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态金属氢在采集罐里翻涌时,颜语正盯着光谱分析仪。
277 年的超导材料研究就卡在这里 —— 木星磁场异常区域的液态氢含有奇异量子态,
导师说拿到样本就能让她提前毕业。“颜姐!冷凝管压力超了!
” 师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颜语扑向控制台时,看见压力表指针红得像要炸开。
最后一眼瞥见的是采集罐外壁浮现的蓝白色电弧,
像极了实验室走廊里那盏接触不良的应急灯。再睁眼时,铁锈味灌满鼻腔。
不是实验室消毒水味,是劣质铁器长期潮湿的酸腐气。颜语趴在条窄巷里,
石板缝里钻出的苔藓蹭着脸颊,耳边是金属碰撞的脆响 —— 有人在用铁链抽击石板。
“动作快点!这批‘赤瞳’要是赶不上教廷的净化车,咱们这个月口粮都得扣!
”粗哑的吼声里,颜语看见三个穿银白铠甲的人。他们金发在巷口逆光里发亮,
靴底踩着个蜷缩的少年。少年的红发被血黏在额角,棕褐色瞳孔在哭肿的眼睑下闪着光,
像被踩碎的石榴籽。“大人!他只是饿晕了!” 老妇人扑过来想拽铠甲的裤脚,
被盾牌掀翻在墙角,“我们也是人啊!”铠甲嗤笑一声,铁链甩得更响:“教皇说了,
红发棕瞳是恶魔后裔。留着你们捡垃圾就不错了,还敢偷懒?
”颜语的手指摸到块尖锐的碎石。她不是冲动的人,
但材料学本能让她算出了距离 —— 从这里扑过去,
用碎石砸铠甲关节连接处那里通常是防护薄弱点,
有 73% 的概率能让对方暂时失能。“别动。”冷硬的声音从后颈传来。
颜语刚绷紧的肌肉僵住,感觉有块冰凉的金属抵着脊椎 —— 不是武器,
是块边缘光滑的合金牌。“想被当成同党一起拖去净化站?” 来人绕到她面前,
灰袍下摆沾着泥点,兜帽下露出半张脸,下颌线绷得很紧,“看你这黑发黑瞳,
在梵尔市活不过三个小时。”巷口突然响起号角声。铠甲们骂骂咧咧地拖着少年走了,
铁链在石板路上拖出火星。老妇人瘫在地上哭,
指缝间漏出断断续续的话:“造孽啊…… 金发的强盗占了我们的地,
倒说我们是恶魔……”灰袍人拽起颜语往巷深处走:“教廷巡逻队五分钟后会来搜查。
不想被当成‘杂血’烧掉,就跟我走。”穿过七扭八歪的铁皮屋,颜语才看清这地方的模样。
矮屋像被踩扁的易拉罐挤在一起,墙皮是用废铁皮和黏土糊的,窗棂上缠着生锈的铁丝。
人们缩在自家门口,看见灰袍人时都低下头,但眼睛里没什么恐惧,反而有种奇异的默契。
“他们为什么怕金发的?” 颜语盯着擦肩而过的小女孩 —— 她把红发藏在灰布头巾里,
手里攥着块碎镜片,偷偷照自己的棕眼睛。“因为金发的是‘神选者’啊。
” 灰袍人嗤笑一声,声音透过兜帽有点闷,“三百年前他们坐船来的,
说埃索兰是神赐的土地,红发的都是恶魔。现在梵尔市的城墙用我们祖先的骨头奠基,
他们倒成了主人。”转过街角,颜语看见道高墙。墙内是白大理石建筑,
尖顶钟楼在夕阳里闪着金光;墙外是铁皮贫民窟,炊烟裹着煤烟在低空打旋,
像层化不开的脓疮。“那是梵尔大教堂。” 灰袍人停下脚步,指节敲了敲墙根的暗门,
“教皇每周在里面讲‘众生平等’。”暗门后是间铁匠铺。铁砧上摆着块暗红金属,
被锤子敲出奇异的纹路。穿皮围裙的矮个子抬头,看见颜语时突然把钳子掉在地上。“凌队!
