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飘着桂花糖糕的甜香。温阮正把最后一笼糕点摆上竹篮,头顶的灯泡忽闪了两下,
映得她鼻尖上的面粉像落了层雪。“阮阮,收摊了没?” 隔壁修鞋铺的张叔探进头,
“刚才看见辆黑色宾利,就在巷口打转呢。”温阮笑着应了声好,指尖刚触到卷帘门的拉绳,
巷口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她掀起门帘一角往外看,昏黄的路灯下,
几个黑衣人像拎小鸡似的架着个男人。那人白衬衫上洇开大片暗红,银灰色西装裤沾着泥点,
却仍仰着头,下颌线绷得像把刀。“傅斯年,你也有今天?
” 为首的刀疤脸踹了男人膝盖弯,“当初把我弟弟送进局子的时候,没想过报应吧?
”温阮手里的竹篮 “哐当” 掉在地上。傅斯年。这个名字像根冰锥,
猝不及防扎进她三年前的冬天。那时她还是医学院的实习生,
值夜班时撞见他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冲进急诊室。男人西装革履,袖口却沾着血,
喉结滚动着说 “不惜一切代价”,声音冷得像手术刀。后来她才知道,
那是傅家小少爷傅斯越,而他是傅氏集团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再后来…… 温阮攥紧手心,
指甲嵌进肉里。刀疤脸掏出折叠刀,寒光在路灯下晃了晃。
温阮几乎是本能地抄起墙角的拖把,冲出去时木柄都在抖:“你们干什么!
再不住手我报警了!”黑衣人们显然没把这个穿围裙的小姑娘放在眼里,
刀疤脸嗤笑一声:“哪儿来的野丫头,滚开!”就在刀锋要碰到傅斯年脖颈时,
温阮闭着眼把拖把往前捅。不知是碰巧还是怎么,拖把杆精准地撞在刀疤脸手腕上,
折叠刀 “当啷” 落地。“快跑!” 她拽住傅斯年的胳膊就往巷子深处拉。
男人的体温烫得惊人,脚步虚浮却仍挺直着背。温阮回头看了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看什么看!不想死就跟上!” 她没好气地吼。
穿过三个岔路口,钻进修鞋铺后面的储藏室,温阮才抵着门大口喘气。
空气里弥漫着胶水和旧皮革的味道,只有一扇小窗透进点月光。傅斯年靠在货架上滑坐下去,
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扯掉领带,露出被血浸透的衬衫领口,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为什么救我?”温阮从医药箱里翻出碘伏和纱布,
闻言动作顿了顿:“见死不救,会遭天谴的。”她蹲下来要解开他的衬衫,却被他抓住手腕。
男人的指腹粗糙,力道大得像铁钳,眼神锐利如鹰:“你认识我。”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温阮挣了挣没挣开,索性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傅总贵人多忘事,三年前市一院,
你弟弟傅斯越的急诊手术,我是器械护士。”傅斯年的瞳孔缩了缩。温阮甩开他的手,
撕开包装棉:“不过傅总放心,我救你不是图回报。等天亮了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卖我的桂花糕,两不相欠。”酒精棉球擦过伤口时,傅斯年闷哼一声,却没再动。
月光落在他紧抿的唇上,竟显出几分脆弱来。“那天晚上……” 他忽然开口,“你哭了。
”温阮的手猛地一颤。三年前的手术室外,她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
蹲在走廊里哭得喘不上气。有个穿黑大衣的男人经过,丢下一张不限额的黑卡,
说 “去结账”。她当时把卡扔还给他,红着眼睛吼:“我妈不是商品!”原来他记得。
储藏室里陷入沉默,只有纱布缠绕时轻微的摩擦声。温阮包扎得很仔细,
最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好了。” 她收拾着医药箱,“这里暂时安全,
你……”话没说完,傅斯年忽然抓住她的脚踝。他仰头看着她,睫毛上沾着冷汗,
眼神却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做我女人。”温阮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我说,
” 男人加重了力道,一字一顿,“从今天起,你是傅斯年的女人。”温阮气笑了,
抬脚想踹开他,却被他握得更紧。她忽然想起张叔说过的话,傅家这位掌权人,
是出了名的疯子,商场上荤素不忌,情场上更是片叶不沾身。“傅总,” 她弯腰,
指尖戳了戳他流血的伤口,看着他疼得皱眉才收手,“脑子被打坏了就去看医生,
别在这儿说胡话。”说完拎起竹篮,拉开储藏室的门。外面的月光亮得很,温阮回头看了眼,
男人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地上,黑色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她深吸一口气,
