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木门在午夜准时发出“吱呀”声时，阿明正蹲在堂屋翻找爷爷留下的木箱。
箱底压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诡炼之尸”四个字像用血写的，墨迹边缘泛着青黑。
他刚翻开第一页，窗外突然飘来股腐土味，混着烧纸钱的焦糊气。
院里的老槐树影子在月光下扭曲着，枝条拍打窗棂的声音，竟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玻璃。
“别碰那东西。”奶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明回头，却见老人直挺挺站在门槛边，
双眼翻白，嘴角淌着黑涎。她手里攥着的桃木剑，剑穗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缕灰黑色的头发。
书里的字迹开始渗血，一行行爬出来：“炼尸需取生人骨，三更埋于十字路，七日开棺，
魂归尸身，见者……”最后三个字还没看清，院里突然响起拖沓的脚步声。阿明冲到窗边，
看见院墙上趴着个黑影，四肢关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皮肤像泡发的腐肉，
垂下来的手指尖还挂着湿漉漉的泥土。它抬起头，那张脸竟是三天前下葬的爷爷。
阿明喉咙发紧，转身想跑，却发现奶奶不知何时挪到了门口，
手里的桃木剑正往下滴着黏腻的黑液。而那本《诡炼之尸》，正自动翻到某一页，
上面用朱砂画着的人形符咒，眼窝处赫然嵌着两颗新鲜的、还在微微颤动的眼球。
门外的拖沓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骨头摩擦的“咯吱”声。阿明突然想起爷爷入殓时，
棺材里多出的那截不属于任何人的指骨。这时，他听见自己后颈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过。阿明的瞳孔在刹那间缩成针尖，后颈的冰凉顺着脊椎爬进颅腔，
像是有无数条细小的冰虫在啃噬脑髓。他僵在原地，鼻尖突然涌入一股浓郁的腥甜，
那气味混杂着福尔马林与腐殖土的腥臭，与三天前爷爷灵堂里弥漫的味道如出一辙。“咯咯。
”身后传来奶奶的笑声，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锈铁在摩擦，
黏腻的黑涎顺着她的嘴角滴在青砖地上，洇出一朵朵深褐色的花。
阿明眼角的余光瞥见桃木剑上的黑发正在蠕动，那些发丝像是活物般钻进剑鞘的缝隙，
剑身上的黑液滴落在地时，竟发出了“滋滋”的灼烧声。《诡炼之尸》的书页还在哗哗翻动，
朱砂符咒上的眼球突然转向阿明，虹膜里映出他惨白的脸。书脊处渗出的血珠顺着桌面蜿蜒，
在地上聚成小小的血洼，血洼里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指节印，
像是有无数只手正从地底往外攀爬。拖沓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堂屋门口，
伴随着朽木断裂般的关节错位声。阿明看见门框上的春联正在快速褪色，
鲜红的纸面上浮现出青黑色的霉斑，“五谷丰登”四个字被血珠浸染，
渐渐变成“尸谷凶登”。“孙儿。”门外传来爷爷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从灌满泥浆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湿冷的土腥气。
阿明猛地想起三天前盖棺时，爷爷的寿衣袖口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蠕动，
当时他以为是风吹动的褶皱，现在想来那分明是蜷曲的手指。后颈的冰凉突然加重，
指甲刮过皮肤的触感变得清晰，甚至能感觉到指甲缝里残留的湿泥。阿明猛地偏头，
看见堂屋供桌上的香炉正在倾倒，香灰簌簌落在爷爷的黑白遗像上，
遗像里老人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黑洞，黑洞深处正渗出粘稠的血浆。
“炼尸需取生人骨……”书里的血字突然开始倒着爬，那些字迹在纸页上扭曲成麻花状，
最后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阿明突然想起爷爷生前总在深夜摆弄的那个黄铜罗盘，
盘面上的指针永远指着院子里的老槐树，而树下埋着的，
是奶奶二十年前“病逝”的双胞胎妹妹。“奶奶，你妹妹……”阿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后颈的指甲突然掐住了他的皮肉。他疼得浑身一颤，看见供桌下钻出无数条灰白色的蛆虫，
那些虫子顺着桌腿爬到奶奶的裤脚，被她淌下的黑涎一一吞没。“她饿了三十年了。
”奶奶泛白的眼珠突然转向阿明，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你爷爷说，要给她补补身子。
”桃木剑上的黑发突然暴涨，像毒蛇般缠住阿明的手腕。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泛起青黑色，手腕处的血管里似乎有东西在游动，
那触感与三天前帮爷爷穿寿衣时，摸到他胸腔里跳动的异物一模一样。“咚。
”堂屋的门被撞开了一条缝，腐肉的腥臭味瞬间灌满整个屋子。
阿明看见爷爷的寿鞋尖从门缝里挤进来，鞋面上沾着的纸钱碎屑正在快速腐烂，
露出下面黑紫色的脚趾甲。《诡炼之尸》突然“啪”地合上，
封面上的“诡炼之尸”四个字渗出鲜血，在封面上聚成一个血池。血池里浮出半截指骨，
指骨的断面还沾着新鲜的肉丝——那截指骨与爷爷棺材里多出来的那截一模一样。
