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进去吧,今晚先歇在这儿。”
宫子羽话音刚落,廊下就转出个药童,手里捧着个黑漆托盘,上面摆着十数只白瓷碗,茶汤泛着浅金色,飘来白芷混着甘草的清苦香气。
“是徵公子吩咐的,”药童垂手道,“说各位在密道沾了药气,这白芷金草茶能清润肺腑,解百毒余韵。”
新娘们你看我我看你,想起宫远徵那副冷戾模样,谁也不敢先动。
姜麓云走在最后,指尖刚触到碗沿,就认出这茶底的金草——是宫门特有的“护心草”,与她方才洗手用的金银花碎同属解毒药草,只是更温和些,最适合解乌头的寒毒余孽。
“多谢徵公子费心。”
她端起一碗,仰头饮下。
茶汤滑过喉咙时带着微甘,果然是加了蜂蜜调味,与他在密道里调药的手法如出一辙。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陆续端碗喝下。
姜麓云放下空碗时,瞥见药童袖口沾着点褐色药渣——是羊踯躅根的碎屑,想来是刚从药庐过来的。
“徵公子还说,”药童收拾碗碟时,忽然压低声音,“今晚的夜风里掺了‘眠香’,睡前用薄荷水擦脸,能醒神。”
这话显然是说给有心人听的。
姜麓云心头一动,想起密道里那丫鬟身上的毒,分明是有人想借安神药粉做文章,此刻宫远徵借着茶汤递来消息,怕是早料到夜里不太平。
刚走到客房门口,就见云为衫站在廊下望天:“这茶倒不难喝,就是徵公子也太奇怪了,前脚还说要把人扔药池,后脚就备了茶。”
姜麓云望着药庐的方向,那里隐约有灯火摇曳。
“他大约是……不擅长说软话。”
她想起宫远徵转身时,银铃撞在腰间药囊上的轻响,倒像是怕人听出他的关切似的。
夜里果然起了雾,带着甜腻的香气钻进窗缝。
姜麓云按药童的话,用白天剩下的金银花碎泡了水擦脸,薄荷的清凉刚漫开,就听见隔壁客房传来低低的***——有人中了眠香。
她披衣起身,刚推开门,就见院墙上掠过道银影。
宫远徵立在墙头,手里提着个药罐,见她出来,挑眉道:“看来没笨到家,还知道用金银花。”
“多谢徵公子的茶。”
姜麓云望着他手里的药罐,“里面是解眠香的药?”
“不然等你来求我?”
他嗤笑一声,将药罐扔过来,“往各房窗缝里撒点,明早还得去给少主请安,总不能个个顶着黑眼圈。”
药罐落在手心,带着余温。
姜麓云仰头时,墙头己空无一人,只有银***被风卷着飘过来,像句没说出口的叮嘱。
她低头晃了晃药罐,听见里面药草碰撞的轻响。
雾色渐浓,姜麓云往各房窗缝撒药粉时,总觉得那银***还在耳边绕。
这位徵公子,明明把一切都安排妥帖了,偏要裹层淬冰的壳子,倒比那些首白的善意,更让人记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