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重返青春路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回高中母校走走。这一年，
我似乎沉寂了太久太久。内心压抑无比，却又无处发泄。情绪翻滚嘶吼，却又无处喷薄。
这一年，是我人生中的空白页，它延续着日复一日的单调与枯燥，
重复着青春时代每个人都有过的孤独与迷惘。本以为拿到这张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时，
我会欢呼雀跃，会激动得热泪盈眶，会说不出话来，会向全世界大声宣布我终于考上了，
会用各种方式来宣泄来表达我此刻的喜悦与不平静......可事实上，我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随手把它重新放回书桌，然后拿起了旁边的自行车钥匙。一年了，整整一年，
我没踏上过这条路。复读的这一年，我断绝了与所有老师所有同学的联系，
甚至我最好的朋友，也从未联系过。外出路线也刻意回避学校前的这条路。
仿佛不再听到不再看到有关曾经的一切，我就能不再想起不再怀念那段青春时光。
夏天温热的风在我耳边呼呼扫过，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舒畅感在我心底蔓延。
脚下的自行车或许因为许久没骑，此刻吱吱作响。我感觉自己在飞，又像是在奔跑，
时光像是街道两旁快速向后退却的景物、行人与建筑物，一切又像是回到从前。
那时的我每天都从这条路上走过，上学，放学，与朋友打闹，
谈论篮球与梦想......“呜——”火车的汽笛声远远地传来，亲切而温暖，
我踩住刹车，在铁路桥下等待它的到来。我一直对火车有种说不出的情感，
我对那一节节车厢有着无限的向往与迷恋。看着长长的火车从远处朝我驶来，又快速离开，
那时的我总会获得莫名的力量与希望。“这不是林轩吗？”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扭头看去，原来是房东阿姨，一年没见，她看上去越发臃肿，
估计每天晚上都抱着钱笑得合不拢嘴，不胖才怪。“好久没看见你了，你这是去学校吗？
”她又问道。“嗯，来学校转转。”我对她一直没什么好感，不想跟她多作交谈，
只是礼貌性地应答一下，说完便朝她招了招手，转身离开。抬头的瞬间，
看到了五楼那个熟悉的窗户。不知道我曾经住过的房间，现在又是谁在租用？
学校对面的小书店依旧开着，店门口的小黑板上依旧变换着最新上市的书籍。
我曾在这里买了无数本参考书以及无数套模拟与真题试卷。
附近又新开了几家我不认识的店面，而有些我曾常去的店已经不知所踪，
学校旁边的高楼大厦似乎又多了几幢。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改变，但又好像都未改变。
站在校门前的瞬间，记忆仿佛一下子被唤醒。脑海中开始浮现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有关你们的一切在我眼前不断重复放映，所有的细枝末节如汹涌的海浪向我席卷而来。
突然很想你们，不能自已地想念你们。马睿阳，邹梓雨，叶蓉，还有，左昕，你们都还好么？
二 高阴霾起进入高三后，学业骤然加剧。高三教学楼区开始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灰色阴霾。
老师每天口中提到“高考”的频率也在不断攀升。许多家长也开始采取行动，
不顾学校对面让人瞠目结舌的房租而纷纷陪读。而我爸，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
觉得高三陪读是种义务，于是，
因为我学习成绩从小到大还算不错而从不管我的他也咬了咬牙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我们租的地方离学校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房租相比学校对面自然便宜了些许，
可这对于靠我爸打工的微薄收入而维持的家庭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负担。
我多次试图说服我爸放弃这个决定，其实早已习惯没有他们陪在身边，现在突然要住在一起，
反而有些不习惯，更何况相比之下在学校住还自由些。然而，我爸铁了心要坚持陪读这件事，
任我怎么说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作罢，任他们去了。从记事起，
我的脑海中仿佛就只有与奶奶在一起生活的场景，而有关父母的记忆则模糊不清。
我妈在我七岁那年去世后，父亲就外出打工，很少回家。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意识到，
