骂咧咧,
一脚踢开挡路的奶粉罐,抓起外套就往外走。“砰!”门被摔得震天响。世界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小雨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我擂鼓一样的心跳。急诊室的灯惨白惨白的。
照着小雨背上那片狰狞的烫伤。护士小心地涂药。每碰一下,
小雨小小的身体就剧烈地抽搐一下。她死死咬着我的手指,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我手背上。
不哭出声。以前她疼了会大哭。江承宇嫌吵,吼过几次,还摔过东西。后来她再疼,
就只敢这样憋着,咬我的手指。我的心像被那壶开水浇透了。滋滋地冒着绝望的白烟。
“孩子爸爸呢?”护士皱着眉问,“缴费单开好了,得去交钱拿药。”我张了张嘴。
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手机屏幕亮了又暗。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始终无人接听。
我翻遍所有能翻的口袋。零碎的纸币,还有几个钢镚。连挂号费都不够。
护士的眼神带着点同情,又有点无奈。“先去处理伤口吧,钱…再想想办法?”她叹口气,
拿着单子走开了。走廊冰冷的长椅上。我抱着昏睡过去的小雨。她的小脸还挂着泪痕。
背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像个破碎的布娃娃。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着我的脸。
我点开那个几乎从不联系的号码。“妈…”声音哑得厉害。“小晚?这么晚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麻将牌哗啦啦的碰撞声,还有她不耐烦的催促,“碰!哎呀,到底什么事?
快说!”“小雨…烫伤了,在医院…我钱不够…”“什么?烫伤?”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怎么当妈的?!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江承宇呢?”“他…他出去了…”“出去了?哼!
肯定又是你惹他了!”她语气笃定,“我就说,男人在外面辛苦,回家你还不顺着他点!
钱没有!我哪有钱?上个月才给你弟付了首付!你自己想办法!别来烦我!”“妈!
小雨是你外孙女啊!她…”“嘟…嘟…嘟…”忙音冰冷地切割着空气。抱着小雨的手,
一点点收紧。指甲掐进掌心。不疼。心里那个窟窿,呼呼地灌着冷风。比烫伤疼一万倍。
我抱着小雨,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站了很久。直到腿没了知觉。直到心里的火,
烧干了最后一丝犹豫。转身。我走向了值班的护士站。“麻烦问下,”我的声音很平静,
“你们这…收头发吗?”护士抬头,愣了一下。看到我怀里熟睡的孩子,还有我及腰的长发,
她明白了。眼神软了下来。“收的,”她轻声说,“跟我来吧。”剪刀很凉。
贴着脖子剪下去的时候,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割断什么东西。
一缕缕黑色的长发落在地上。堆积起来。像一座小小的坟。镜子里的人,
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脸色惨白。眼神却像淬了冰。护士递给我一叠钱。“头发长,
品相好,按最高的收的,八百。”“谢谢。”我把钱攥得死紧。纸币的边缘硌着掌心。
这点钱。是我和小雨的医药费。也是我卖掉过去换来的第一笔“路费”。交完费,拿了药。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抱着小雨走出医院。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刚剪短的头发上,刺刺的。
我站在路边。看着这座灰蒙蒙的城市在晨曦中苏醒。车流开始涌动。行人脚步匆匆。
每个人都走向自己的目的地。只有我和小雨。像两片无根的浮萍。
“妈妈…”怀里的小雨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背上疼,她的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疼…”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乖,忍一忍,妈妈在。”我低头,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
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小雨,妈妈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去哪呀?”她仰着小脸,
大眼睛里还汪着泪。“去一个…”我看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天际线,一字一句地说,
“没有爸爸打人,也没有开水壶的地方。”小雨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小脑袋往我怀里缩了缩,怯生生地问:“那…那爸爸会找到我们吗?
