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拖着行李箱站在顾家别墅门前时,梧桐叶正簌簌落在雕花门楣上。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十二岁的指尖能摸到布料下凸起的脊椎骨,像一串尚未发育完全的玉珠。
身后传来母亲苏琳压抑的啜泣声,混着男人皮鞋敲击石阶的清脆声响,
像一把钝刀在她耳膜上反复切割。“进去吧。”顾威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西装袖口的铂金链扣在暮色里闪了闪,苏灵忽然想起机场免税店橱窗里的爱尔兰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里沉睡着她素未谋面的父亲,
那个在母亲孕肚隆起时消失在都柏林雨雾里的男人,只留下这双异于常人的蓝眼睛,
如同大西洋深处翻涌的暗流。客厅水晶灯骤然亮起的瞬间,苏灵条件反射地眯起眼。
两束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像探照灯般灼热。左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
指尖夹着的钢笔在文件上悬停,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右边落地窗前站着的青年则穿着米白色羊绒衫,画架上未干的油彩还在散发松节油的味道,
他转过身时,夕阳恰好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那双桃花眼上镀了层金边,俊美得让人失神。
“这是顾珩,顾遂。”顾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苏灵的视线撞进顾遂含笑的眼眸,那里面盛着细碎的光,像把银河揉碎了撒进去。
而顾珩只是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秒,准确地落在那双蓝眼睛上,
像鹰隼锁定了猎物。“蓝眼睛?”顾遂忽然笑了,声音像浸过蜂蜜的大提琴,
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放下画笔走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要碰到她的睫毛,
“像莫奈画里的塞纳河。”苏灵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行李箱的金属拉杆上,
疼得眼眶发酸,那抹蓝色在泪水的映衬下,更显得楚楚动人。“顾遂。
”顾珩的钢笔重重戳在文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纸张洇开一小团墨渍,
像朵骤然绽放的黑色罂粟。苏遂悻悻收回手,指尖在空气中虚虚画了个圈,
仿佛还在勾勒那双受惊的蓝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偏执的光芒。
二楼的客房被安排在走廊尽头,窗外是片修剪整齐的玫瑰园。苏灵趴在雕花栏杆上,
看着顾遂在月光下调试画架。他穿着丝质睡袍,领口松垮地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像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画笔在画布上沙沙游走,
苏灵忽然发现他画的是自己下午站在门口的样子,蓝眼睛被夸张地涂成钴蓝色,
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湖泊。“喜欢吗?”顾遂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
苏灵吓得差点从栏杆上摔下去,他伸手捞住她的腰,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来,
像烙铁般灼人。画室里的雪松香气混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形成一种诡异又迷人的气息,
让她心跳漏了一拍。“二哥。”她挣扎着想后退,却被他圈得更紧。顾遂的下巴抵在她发顶,
声音轻得像叹息:“别动,让我看看你的眼睛。”他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眉骨,顺着鼻梁往下,
停在颤抖的睫毛上,动作温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月光从彩绘玻璃透进来,
在他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惊慌失措的蓝眼睛,
像两株在暗夜里摇曳的蓝色妖姬。楼梯口传来皮鞋声,顾珩穿着银灰色真丝睡衣站在阴影里,
领口的褶皱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透着一股疏离的优雅。他没说话,
只是用目光扫过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空气瞬间凝固,像被冰封的湖面。顾遂慢悠悠松开手,
替苏灵理了理凌乱的衣领,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在整理画布上的褶皱,
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挑衅。“明天还要上学。”顾珩转身时,
睡衣下摆扫过栏杆上的青瓷花瓶,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苏灵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忽然发现他后颈有颗小小的朱砂痣,
像滴落在雪地里的血珠,在银灰色的布料上格外醒目。清晨的餐桌上,
水晶杯里的橙汁泛着泡沫,像无数个破碎的梦。顾珩翻阅财经报纸的手指停在头版头条,
照片上他穿着黑色西装,站在剪彩仪式的红绸带前,眼神锐利如鹰,
周身散发着掌控一切的气场。苏灵偷偷抬眼,正好对上他抬起来的视线,
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像结了冰的湖面,让她瞬间缩回了目光,心脏怦怦直跳。
“城西的贵族学校已经安排好了。”顾威放下刀叉,餐巾在膝头叠出整齐的菱形,
“顾遂今天休息,让他送你去熟悉环境。”苏灵捏着吐司的手指猛地收紧,
面包屑簌簌落在餐盘里,像撒了一地的碎钻。顾遂的跑车在梧桐道上疾驰,
敞篷把阳光揉碎了洒在苏灵脸上。他忽然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里,
车子滑进一条僻静的林荫道。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滚出一管颜料,
钴蓝色在米色真皮座椅上洇开,像片突然坠落的星空。“怕我?”顾遂倾身过来系安全带,
薄荷牙膏的味道混着松节油气息笼罩下来,形成一个温柔的陷阱。
苏灵能看见他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像蝶翼停驻在苍白的皮肤上,美得让人心惊。
她猛地推开车门,帆布鞋踩在青苔上打滑,却在听到他低笑时僵住了脚步。“跑什么?