你真带回来个黑发黑瞳的!” 矮个子的红发在炉火里映得发亮,耳后有块烫伤的疤痕,
“村长说的‘钥匙’?”“别瞎猜。” 被叫做凌队的灰袍人摘了兜帽,
露出张被晒成麦色的脸,左眉骨有道旧疤,“先给她找身衣服。
原来那身什么太空服 ” 他瞥了眼颜语身上皱巴巴的防护服,“太扎眼了。
”矮个子从里屋翻出件粗麻布裙,布料上打满补丁,但洗得很干净。颜语换衣服时,
听见外面在争论。“教廷刚下了新规矩,所有红发必须在左臂烙印记。” 是矮个子的声音,
“昨天南区有户人家反抗,房子被烧了。”“知道。” 凌队的声音,
“所以才急着找能启动‘老东西’的人。阿铁,把你那块星纹铁拿来。”颜语出来时,
看见桌上摆着块金属板。暗红色,表面有流动的光泽,像她在实验室见过的镧系合金。
她伸手碰了下,指尖传来微弱的电流感 —— 能导电?“这是……” 她的指甲刮过纹路,
突然愣住,“这结构像高温超导带材的晶界排列。”阿铁眼睛瞪得溜圆:“你咋知道?
这是我们祖传的‘血铁’,只有我们能锻造,但谁也不知道原理!”凌队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颜语的防护服袖口破了,露出块淡青色印记,像片蜷缩的叶子。“这印记哪来的?
” 他的声音突然变沉。“采集液态氢时被罐壁烫伤的。” 颜语盯着他的眼睛,
“你们到底是谁?这地方到底是哪?”外面突然响起砸门声。
有人用金属棍敲着铁皮门喊:“例行检查!所有红发出来登记!
”阿铁瞬间把金属板塞进炉膛,凌队拽着颜语躲进储藏室。透过木板缝,
颜语看见三个铠甲兵进来,靴底碾过地上的铁屑。“铁匠铺怎么一股怪味?
” 领头的用长矛戳着炉膛,“是不是藏了没烙印的红发?”“大人说笑了!
” 阿铁佝偻着背笑,“我这刚熔了批废铁,味道是冲了点。
您看我这印记 ——” 他撸起袖子,左臂有个烧红的十字,“上周刚烙的,新鲜着呢!
”铠甲兵啐了口,长矛在铁砧上划出道痕:“别耍花样。教皇说了,
这月要是再找不着‘异端窝点’,所有红发都去矿场挖魔法石。”他们走后,
阿铁的背还僵着。颜语看见他攥着锤子的手在抖,指节发白。“矿场是地狱。
” 凌队从储藏室出来,声音很轻,“魔法石有辐射,泰拉人对那东西敏感,
进去的活不过三个月。”阿铁突然蹲在地上,
用锤子尖在地上画圈:“我妹妹上个月被抓去了。他们说她的棕眼睛能感应魔法石,
是‘天生的矿奴’。”颜语的指尖还留着血铁的温度。她想起实验室的辐射检测仪,
突然开口:“魔法石的成分是什么?如果是含铀的矿石,铅板能屏蔽辐射。
”凌队和阿铁同时抬头。“你说啥?” 阿铁没听懂,“铅板?那玩意儿能挡魔法?