”风吹起我参差不齐的短发。我抱紧了她。“不会了。”“妈妈保证。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一片狼藉。地上还残留着奶粉和玻璃碎片。
空气里弥漫着隔夜的酒气和绝望。我把小雨小心地放在里屋的小床上。“小雨乖,
再睡一会儿。”她抓着我的衣角,大眼睛里全是惊惶:“妈妈不走…”“不走,”我蹲下来,
亲了亲她滚烫的额头,“妈妈就在外面收拾一下,不走。你闭上眼睛,数一百个数,
妈妈就回来。”她迟疑着,慢慢松开手,听话地闭上眼睛,小嘴巴开始无声地数数。
我拉上那扇薄薄的、隔不住任何声音的布帘。转身。看着客厅这片战场。心像被浸在冰水里。
又冷又硬。弯腰。开始收拾。不是打扫。是搜寻。像在废墟里寻找最后一点有用的物资。
矮桌抽屉的最底层。摸到一个硬硬的塑料壳。是我的旧手机。屏幕碎了,但还能开机。
当初江承宇给我买了新手机,顺手把这个旧的扔进抽屉,说“破玩意儿占地方”。他忘了。
或者根本不在意。我按亮屏幕。微弱的电量图标闪烁着。手指在冰凉的屏幕上滑动。
点开那个绿色的图标。聊天记录停留在半年前。最后一条,是我发给陈英的。“英子,
最近好吗?”她没回。江承宇不喜欢我和任何朋友联系。
他说她们都是“不三不四”“带坏我”。后来,我就“自觉”地断了。
指尖悬在陈英的名字上。犹豫了半秒。按了下去。“英子,我是林晚。方便吗?有点急事。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心一点点往下沉。或许她也换了号码。
或许…她也不想再理我这个“自甘堕落”的朋友了。就在我要放下手机的时候。
屏幕突然亮了!“晚晚?!***!真的是你!你丫还活着啊?!急事?怎么了?
是不是姓江的那个王八蛋又打你了?!”一连串的感叹号和问号。像密集的鼓点。
敲在我沉寂已久的心上。鼻尖猛地一酸。我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那点软弱掉出来。
飞快地打字。手有点抖。“英子,长话短说。我要走。带小雨。现在。需要你帮忙。
”那边几乎是秒回。“地址发我!定位!现在!立刻!马上!”“别问!发!”三个字。
像三颗定心丸。我把那个烂熟于心的地址发了过去。“等着!最多四十分钟!手机别关!
等我消息!”屏幕暗下去。我握着这小小的通讯工具。像握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不。
是握着劈开黑暗的第一把刀。我把它塞进贴身的口袋。冰凉的外壳贴着皮肤。
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清醒。开始行动。动作要快。要轻。目标明确。只拿最必需的。
我的身份证。小雨的出生证明。还有那本薄薄的、藏得最深的存折。上面只有五千三百块。
是我在超市打零工,一块一块攒下的私房钱。江承宇不知道。他以为我挣的钱,
都“理所当然”地进了他的口袋。存折塞进内衣夹层。
身份证和出生证明放进小雨的小书包夹层。然后。是食物。
橱柜里还有半袋没开封的儿童面条。几包独立包装的饼干。几盒小雨常喝的牛奶。
塞进一个不起眼的旧环保袋。最后。我走到卧室那个掉了漆的旧衣柜前。推开。
里面挂着几件我很久没穿过的、颜色灰暗的衣服。最底下。压着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
深蓝色。洗得发白。那是结婚前,陈英送我的生日礼物。她说:“晚晚,这包能装!
以后咱俩出去浪,全靠它!”后来,它就被压在了箱底。再没见过光。我把包抽出来。
抖掉灰尘。把环保袋里的食物装进去。不大不小。刚好。背上包。走到里屋门口。
轻轻掀开布帘。小雨还闭着眼,小嘴巴无声地动着,大概数到八十多了。
小脸因为发烧和疼痛,泛着不正常的红。我走过去。蹲在床边。“小雨,数完了吗?
”她立刻睁开眼,眼神清澈又带着点紧张:“数到九十九了!妈妈,我乖吗?”“乖。
”我摸摸她没受伤的脸颊,声音放得很柔,“我们现在就走,去英子阿姨那里玩,好不好?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进了星星:“真的吗?去英子阿姨家?”“嗯,真的。
”“那…那爸爸…”“爸爸不会知道。”我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是妈妈和小雨的秘密。拉钩?”她伸出小小的手指,勾住我的。“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盖了章。我给她穿上外套,小心避开背上的伤。然后,用一条薄毯裹住她,
抱起来。很轻。像抱着一片羽毛。又很重。像抱着我的整个世界。帆布包背在肩上。
一只手抱着小雨。另一只手,轻轻拉开了房门。老旧的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像一声叹息。楼道里空无一人。清晨的阳光从破旧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也照亮了脚下的路。我抱着小雨。一步一步。走下阴暗的楼梯。
走出这栋散发着霉味的筒子楼。外面。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抱着小雨,
站在路边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陈英的信息。“黑色SUV!车牌尾号7D9!看到没?!”几乎同时。一辆黑色的SUV,
带着低沉的引擎声,稳稳地停在了我们面前。车窗降下。
露出一张风风火火、带着焦急和心疼的脸。短发利落,眼神像刀子一样亮。是陈英。
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晚晚!