我跟我爸之间横亘着千山万壑，他对我来说，
只是一个遥远的只会在提供生活费时出现的虚幻的真实存在。我们租的房子坐落于铁路桥旁。
我想，这应该是唯一一件能让我有点高兴的事了。晚上睡觉时，
听着穿透黑夜来到我耳边的火车声，便能安然入睡。吃饭时，
我总是端着碗站在阳台上看行驶的火车，数一节一节的车厢。
或许这也是为了避免跟继母同桌吃饭时的尴尬局面，吃完饭，一放下碗，就逃也似的去学校。
“这么快就吃完了？吃饱了没啊？要不再吃点吧?”继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用了，
我吃饱了。”我随手把身后的门关上，“砰”的一声在楼道里显得无比尖锐。
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在我的心里荡漾开来......回到学校里，
教室里堆积着高高的成片的第一轮复习资料和书本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气氛便骤然变得沉闷压抑起来。大概是比较早的缘故，教室里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
我习惯性的望向教室里靠窗的位置，左昕正在在纸上演算着什么，眉头微蹙。
我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厚厚的数学习题集，
旁边的邹梓雨带着估计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捧着一本书看得正投入，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瞥了一眼，看见封面上书的名字——《黄金时代》。
马睿阳这小子不知道又跑到哪儿野去了，没他在，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丝无聊，无奈，
我只好翻开复习题集，开始演算。“林轩，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道题？
”从上方传来的声音把我解题的专注打断，我抬起头，看到左昕浅浅的微笑。
我连忙接过她的书本，“是这道题吗？
前几天我好像在资料书上做过......”我一边讲解，左昕一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我心里总会涌起小小的自豪与幸福。“左昕，左昕，我又发现了一个重大消息！
”叶蓉一脸兴奋地对左昕说。叶蓉所谓的重大消息，无非就是关于一些明星帅哥美女，
在哪开演唱会，出了什么专辑，跟谁闹绯闻之类的。她的大惊小怪我早已习以为常，
她的消息更不会激起我的任何兴趣。叶蓉看到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于是拉起左昕的手刻意大声说：“左昕，我们一边说去，免得有些人在这里影响我们的情绪，
哼！”我对他做了一个“随你便”的动作，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圆脸上的肉也起起伏伏，
每次叶蓉生气，我就觉得特别有意思。被拉走的左昕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无奈。
离晚自习上课还有二十多分钟，教室里的人已经陆续来齐。
马睿阳这才不慌不忙慢悠悠地捧着足球走进教室。进入高三后，
班主任要求晚自习提前半小时到，以前总是迟到的他在被老师抓了无数次，
并且进行了无数次意味深长的谈话后，在高三这年，也开始住校。
估计今晚他早已打探好班主任不会来，才会这么大胆。“太爽了，
好久没踢足球踢得这么过瘾了!”马睿阳一脸兴奋地向我描述。“你是爽了，
可我们就不爽了，你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我捏住鼻子，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一脸嫌弃地问：“你到底多久没洗澡了啊?”“呃......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味道，
不过——”他一脸阴险地看着我，开始往我身上靠，幸好我灵敏地觉察到空气中的异样气息，
在他靠过来的前一秒抽开了他屁股下面的凳子，快速地跳开了。
猝不及防的马睿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看着他的糗样，哈哈大笑。“你们别闹了，
语文老师来了。”邹榟雨拍了拍我的肩膀，终于说了一句话，这小子只要给他一本书，
他就能一动不动旳像尊雕塑，我有时候还真怀疑他的性别，