把那个荒唐的夜晚和那个更荒唐的男人,都关在了门后。第二天温阮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她顶着鸡窝头打开门,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笔直地站在门口,像两尊门神。“温小姐,
傅总请您过去一趟。” 左边的男人递上一个烫金请柬,语气恭敬却不容置喙。
温阮打了个哈欠:“不去,我要卖糕。”“傅总说,
” 男人面无表情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只要您肯赏光,这条街的铺面,
他都买下来送您。”温阮的哈欠卡在喉咙里。她这条街是老城区最繁华的地段,
光她这间十平米的小店,去年就有人开价五百万。“告诉你们傅总,” 她把请柬推回去,
转身从屋里拿出块刚蒸好的桂花糖糕,“我这人俗气,只认吃的。想请我吃饭,得用这个。
”西装男显然没处理过这种情况,僵在原地。温阮 “砰” 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笑出声。
傅斯年这招,倒是和三年前如出一辙。九点整,“阮记糖糕” 准时开张。刚把蒸笼摆好,
就看见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停在巷口。傅斯年从车上下来,换了身深灰色西装,
脸色还有点苍白,却已恢复了往日的凌厉。他径直走到摊位前,身后跟着昨天那两个西装男,
手里还捧着个锦盒。“温小姐,” 他微微颔首,姿态是难得的客气,“昨天多谢。
”温阮往蒸笼里添着桂花,头也不抬:“傅总记错了,我昨天在家睡觉,没见过您。
”周围买糕的街坊邻居都看直了眼。张叔凑过来小声说:“阮阮,那可是傅斯年啊,
你跟他较什么劲?”傅斯年像是没听见,打开锦盒。里面铺着红绒布,放着支羊脂玉簪,
雕着栩栩如生的桂花。“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他拿起玉簪,似乎想亲自为她戴上。
温阮猛地后退半步,手里的长柄勺 “啪” 地敲在蒸笼上:“傅总,我这是糖糕摊,
不是古玩市场。您要是想买糕,五块钱一个,扫码支付。要是想闹事,我就报警了。
”傅斯年的手停在半空,黑眸沉沉地看着她。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竟少了几分戾气。“那就来十个。” 他掏出手机,扫了摊位上的二维码。
温阮用油纸包好十个糖糕递过去,态度冷淡:“拿好,慢走不送。”傅斯年接过糖糕,
却没走。他站在摊位旁,看着温阮熟练地收钱、递糕,偶尔和熟客说笑两句。
阳光落在她发顶,镀上层金边,鼻尖沾着的面粉,比昨天更像落雪了。“傅总,
您在这儿影响我做生意了。” 温阮终于忍无可忍。“我买了十个糖糕,
” 他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咬了小口,“作为消费者,我有权在这儿吃完。
”温阮被噎得说不出话。这时,巷口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推搡着往里走,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刀疤脸。“傅斯年!
你他妈有种别躲!” 刀疤脸手里挥舞着钢管,“今天非废了你不可!
”街坊邻居吓得纷纷躲远,温阮却把蒸笼往旁边一挪,挡在傅斯年身前。“又是你们!
” 她举起长柄勺,“昨天没被打够是不是?”刀疤脸看见她,愣了下,随即狞笑:“哟,
这不是昨天那个野丫头吗?正好,连你一块儿收拾!”钢管带着风声砸过来,
温阮闭着眼就要挥勺,手腕却被人攥住。傅斯年把她拉到身后,自己迎了上去。
他打架的姿势算不上好看,却异常狠戾。没几下就把几个小混混撂在地上,
最后一脚踩在刀疤脸背上,声音冷得像冰:“谁派你们来的?
”刀疤脸疼得嗷嗷叫:“是…… 是李总!他说你抢了他的地……”傅斯年嗤笑一声,
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王秘书,通知法务部,准备收购李氏地产。”挂了电话,
他低头看脚底下的人:“现在,滚。”小混混们连滚带爬地跑了。温阮看着他,
忽然觉得这人有点陌生。昨天那个流血的、脆弱的傅斯年,和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的傅斯年,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温小姐,” 他转过身,额角又渗出些冷汗,“现在,
可以赏脸吃个饭了吗?”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谁不知道傅斯年有洁癖,从来不在外面吃饭,
更别说和人同桌。温阮看着地上散落的糖糕碎屑,忽然笑了:“吃饭可以,但得在这儿。
”她从屋里搬出张折叠桌,又拿了两个小马扎:“我这儿只有糖糕和豆浆,傅总不嫌弃吧?