”他倚在车门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像幅流动的水墨画。
“我又不会吃了你。”指尖忽然触到她后颈,苏灵惊得差点跳起来,
却听见他倒吸冷气的声音,“这里有颗痣,像落在雪地里的蓝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痴迷,让苏灵背脊发凉。贵族学校的红砖墙外,
蔷薇花攀着铁艺栏杆盛放。苏灵抱着课本经过公告栏时,忽然被几个女生拦住去路。
为首的女孩染着酒红色卷发,指甲涂成深紫色,像只骄傲的孔雀。“你就是顾家那个拖油瓶?
”她伸手想戳苏灵的眼睛,却被突然出现的顾遂攥住手腕,他的动作快如闪电,
带着医生特有的精准和力量。“顾医生?”酒红色卷发瞬间耷拉下来,像只被戳破的气球。
顾遂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指尖却在她腕骨上慢慢施压,直到那女孩疼得脸色发白,
才慢悠悠松开手,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一台精密的手术。“我的模特,你也敢碰?
”他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里的笑意却没抵达眼底。
苏灵看着他转身时扬起的衣角,忽然想起昨晚画室里那幅未完成的画,
她的蓝眼睛被涂得像燃烧的磷火,在暗夜里诡异而美丽。放学时校门口停着辆黑色宾利,
司机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后座的顾珩正在接电话,侧脸在暮色里像尊冷硬的雕塑。
“收购案必须在周五前完成。”他对着蓝牙耳机沉声说,指尖在真皮座椅上轻轻敲击,
形成一种规律的节奏,“告诉对方,顾氏从不是做慈善的。”苏灵缩在角落,
感觉自己像只误入猎场的兔子,被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车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
映在顾珩一丝不苟的发胶上。他忽然挂断电话,目光落在她校服口袋露出的画纸上,
那是美术课上临摹的向日葵,却被她涂成了诡异的蓝色,像被泪水浸泡过的阳光。
“顾遂教你的?”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苏灵莫名想起冰柜里冻住的鱼,浑身发冷。
“我自己想画的。”她把画纸往里塞了塞,指尖却被他突然抓住。顾珩的掌心干燥滚烫,
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苏灵看见他瞳孔里自己放大的蓝眼睛,
像两团惊恐的火焰在燃烧。“离他远点。”他松开手时,苏灵的手腕上已经留下四道红痕,
像条精致的锁链。宾利平稳地滑入顾家车库,她看着顾珩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旋转楼梯口,
忽然发现他西装后摆沾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不知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画室的灯光总在深夜亮着,像颗不肯安眠的星辰。
苏灵数到第七次听到画笔敲击画架的声音时,终于忍不住推开虚掩的门。
顾遂正对着镜子描摹自己的眼睛,猩红颜料从眼角蜿蜒而下,在脖颈处汇成细小的溪流,
像场凄美的自残仪式。“吓到你了?”他笑着转过身,指尖沾着的颜料蹭在她脸颊上,
留下道诡异的红痕。苏灵看着画布上层层叠叠的蓝眼睛,忽然注意到角落里藏着幅肖像,
画中女人有着和她相似的眉眼,却长着顾遂般妖异的唇线,仿佛是他们的混合体。
“这是我母亲。”顾遂忽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他用刮刀把那幅画铲得支离破碎,
画布撕裂的声音里,钴蓝色颜料溅在他白衬衫上,像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她也有双蓝色眼睛,后来疯了。”苏灵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偏执,
忽然明白那些深夜画室里的灯光,或许是他与过去对话的方式。楼梯传来脚步声,
顾珩站在门口,睡袍领口敞开着,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最终落在苏灵脸上那道红痕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明天让管家来收拾。
”他说完转身就走,却在门口停顿片刻,“顾遂,别玩得太过火。”声音里的警告像冰锥,
刺破了画室里诡异的平静。苏灵十五岁生日那天,顾遂送了她套银质画笔,
笔杆上刻着细小的鸢尾花纹,精致得让人不忍触碰。她抱着礼物经过书房时,
听见顾珩正在打电话,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把顾遂医院的排班表调一下,
让他未来三个月都值夜班。”苏灵的脚步顿住,怀里的画笔仿佛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深夜的厨房飘来热可可的香气,顾遂系着她的小熊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显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