看书的时候安静得像一位文静的清纯少女，连名字也那么像。“同学们，
今晚我们考一下修改病句的专题，你们班主任有事不能来，所以跟我换了晚自习。左昕，
上来发卷子！”语文老师老杨一说完，教室里一片哀嚎声。
马睿阳抹了抹脸上还没风干的汗水，抱怨道：“坑爹啊！又考试！每天晚上都考试，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等发卷子的空隙，我随手翻开邹榟雨的书，
扉页上写着——“那一年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
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忽明忽暗的云。”我看向窗外，天空中的云彩渐渐黯淡下去，散开，
最后消失在慢慢袭来的夜色里。三 秋思寄奶奶秋天来临的时候，天气逐渐转凉。
校园小道两旁的树木开始往下落叶，高三教学区变得越来越沉默。从每天做不完的练习题，
每天晚上的小测试，到每周的周考，每个月的月考，它们铺天盖地地朝我们袭来，
反复进行轮番轰炸，而我们无力反击，在沉默中逐渐变得麻木。自从中秋节后，
学校就一直没放过假。一向喜欢把一个月仅仅两天的月假积攒到法定节假日一起放的学校，
中秋节出乎意料的放了三天，我终于得以回老家陪陪奶奶。
“奶奶——”我一踏进门便像小时候那样扯着嗓门大声喊，也只有在奶奶身边，
我才能永远像个小孩。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奶奶背对着我正吃力地往火炉里添煤，
听到我的声音，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转过身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眼睛中才渐渐荡漾起柔和的目光。“哎哟......是小轩啊！”奶奶拉过我的手，
粗糙的手掌里尽是温暖。“奶奶老咯，眼睛不好使了，别人不站到我眼前来,我都不敢认啦！
”奶奶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边用干枯、布满沧桑的手摸着从浑浊的眼中淌出来的泪水。
“行啦行啦，我这不是回来看您了嘛！不哭了哈！”我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奶奶不老，
奶奶年轻着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小，
如同一个被毒辣的太阳慢慢吸干水分的苹果，皱缩干枯。
突如其来的悲凉与辛酸在我心中蔓延翻滚，我紧紧握着奶奶的双手，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奶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唯妻命是从，加上娶的媳妇又是个厉害角色，所以他们家的大门，
奶奶便很少去跨。而二儿子，小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忙于生计，因而也很少陪伴她，
我去县里上高中后奶奶就一直一个人住。上高中前我曾多次向我爸提出回家照顾奶奶的请求，
可他总是以“我回家照顾奶奶谁来养活你们，谁来供你们上学？”诸如此类的话一口回绝我。
我一气之下打算辍学，留下来照顾奶奶。奶奶知道后就拿着她的拐棍狠狠地打我，
骂我没出息，放着重点高中不去上，
却留在这穷窝窝里陪她这个糟老太婆.......可我知道，她是最舍不得我走的。
有一次放假回家，隔壁的嫂子告诉我，我刚刚上高中的那一个月，奶奶天天坐在门前抹眼泪，
时时刻刻都在盼着我回来。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我又得回学校进行紧张的复习。这三天里，
我总是尽量坐在奶奶身边，陪她说话，听她讲那些或许已经忘了自己讲了许多遍的故事。
听她甜蜜地回忆已经去世快半个世纪的爷爷，又或者，听她说村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以前她总是跟村里的几个老人聚在家里打桥牌，然而，其中一个牌友不久前去世了，
并且她的眼睛越来越不好后，这个唯一可以消磨时间的娱乐方式便没有了。
而她独自守着的空房子，也愈发的冷清，如今总是散发着年月的陈腐气息，一如，
奶奶那颗孤独苍老的心。临走前，奶奶往我的书包里塞了一袋土鸡蛋，
农村自家的土鸡蛋一般不外卖，都会留给自家人吃。
我无法想象她是如何搜集到这么多鸡蛋的。
上车时奶奶还紧紧拉着我的手再三叮嘱：“以后不要常回来看我，高三学习任务紧，
你爸打工赚钱养这么一大家子人，还供你读书不容易，你就好好学，别总来回跑浪费时间。
还有，要好好听你妈的话，别总跟她作对，
她也不容易......”我看着满头白发的奶奶，内心满是温暖的心酸与慢慢溢出的不舍。