”“不是挡魔法,是挡电离辐射。” 颜语捡起块铁屑,“如果魔法石释放的是 α 射线,
几厘米的空气就能阻挡;要是 γ 射线,就得用高密度材料 ——” 她突然停住,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凌队却笑了,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不管你是哪来的,
或许真能帮上忙。这是去埃兰菲拉学院的地图,那里有能让你活命的本事。
”纸上画着条路线,终点标着座悬浮城堡。颜语注意到纸边有行小字,
用的是简体中文:“东经 118°,北纬 30°,共振频率 43.7Hz”。
“这字……”“别问。” 凌队把兜帽重新戴上,“到了学院找院长。记住,
在那里别说你懂‘科学’,就说你会‘元素共鸣’。”离开铁匠铺时,颜语回头看了眼。
阿铁正把血铁重新放进炉膛,火光里他的红发像团将熄的火。远处大教堂的钟声敲响,
震得铁皮屋的窗户嗡嗡作响。“他们的神,容不下会自己发光的东西。
” 凌队的声音混在风里,很轻,“所以要把所有亮着的,都掐灭。
”去埃兰菲拉学院的路走了五天。凌队借了辆破旧的马车,拉车的是头瘦骨嶙峋的毛驴。
颜语裹着灰斗篷,把黑发藏在帽檐下 —— 这是凌队的嘱咐,“在梵尔郡,
黑发黑瞳比红发还危险,教廷说那是‘东方恶魔’的长相”。路上的关卡比想象中多。
每个哨卡都挂着画像,画着红发棕瞳的人,下面写着 “恶魔后裔,见者举报”。
金发士兵用长矛挑开路人的头巾,看见红发就往囚车里塞。“上个月刚颁布的‘净化令’。
” 凌队赶着马车,眼睛盯着远处的哨卡,“教皇说要在年内‘清除所有异端印记’,
其实就是想把泰拉人全赶到矿场。”他们在一棵老橡树下歇脚时,遇见个卖花的老婆婆。
她的红发用蓝布包着,篮子里摆着些紫色小花,花瓣边缘有点焦。“这是勿忘草。
” 老婆婆给颜语递了朵,掌心全是老茧,“以前埃索兰遍地都是,
现在只能在城墙缝里长了。金发老爷说这花吸了恶魔气,见了就烧。”颜语把花别在斗篷上。
花瓣有点涩,像没熟的柿子。“前面是迷雾森林。” 凌队突然勒住缰绳,
“过了森林就是学院地界。教廷的人不敢进去,里面有‘守林人’。”森林入口的树桩上,
刻着很多交叉的剑。颜语认出那是某种警示标志,像实验室的 “高压危险” 符号。
“守林人是德鲁伊。” 凌队解释道,“他们能和植物说话,原住民里的古老部族。
教廷烧了他们的森林,现在他们见了金发就射箭。”刚进森林,颜语就听见树叶响。不是风,
是很多东西在动。她看见藤蔓从树上垂下来,像蛇似的缠上马车车轮。“别动!
” 个清亮的女声从树上传来,“报上名来!是教廷的走狗吗?”颜语抬头,
看见树枝上蹲着个穿绿裙的女孩。她的红发用藤蔓束着,耳朵尖尖的,眼睛是透亮的棕色,
像浸在水里的琥珀。“林小满!是我!” 凌队掀开斗篷一角,
露出里面的徽章 —— 一枚青铜树叶,“带新人去学院。”女孩的眼睛瞪圆了,
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动作轻得像片叶子。她绕着颜语转了圈,
手指戳了戳颜语的斗篷:“黑头发?你是从东边来的?村长说东边有片被封印的大陆,
那里的人都是黑头发。”“小满别瞎问。” 凌队把马车赶进藤蔓让开的路,“院长等着呢。
”林小满没听话,反而凑到颜语耳边:“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金属味,很干净的那种,
不像教廷的盔甲 一股铁锈和血腥味。”颜语想起采集罐的钛合金外壳,
突然问:“你能和植物交流?那它们能感知到化学信号吗?比如乙烯会让果实成熟,
脱落酸能让叶子枯萎。”林小满眨巴着眼:“你说的是催生术和枯萎术?
那是德鲁伊的基础魔法!”马车在森林里穿行,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光斑。
颜语看见树干上有很多刻痕,像人为的标记。“这是能量传导带。
” 林小满用脚尖点了点地面,“我们用树根传递消息,比教廷的信鸽快。
上个月就是靠这个,才躲开他们的搜山。”她突然停住,侧耳听着什么。
风里传来很轻的簌簌声。“有情况。” 林小满吹了声口哨,藤蔓瞬间缠住马车,
“教廷的巡逻队,带着猎犬。”颜语听见狗叫声从身后传来。凌队把车赶到块巨石后,
从马鞍袋里掏出件东西 —— 是块血铁,和阿铁的那块很像。“拿着。
” 他把血铁塞进颜语手里,“捏紧,能屏蔽气息。”血铁在掌心发烫时,
颜语听见猎犬的狂吠越来越近。有个粗嗓门在喊:“根据线报,异端往森林里跑了!
找到有奖,能换三个月的粮食!”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颜语看见她的耳朵尖在抖,
像受惊的动物。“是叛徒。” 林小满的声音很低,“泰拉人里的叛徒,为了粮食出卖我们。
”巡逻队的脚步声在巨石外停下。颜语屏住呼吸,
听见有人用长矛戳着藤蔓:“这地方有动静。搜!”就在这时,林小满突然吹了声长哨。
周围的蕨类植物突然长高,瞬间遮住了马车。有片叶子落在颜语手背上,
她看见叶尖有细密的绒毛 —— 和实验室培养的拟态植物很像。“走了吗?