”陈英的声音劈开了清晨的寂静,她推开车门就跳了下来,
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我怀里的小雨,“我的天!小雨怎么了?快上车!
”她伸手想帮我抱孩子。我下意识地侧了侧身。这个动作很细微。陈英的手顿在半空。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心疼,有理解,最终化成一句低吼:“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啊!
那王八蛋随时可能回来!”她一把拉开后座车门。动作干脆利落。我抱着小雨,
弯腰钻进车里。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世界。车里开着暖气。很舒服。
还有一股淡淡的柠檬香薰的味道。和那个充满酒气与暴力的“家”,截然不同。“坐稳了!
”陈英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车子平稳又迅速地汇入车流。“小雨的背…”我终于开口,
声音干涩,“被开水烫了,刚在医院处理过。”“操!”陈英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
喇叭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江承宇那个畜生!他怎么下得去手!孩子才多大!
”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英子,”我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谢谢你。
”“谢个屁!”她没好气地打断我,从后视镜里瞪我一眼,“林晚我告诉你,你再跟我见外,
我就把你扔下去!”我知道她是心疼。心里那点冰封的地方,裂开一道缝隙。暖流涌进来。
“这位是周明,”陈英指了指副驾上一直沉默的男人,“我老公。搞IT的,书呆子一个,
但人靠得住。你的事,我跟他说了。”周明转过头,推了推眼镜,
对我露出一个温和又带着点局促的笑容:“林晚你好。你放心,英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谢谢周哥。”我低声道谢。“谢什么,”陈英插话,
语气斩钉截铁,“先去我那儿!什么都别想!先把伤养好!周明,开快点!别跟乌龟爬似的!
”周明无奈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车子开得又快又稳。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一点点被抛在后面。小雨大概是累了,
也或许是车里的暖气和安全感,趴在我怀里,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陈英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们娘俩,眼神软了下来。“晚晚,”她的声音低了些,
“这次…想好了?”我低头,看着小雨缠着纱布的后背,还有她沉睡中微微蹙起的小眉头。
“嗯。”声音很轻,却像石头砸在地上。“想好了就好。”陈英长长吁出一口气,
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别的都交给我。房子我给你找好了,老城区,旧是旧点,
但房东是我一远房表姨,人好,嘴严。离你以前上班那超市也不远,我跟店长打过招呼了,
位置还给你留着。”她语速很快,条理清晰。“钱的事你别操心,先用我的…”“英子,
”我打断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后视镜里她的眼睛,“我有钱。”陈英愣了一下,
随即笑了,带着点如释重负:“行!有骨气!这才是我认识的林晚!钱不够随时说话!
”她没再坚持。这份懂得分寸的尊重,比什么都珍贵。车子开进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区。
绿树成荫。安静。停在一栋六层楼前。“到了。”陈英熄火,“三楼,东户。钥匙。
”她递过来一把挂着毛绒小熊的钥匙。我接过。沉甸甸的。抱着小雨下车。
周明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巨大的超市购物袋,里面塞满了东西。“英子怕你们刚到缺东西,
昨晚拉着我跑了好几个超市。”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谢…”“闭嘴!上楼!
”陈英一把抢过周明手里的袋子,自己拎着,另一只手推着我往单元门走。房子不大。
两室一厅。老式装修,但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陈英把购物袋往地上一放,开始风风火火地指挥。“周明!去把次卧的床单被罩换了!
新的在衣柜顶上!”“晚晚,你带小雨住这间,朝阳!床垫我刚买的,软和!
”“热水器开了,等下给小雨擦擦,小心别碰着伤口!”“厨房有米有面有油,
冰箱里塞满了!够你们吃一阵!”她像个陀螺,在小小的客厅里转来转去。
嘴里噼里啪啦地交代着。周明任劳任怨地执行着她的指令,动作麻利。我看着他们。
看着这个洒满阳光、充满人气的陌生房间。抱着小雨的手臂,微微发颤。这不是梦。是真的。
我们逃出来了。“行了!”陈英交代完,叉着腰喘了口气,看向我,眼神锐利,“林晚,
接下来什么打算?就这么躲着?”我把睡熟的小雨轻轻放在刚铺好的床上,盖好被子。
直起身。走到陈英面前。“我要离婚。”四个字。清晰,冷静。陈英眼睛一亮,
猛地一拍大腿:“好!这才对路!跟那王八蛋彻底掰了!”“没那么容易。”我看着她,
说出最现实的问题,“他不会同意。小雨的抚养权,他也不会放手。”江承宇那种人。
面子比天大。就算他厌恶我们母女,也绝不允许我主动离开他。
尤其是我还带走了“他的”女儿。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陈英脸上的兴奋褪去,
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倒是…那***肯定要作妖!他那个妈,更不是省油的灯!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打官司?你有证据吗?他打你,有伤情鉴定吗?