车子渐渐驶远，我看着奶奶逐渐模糊的身影，在视线中化成一个小小的点，
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如果人从一开始，便会背负起各种各样情感的债务，那么，我欠奶奶的，
该用什么来偿还呢？四 野炊青春梦第四次月考结束后，
老班终于实现了带我们去野炊的承诺。野炊的地点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
步行二十分钟左右便能到。那一天，我们都很兴奋，一路说说笑笑。高考这个词，
暂且不提它了吧。爬上山坡的后半段路有些陡，走起来有些吃力。
马睿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自行车，前半段路骑得飞快，来来回回还载了几个女同学。
而此时，面对如此难走的路，自行车便派不上用场了。他只好把自行车锁好，靠在路旁，
跟我们一起路行爬上去。由于路有些陡，我和马睿阳在陡的地方先爬上去，
接应后方的叶蓉和左昕，叶蓉有些胖，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少，拉她上去时，
我跟马睿阳的确费了不少力气。我把手伸向左昕，她微怔了一下，似乎有所顾虑，
但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左昕的手很温暖，温暖到，在那一瞬间的触碰之下，
我的手心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站在山坡上，附近的景色一目了然。低矮的房屋，
延伸的公路，快速驶过的车子，缓缓走着的行人以及枯黄的杂草和厚厚的落叶。
山坡的另一方，是一面湖，在深秋温和的阳光下，闪着金黄色的光。老班带来了烧烤架，
我们每个人自己动手，围绕在灼热的炭火旁，边烤食物边聊天。马睿阳懒得烤，
把烧烤棒全交给了老实巴交的邹梓雨，自己却跑到了安静的角落里躺着晒太阳。
我对邹梓雨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把手上一根正在烤的牛肉棒递给我，
然后往上面洒了大半瓶的胡椒粉并且涂了绝对够分量的辣椒油。
邹梓雨在一旁一脸惊悚地看着我，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带着我精心制作的玉米棒走向马睿阳。果不其然，马睿阳一口咬下去后立马张牙舞爪，
面目狰狞。我看着他急忙跑去找水的滑稽样笑得直不起身，连平常不怎么笑的邹梓雨，
此刻也咧着嘴，笑得像朵花。马睿阳回来后直接把我按在枯黄的草地上进行了一顿“毒打”。
我指着他红得像香肠一样的嘴，笑得在草地上打滚。枯草有些扎人，却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疯够了，我们三个人都躺在草地上，看着湛蓝明净的天空和飘忽不定的云，不说话。
“你们在干什么啊？”叶蓉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大把牛肉串。
她毫不客气地在我们面前坐了下来，然后把手中的肉串递给了我们。这丫头，
其实有时还是挺可爱的。过了一会儿，左昕也拿着许多烤好的食物朝我们走了过来，显然，
那些也是给我们烤的。“哎，你们将来想干什么啊?”消灭掉了所有的食物后，
叶蓉一脸好奇地朝我们问道，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将来想当个导游，
这样不仅可以看遍天下美景，顺便还可以吃遍天下的美食。想想都觉得兴奋啊！
”叶蓉微闭着双眼，一脸的憧憬。“唉......就知道吃！”我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心里却在想着，自己似乎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叶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再理我。然后把头转向了左昕，问道：“左昕，你将来想干嘛？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生活的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就好！”左昕淡淡地说道。
跟左昕从初中到高中做了六年的同学，我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她的梦想。我总觉得，
那么优秀的她应该有很多远大的理想。可是，远大的梦想又是什么呢？“平平淡淡才是真，
其实你的想法看似简单，却也是最难能可贵的啊。”邹梓雨又开始一脸的老成样。“谢谢！
那你呢？”左昕微笑着回应。“我爸妈都是医生，所以他们俩也都希望我将来能当医生，
