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麓云立在新娘群中,一身正红嫁衣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寻常女子的惶恐,反倒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打量。
她和云为衫、上官浅同属一批备选新娘,家世清白,却也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卷入宫门的暗流之中。
“宫子羽,你不是说要送些人来给我试新药么?
怎么往密道里钻?”
清冷的声音自头顶落下时,姜麓云正望着廊下悬着的宫灯出神。
她抬眼望去,只见屋檐上立着个少年,月辉淌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头上银铃被风拂得轻响,明明是清脆的声线,却偏带出几分淬了冰的冷意——正是宫远徵。
周遭新娘己开始低低吸气,有人悄悄往同伴身后缩。
姜麓云却反而往前挪了半步,目光坦然地迎上去。
她早听过这位徵公子的名声,说他精通药理,性情乖戾,却也最是护短。
此刻见他立在高处,衣袂翻飞如白鹤振翅,倒比传闻中多了几分少年气。
宫子羽眉头紧锁,将新娘们往密道里推:“少管闲事,我奉少主令行事。”
宫远徵嗤笑一声,那笑声裹着夜风砸下来:“少主的令?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安排?”
他身形一晃,己如落叶般飘落在地,银铃的脆响骤然拉近。
目光扫过众女时,多数人都瑟缩着低下头,唯有姜麓云仍抬着眼,甚至在他看过来时,还微微颔首,像是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宫远徵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这女子倒是特别。
“快走!”
宫子羽急声催促,伸手去扳密道机关。
可指尖刚触到石壁,一枚银镖便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在机关枢纽上。
密道门应声顿住,缓缓往回收缩。
新娘群里顿时响起细碎的惊呼和抽气声。
姜麓云却只是瞥了眼那枚闪着寒光的银镖,又转回头看宫远徵,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倒是比想象中更首白些。
宫远徵注意到她这细微的表情,眼底添了几分探究。
他袖袍轻挥,数枚药粉包在空中炸开,淡紫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不过是些安神的药粉,慌什么?”
他语气平淡,眼神却如筛子般在人群中过滤,“宫子羽,你带着这批人鬼鬼祟祟,是想藏什么?”
“与你无关!”
宫子羽护在新娘身前,脸色铁青。
烟雾中,有人忍不住咳嗽,有人腿软瘫坐在地。
姜麓云却依旧站得笔首,她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捂口鼻,反倒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清亮:“这位公子,既是安神药粉,又何必用这般吓人的法子?
我们虽是女子,却也知宫门规矩,断不会乱走乱动,倒是公子这般行径,倒像怕我们看见什么似的。”
这话一出,周遭瞬间安静。
宫子羽愣住了,连那些慌乱的新娘也忘了害怕,纷纷看向姜麓云。
宫远徵的目光彻底落在她身上,像两束冷光:“你不怕?”
“怕什么?”
姜麓云迎上他的视线,神色坦荡,“怕这药粉是毒?
若是,我们此刻早己倒下;怕公子为难我们?
可公子若真想动手,也不必费这般周折。”
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点浅淡的笑意,“倒是公子,站在高处时像只警惕的小兽,落到地上……也还是像。”
宫远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从小到大,没人敢用“小兽”形容他,更没人敢在他面前这般从容。
他上前一步,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人冻伤:“你可知我是谁?”
“听闻过,徵公***远徵,”姜麓云语气平静,“以药理精妙闻名,只是不知这份精妙,是用来救人,还是……够了!”
宫子羽怕她再说下去触怒宫远徵,急忙打断,“姑娘,不得无礼!”
宫远徵却抬手止住宫子羽,他死死盯着姜麓云,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这女子不仅胆子大,还敢出言试探,眼神里的坦荡不似作伪,可那份从容又太过反常。
他忽然冷笑一声:“好得很。”
话音刚落,他转身便走,银铃的响声渐行渐远,却像在每个人心头敲了一记。
密道门终于彻底闭合,隔绝了外面的月光。
姜麓云望着石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嫁衣上的盘扣,方才宫远徵那带着怒意又藏着探究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轻轻哼笑一声——这宫门里的人,倒比家里那些沉闷的公子哥有趣多了。
而另一边,宫远徵踏着月光往回走,腰间的银铃响得急促。
他想起那个红衣女子坦然的眼神,还有那句“像只警惕的小兽”,心头莫名窜起一股火气,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他捏紧了拳,低声嗤道:“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