报警记录呢?”我的心沉了沉。伤?新伤叠旧伤。可每一次,我都忍了。怕丢人。
怕父母念叨。怕小雨没有“完整”的家。更怕激怒他,招来更狠的毒打。从没报过警。
连医院都很少去。那些伤,都在看不到的地方。青紫的淤痕藏在衣服下面。
裂开的嘴角过几天也会愈合。除了我和小雨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什么都没留下。“没有。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靠!”陈英低骂一声,“那怎么办?没证据,法官凭什么信你?
万一那***倒打一耙,说你虐待孩子跑路…”她没说完。但我们都清楚后果。小雨的抚养权。
很可能保不住。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小雨均匀的呼吸声。阳光在地板上移动。
“证据…”我慢慢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落在陈英脸上,“英子,
你刚才说…周哥是搞IT的?”周明正拿着抹布擦桌子,闻言抬起头,有点茫然:“啊?对,
程序员。怎么了?”陈英反应极快,眼睛瞬间瞪大了:“晚晚,你是想…”我看着他们。
缓缓点了点头。“江承宇的手机里,肯定有东西。”他从不避讳我。当我是空气。
当我是他的附属品。他手机随便扔。密码我知道。是他和那个女人的纪念日。多么讽刺。
“他手机有密码吧?”周明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起来。“我知道。”我说。“光解锁没用,
”周明摇摇头,“拿到手机,只是第一步。要拿到里面的数据,
尤其是可能被删除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这些,需要技术手段。而且,要快,
他一旦发现手机丢了,或者远程锁死、清除数据,就白费了。”他的专业术语让我有点懵。
但核心意思我听懂了。拿到手机。并且立刻破解。“你能做到吗?”陈英紧张地问周明。
周明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可以试试。需要专门的设备和软件。我公司有。”“好!
”陈英一拍手,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手机的事,交给我!”我心头一跳:“英子!
你别乱来!”“放心!”陈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神却像只准备捕猎的豹子,
“我有办法。保证让他‘心甘情愿’地把手机送出来!”接下来的几天。像踩在钢丝上。
小雨背上的伤在慢慢结痂。新环境让她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新奇。
陈英每天变着花样送吃的过来。陪小雨玩。讲绘本。笑声渐渐多了起来。而我的心,
始终悬着。陈英的计划,太大胆。风险太高。但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赌。
赌她对江承宇性格的精准把握。赌周明的技术。赌我唯一能抓住的翻身机会。第三天下午。
陈英来了。没带吃的。脸上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她关上门,压低声音:“成了!
”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他上钩了?”我声音发紧。“嗯!”陈英重重点头,
从随身的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软布包着的手机。是江承宇那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黑色的外壳,冰冷。“怎么回事?”我几乎不敢呼吸。“简单!”陈英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找了个以前在酒吧认识的小姐妹,演技一流。让她加了江承宇的微信,
就说是他以前一个什么远房表妹,刚来城里找工作,人生地不熟。”“然后呢?”“然后?
”陈英嗤笑一声,“那***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看见小姑娘头像漂亮,聊得那叫一个热乎!
没两天就约人家‘出来坐坐’,说‘哥哥照顾你’。”我胃里一阵翻涌。
“我那小姐妹吊着他,说手机坏了,想买新的又没钱,暗示他送个二手的也行。
那***精着呢,没立刻答应。小姐妹就说,那借你的旧手机用两天过渡一下总行吧?
拍点照片找工作用。”陈英模仿着小姐妹娇滴滴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他犹豫了。
小姐妹就激他,说他小气,连个旧手机都舍不得,是不是根本没把她当妹妹看?
还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包。”“他就上套了?”“没全上。”陈英撇撇嘴,
“他让小姐妹去他公司楼下拿。估计是想看看真人,也怕被骗手机吧。小姐妹去了,
戴着口罩帽子,打扮得特清纯学生样。那***一看,眼都直了,二话不说就把手机给了她,
还约好周末‘请她吃饭’。”“小姐妹拿到手机,借口上厕所,直接溜了。
我就在附近接应她。”陈英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到手!”整个过程听起来漏洞百出。
但陈英太了解江承宇。了解他的虚荣。了解他的好色。了解他那点自以为是的“精明”。
“快!”陈英把手机塞给我,“解锁!周明在楼下车上等着呢!设备都带来了!