” 颜语等脚步声远了才敢开口。“嗯。” 林小满的声音有点哑,“但他们会再来的。
教廷给的赏金太高,总有人愿意当狗。”她蹲在地上,手指抚摸着蕨类植物的叶片。
那些叶片刚才还在发抖,现在慢慢舒展了。“它们害怕。” 林小满轻声说,
“猎犬的唾液里有教廷的圣水,对植物有毒。”颜语看着自己的掌心。血铁的温度还没散,
她突然想起阿铁的妹妹,想起卖花老婆婆焦掉的花瓣。“等我学会你们的‘魔法’。
” 她捏紧血铁,“或许能做出解药。”凌队回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很复杂:“学院里有个炼金房,里面的东西…… 或许你会感兴趣。
”悬浮城堡出现在森林尽头时,颜语以为自己看错了。城堡像被吊在半空中,
底部有淡蓝色的光纹,像某种能量场。城墙是青灰色的石砖,上面爬满常春藤,
和梵尔市的白大理石完全不同。“这是反重力法阵。” 林小满指着光纹,
“用魔法石提供能量,但院长改了结构,不用泰拉人去挖的那种,用普通的煤炭就能驱动。
”城堡大门上有块匾额,刻着歪歪扭扭的字 —— 不是教廷用的通用语,
是颜语认识的简体中文:埃兰菲拉学院。“这字……”“院长写的。” 凌队勒住马车,
“她说这是‘故乡的文字’。”进门时,颜语看见两个门卫。一个是狼人,
穿件洗得发白的制服,正啃着块面包;另一个是骷髅,骨指间夹着本《亡灵族生存指南》,
书页用铁丝固定着。“凌队带新人啦?” 狼人挥了挥爪子,面包屑掉了一身,
“今年的新生质量不错啊,居然有黑头发的。”骷髅用骨节敲了敲书:“别吓着人家。
上周刚有个新生被你吓到退学,院长扣了你半个月口粮。”城堡里比想象中热闹。
穿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走着,有兽人背着巨大的锤子,有精灵抱着卷轴,
还有个矮人坐在自动行驶的小推车上,
嘴里骂骂咧咧地按着按钮 —— 那推车居然是用齿轮和发条做的。“这是地精的发明。
” 林小满指着小推车,“叫‘懒人代步机’,上坡会溜车,已经撞坏三堵墙了。
”他们在钟楼前停下。凌队指着旋转楼梯:“院长在顶楼。记住,不管看见什么,
别大惊小怪。”顶楼是间很大的书房,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光斑。
书架上摆满书,有皮革封面的魔法书,也有装订粗糙的手稿。最显眼的是窗边的青铜鼎,
三足两耳,纹路很熟悉 —— 像颜语在博物馆见过的司母戊鼎。鼎边坐着个女人,
穿件月白长衫,正用毛笔在宣纸上写字。她的头发是黑色的,用根木簪束着,
侧脸在阳光下很柔和。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颜语突然愣住 ——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和林小满很像,但眼神里有种沉淀了很久的东西,像深潭。“你来了。” 女人放下毛笔,
声音很轻,“坐吧。凌风能把你带来,说明你通过了考验。”凌队行了个礼,
没说话就退了出去。“我是这所学院的院长。” 女人给颜语倒了杯茶,茶汤是淡绿色的,
“你可以叫我华院长。”颜语盯着茶杯里的茶叶 —— 那是片完整的叶子,在水里舒展,
像刚被采摘的。她在埃索兰见过的植物,大多是蔫的或焦的。
“这茶……”“从东边带来的种子。” 华院长看着窗外,“种在学院的温室里,
用净化过的水浇灌,才能长出这样的叶子。”她突然指了指青铜鼎:“知道这是什么吗?
”颜语走近鼎,指尖抚过纹路。鼎身有很多细密的刻痕,放大看像某种电路图,又像魔法阵。
“这是…… 能量转换装置?” 她不确定,“纹路是超导线圈的排列方式,如果通入电流,
能产生强磁场。”华院长的眼睛亮了下:“你管这个叫超导线圈?我们叫它‘龙脉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