“见者……必为祭品。”书里的最后三个字终于从血池里浮出来，
阿明的后颈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在剧痛中猛然转身，看见奶奶的脸离自己只有半尺，
她泛白的眼珠里渗出两行血泪，嘴角的黑涎滴在阿明的锁骨上，
灼烧处的皮肤立刻鼓起一串水泡。“孙儿，听话。”奶奶的指甲深深掐进阿明的后颈，
桃木剑顺着他的手臂滑向心口，“你爷爷说，用你的心头血喂他，他就能再陪我们三年了。
”阿明的视线开始模糊，剧痛中他突然看见奶奶耳后有个青黑色的印记，
那印记与《诡炼之尸》某页的符咒形状完全一致。他想起小时候撞见奶奶在槐树下埋陶罐，
罐子里装着的似乎是一对眼珠，当时月光照在罐口，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那对眼珠里。
“咯吱——”堂屋的门被彻底撞开，爷爷的“尸体”歪歪扭扭地站在门口。
他的寿衣前襟敞开着，胸腔里没有五脏六腑，只有一团蠕动的黑发，
那些黑发里裹着无数细小的骨头，摩擦声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爷爷的眼球已经浑浊不堪，
眼窝里积着黄白色的脓液，他咧开嘴时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齿缝里还卡着暗红色的泥土。
“阿明，”他的下颌以不正常的角度开合着，“把书给我。
”阿明突然注意到爷爷的左手少了一截小指，断口处覆盖着湿漉漉的皮肤，
那截消失的指骨分明就在《诡炼之尸》封面上的血池里。他的大脑像被重锤击中，
某个被遗忘的片段突然冲破记忆的闸门——七岁那年，他在爷爷的地窖里看见过一个铁笼，
笼里关着个血肉模糊的人，那人的左手同样少了一截小指。
“书……书里有你的小指……”阿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腕上的黑发突然收紧，
勒得他骨头都在发响。他看见爷爷的尸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胸腔里的黑发疯狂扭动，
露出里面嵌着的半截桃木剑——那分明是奶奶二十年前下葬时，随葬的那把。
奶奶的黑涎滴在阿明的手背上，灼烧感让他猛地挣脱了黑发的束缚。他踉跄着后退，
后腰撞到了爷爷的木箱，箱底突然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身。
“别碰箱子！”奶奶发出尖利的嘶吼，泛白的眼珠里突然浮现出瞳孔，那瞳孔竟是竖瞳，
与蛇眼如出一辙。她手里的桃木剑突然炸裂，黑发裹挟着黑液飞溅，
落在地上的碎木片里钻出无数条细小的蛆虫。阿明的余光瞥见木箱锁扣上的铜锈正在剥落，
露出下面刻着的符咒，那符咒与《诡炼之尸》上的人形符咒完全相同。
他突然想起爷爷弥留时说的胡话：“双胞胎，阴阳骨，缺一不可……”“哗啦！
”木箱的盖子被从里面顶开，一股更浓郁的腥臭味涌出来。阿明看见箱子里躺着个女人，
她穿着二十年前流行的碎花衬衫，皮肤像泡发的面团般惨白，
脸上的五官已经被腐蚀得模糊不清，
但那对眼睛却完好无损——正是他小时候在陶罐里看见的那对眼珠。
女人的左手同样少了一截小指。“妹妹……”奶奶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她转身扑向木箱，
却被女人猛地抓住头发。女人的手指深深掐进奶奶的头皮，腐烂的指甲缝里渗出黑血，
她张开嘴，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你偷了我的骨头三十年。”阿明这才看清，
女人的胸腔里空空如也，而奶奶的后背上，赫然鼓起两个对称的包，
那形状像是藏着两颗心脏。爷爷的尸体突然扑向木箱，胸腔里的黑发暴涨，
缠住了女人的脚踝。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眼珠里射出红光，
阿明看见她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槐树的形状，无数枝条从影子里伸出来，缠住了爷爷的尸体。
混乱中，《诡炼之尸》突然飞到半空中，书页全部展开，无数血字从纸面上飘出来，
在堂屋里组成一个巨大的符咒。阿明看见符咒的中心有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那截指骨。
“把指骨放进去！”女人的声音穿透混乱的杂音，阿明这才发现她的喉咙上有个贯穿的伤口，
说话时气泡从伤口里汩汩冒出，“不然谁也活不了！”后颈的冰凉再次袭来，阿明猛地回头，
看见爷爷的尸体不知何时挣脱了树枝，正伸出腐烂的手抓向他的后颈。
那只手的掌心画着朱砂符咒，
符咒的形状与他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这个胎记是他出生时就有的，
奶奶说这是“福气印”。“原来我才是……”阿明的心脏像是被攥住，
他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总在他生日那天用银针取血，为什么奶奶坚持要他睡在堂屋的横梁下，
为什么每次祭祖都要他跪在最前面——他是炼尸最后的祭品，
是补全这场禁忌仪式的最后一块拼图。血字符咒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
阿明被这光芒灼得睁不开眼，耳边传来骨头碎裂的脆响。他在剧痛中抓起血池里的指骨，
那截骨头入手冰凉，像是还带着活人的体温。“快！”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明看见她的身体正在快速腐烂，奶奶的黑血顺着她的伤口流进胸腔，
在里面聚成一个小小的血球，“十字路埋的不是生人骨，是双胞胎的心头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