”手指按上冰凉的屏幕。输入那串刻在我心上的数字。屏幕解锁。熟悉的桌面。
我的心跳得像要蹦出来。飞快地跑下楼。周明的车停在隐蔽的角落。他打开后备箱,
里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我看不懂的线缆、设备。“给我。”他接过手机,神色凝重,
动作却异常迅速。用数据线将手机连上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黑色的命令窗口弹出。
一串串白色的代码飞速滚动。屏幕上跳动着各种进度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陈英也屏住呼吸,
死死盯着屏幕。“他在清除云端备份!”周明突然低喝一声,手指敲击得更快,
“反应够快的!发现手机丢了?”我的心沉到谷底。“能拦住吗?”陈英急问。“试试!
”周明额头渗出细汗。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屏幕上的进度条疯狂闪烁。终于。
周明重重敲下回车键。长长吐出一口气。“搞定!本地数据全部镜像备份了!
云端同步也被我强行中断了!他最多删掉云端那部分,本地的重要东西,跑不了!
”“太好了!”陈英激动地捶了一下车门。周明拔出数据线,
把手机递还给我:“手机你处理掉,别留痕迹。备份数据在我硬盘里,回去整理一下,
看看有什么有用的。”“周哥,谢谢!”我接过手机,声音哽咽。“没事。”周明笑了笑,
擦了把汗,“赶紧回去吧,别让人起疑。数据整理好了,我让英子发给你。”回到楼上。
小雨还在睡。我把江承宇的手机,扔进了卫生间的马桶水箱里。盖上盖子。
看着水面恢复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两天后。一份压缩文件发到了我的新微信上。
是陈英发来的。“晚晚,东西都在里面了。你自己看吧,做好心理准备。
”后面跟着一个拥抱的表情。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下载。解压。文件夹里。是无数张截图。
聊天记录。转账记录。照片。视频。时间跨度,长达三年。比我预想的还要早。聊天记录里。
是他和不同女人的调情、露骨对话。承诺。谎言。对我的贬低和辱骂。“家里那个黄脸婆?
早他妈腻了!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提她干嘛?扫兴!哪有宝贝你香…”“离婚?
迟早的事!等我把她手里那点钱榨干…”转账记录。一笔笔。几百到几千不等。
备注着“买包包”、“亲爱的零花钱”、“情人节快乐”。收款人,好几个不同的名字。
其中一个名字,出现得最多。李薇薇。照片。他和不同女人的亲密合影。搂抱。亲吻。
甚至…不堪入目的床照。视频。是他在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餐厅里,对着镜头炫耀。
“看见没?这酒,八千八!老子请新来的小秘书喝的!那妞,啧啧,水灵!
比家里那个木头强一万倍!”他醉醺醺地笑着。眼神浑浊。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得意。
还有一段。是在KTV包间。灯光昏暗。他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手在她身上乱摸。
对着镜头比了个下流的手势。“哥牛逼不?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娘们敢管我?
反了她了!”我一张张看着。一页页翻着。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感觉。像在看一场别人的滑稽戏。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
原来,早就不痛了。只是麻木地套着那层名为“婚姻”的枷锁。我关掉文件夹。
点开另一个子文件夹。是周明整理好的,关于李薇薇的“深度挖掘”。这个女人。
不只是情妇。更是江承宇公司一个新项目的合伙人。或者说是,他挪用公款、洗钱的白手套。
聊天记录里,有他们讨论如何做假账、如何转移资金的片段。虽然隐晦。但指向明确。
转账记录里,有几笔大额资金,从江承宇的私人账户,转入李薇薇控制的空壳公司账户。
备注是“项目款”。而那个项目,根本不存在。最后一份文档。是周明写的技术分析报告。
用我能看懂的语言,清晰地标注了那些可以作为证据的关键信息链。铁证如山。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眼皮上。暖的。第一步,找律师。
陈英给我推荐了一个。姓郑。专打离婚官司,尤其擅长处理涉家暴和财产纠纷的女律师。
约在律师事务所附近的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郑律师很年轻,但眼神锐利,透着干练。
我把情况简单说了。把存着证据的U盘推到她面前。“郑律师,我的诉求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