”傅斯年看着她眼里的狡黠,喉结滚动了下:“不嫌弃。”街坊邻居们看得目瞪口呆。
张叔偷偷捅了捅温阮:“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温阮没说话,给傅斯年倒了杯豆浆。
阳光穿过蒸笼的白雾,落在他脸上,竟柔和了不少。他拿起糖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动作斯文得不像刚打过人。“傅总,” 温阮托着下巴看他,“您这又是送房又是送簪子的,
到底想干什么?”傅斯年抬眼,黑眸里映着她的影子:“想让你做我女人。”这次的语气,
比昨天认真了太多。温阮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傅斯年追人的方式,实在算不上高明。
每天早上八点半,他的宾利准时停在巷口。有时带束娇艳的红玫瑰,有时拎着顶级的燕窝,
偶尔还会捧着套线装的《本草纲目》—— 大概是想起她以前学过医。温阮一概不收,
只每天赏他两块糖糕。“傅总,” 这天她实在忍不住,“您这是何必呢?我们不是一路人。
”傅斯年正帮她把蒸笼搬到车上他坚持每天帮她收摊,
闻言动作顿了顿:“路是人走出来的。”温阮被他噎得没话说。晚上关店时,
张叔神神秘秘地塞给她张报纸。头版头条是傅氏集团收购李氏地产的新闻,
配着傅斯年签字的照片,标题写着 “傅斯年雷霆出手,李氏一夜易主”。“听说啊,
” 张叔压低声音,“那个李总,就是昨天刀疤脸背后的人。傅斯年这是为了你,
把人往死里整呢。”温阮捏着报纸的手指泛白。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像被无形的网罩住,
连呼吸都带着窒息感。第二天,傅斯年再来时,温阮递给他的不是糖糕,是张纸条。
“我们谈谈。”两人坐在巷口的长椅上,秋风吹落几片梧桐叶。“傅总,
” 温阮看着自己的脚尖,“您对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喜欢。” 他答得干脆。
“喜欢什么?” 她抬头看他,“喜欢我不知天高地厚,敢跟您叫板?还是喜欢我救过您,
能满足您的英雄情结?”傅斯年沉默了。“三年前,” 温阮的声音很轻,像风一吹就散,
“我妈在医院等着做手术,傅氏集团的项目却断了我们家的水电。我去找您,
在傅氏大厦门口等了三天,您连面都没露。”她笑了笑,
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后来我妈走了,我也退学了。您说,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您喜欢的?
”傅斯年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黑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断水电的事,我不知道。
”“是不是您授意的,又有什么区别?” 温阮站起身,“傅总,您的世界太大,
我这种小人物,进去了只会被碾碎。求您,放过我吧。”说完,她转身就走,没回头。
傅斯年坐在长椅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梧桐叶落在他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助理的电话。“傅总,查到了。三年前断温小姐家水电的项目,
是…… 是傅老夫人亲自批的。”傅斯年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温阮以为,那次谈话后,
傅斯年就会知难而退。可第二天早上,她刚打开门,就看见巷口摆着十几个煤炉,
每个炉子上都坐着口铁锅,里面咕嘟咕嘟煮着什么。傅斯年穿着件沾满煤灰的旧棉袄,
正挥着大铁勺搅动锅里的糖浆,脸上蹭得一道黑一道白,像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猫。
“温小姐,” 他看见她,眼睛亮了亮,举着铁勺跑过来,“我听张叔说,
你最喜欢吃你妈做的糖芋苗。我找了好几个老厨子,学了三天,你尝尝?
”温阮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还有那双被糖浆烫出好几个水泡的手,喉咙像被堵住了。
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围过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夸傅斯年用心。“阮阮啊,你看傅总多实在。
”“就是,现在哪找这么疼人的男人?”温阮没说话,转身回屋拿出医药箱,
拉着傅斯年的手就往屋里走。“哎,糖芋苗还没……”“闭嘴!”她把他按在椅子上,
用碘伏小心翼翼地擦着他手上的水泡,动作轻柔得不像她。“傅斯年,” 她低着头,
声音闷闷的,“你到底想怎么样?”“想娶你。” 他说得笃定。温阮的手一顿,
碘伏滴在他手背上,带来一阵刺痛。他却没躲,任由她折腾。“我跟傅家有仇。
” 她提醒他。“我会解决。”“我配不上你。”“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温阮抬起头,
撞进他漆黑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施舍,只有满满的认真。她忽然就笑了,
带着点认命的意味:“傅斯年,你可真是个疯子。”傅斯年也笑了,嘴角扬起个极浅的弧度,
像冰雪初融:“能疯在你这儿,挺好。”那天的糖芋苗,温阮吃了满满一大碗。
甜糯的芋头裹着浓稠的糖浆,暖得从舌尖一直热到心里。她想,或许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
傅斯年追妻的画风,自从得到温阮的默许后,变得更加清奇。他不再送那些昂贵的礼物,
改成每天早上来帮温阮揉面。一米八五的大男人,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装,
围着块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温阮店里唯一的存货,在十平米的小厨房里忙得团团转。
起初他笨手笨脚,要么把面粉扬得满脸都是,要么把面团揉得像块石头。温阮看着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