我自己也觉得当医生挺不错的，所以将来就做个医生吧。”“还有我，还有我！
我想组个足球队，然后踢进世界杯！
哈哈......”马睿阳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宣布他早已说过无数遍的梦想。
“等你踢进世界杯，我们几个都不知道投胎转世了几百回，到哪儿重新做人去了呢！
”我故意调侃他。“别只顾着挖苦我啊！林大少爷，你自己也说说呗！
”马睿阳不服气地反击。我愣了愣，天边日暮将沉，
柔和的夕阳给波光粼粼的湖面铺上了一层橙红色的面纱。“我想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们的青春永远不变老，我们能一直坐看这夕阳无限好......”我重新躺回草地，
突然有些伤感地说。气氛骤然变得沉闷，对于高考后的离别，我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起。
而这一刻，我看着静静望着远方的左昕的侧脸，
隐隐的伤感在我的心底里肆意发酵、膨胀、蔓延。刚才无意说出口的话，
似乎像是在说给她一个人听。夕阳点点消逝在远方的山后，而我们也该离开了，年华依旧，
宴会散场。但愿，我们的青春永不会散场。五 寒夜心碎时秋天很快就过去了，
路侵袭而来的冷空气却无法使扩散在高三上空隐隐的焦虑和心里没有出路的不安与躁动降温。
寒风凛凛的教室前的走廊中，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晨读的身影更加坚定顽强。
一寸寸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在心底聚积起来，最终堆积成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挡在我们走向清晰可见的未来的道路中，我们在山脚下无助地探寻，
却依然找不到通向未来的出路。我所有的时间被繁重的课业占满，
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了各种试卷与学校统一印的资料中，甚至在睡梦中，
我还在疯狂地解着数学题。已经好久好久，没回去看过奶奶。
等这次的十二校联考结束了就回去，心里这么想着，丝丝温暖在身体中蔓延，
握着笔写题的手仿佛也会瞬间充满力量。最近中午我都是在学校吃的饭，继母声称有事，
每天清晨出门，晚上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不在家里吃饭，
不用再找各种借口，我心里暗暗高兴，也从不过问她的事。也许是怕我吃得不好，影响考试，
联考的前一天，继母又像往常一样悉心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不再出门。而我不但不领情，
心里反而有些失落。她心里似乎装着什么事，每次看我时的眼神总有些闪躲，
而我也假装没看见，心里却隐隐不安。每次考完试的那个晚上，老班默许可以不上晚自习。
考完联考的最后一门，自我感觉还不错，便草草收拾了几本书，打算回家补觉。
走到门前掏出钥匙，里面传出嘶哑而疲惫的男声。我把钥匙重新放回口袋，
站在门前仔细听了听，突然醒悟，原来是爸爸！爸爸怎么突然回来了？“你说，
老太太她就这么走了，小轩那边......该怎么说......”似乎是继母叹着气说。
“没办法，尽量瞒着吧，他从小跟奶奶亲，现在学习这么紧张，
千万不能让其他事影响他考大学啊！”“可是能瞒得住么？
”“唉......”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见了，脑袋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整个人想掉进了千年冰窟中，瞬间没了知觉。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感觉眼前的门是一面冰冷的铁墙，我无法推开它，也没有勇气推开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拖着沉重发软的双腿离开家门的，干涩酸胀的眼睛僵硬发痛，这一刻，
时间静止了，手指不会动了，连眼泪也不会流了。迷迷糊糊中，
我顺着楼下的阶梯爬上了铁路桥。脑海里有千万个声音在争吵，怎么可能不在了呢？
怎么会不在了呢？明明前不久奶奶还对着我笑呢，会不会是我听错了？又或者，
他们都弄错了？奶奶没有不在，她依然安详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着我回去。对，
他们肯定弄错了，奶奶那么疼我，
怎么可能不等我回去就不在了呢......我沿着铁轨朝着远方缓缓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