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极高空处,有两轮真正的太阳与月亮——它们并非交替升起,而是永恒对峙。
日光在东,月影在西,白昼与黑夜被一条名为“暮线”的狭缝隔开。
可今夜,连那条暮线都消失了。
明都最高的占星塔上,男人仰头望天,指尖的星盘疯狂旋转。
“日月同黯……大凶。”
他的声音被狂风撕得七零八落。
塔下,万家灯火逐一熄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整座城池的咽喉。
同一刻,城南破落的“黑铁巷”深处,一声婴儿啼哭刺破死寂。
那哭声并不响亮,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像是从幽冥里伸出的小手,轻轻扣击每个人的心脏。
“生了!
是个男孩!”
产婆抱着襁褓,声音发颤。
她接生三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新生儿——孩子的瞳孔深处,浮着两枚极细的月牙;左瞳银白,右瞳赤金,像是将日月一并囚禁在眼底。
父亲奈长庚接过孩子,粗糙的手掌微微发抖。
“日月同辉……却又同黯。”
他喃喃地念着祖训里那句不详的谶语,抬头看向窗外。
天空黑得没有一丝光,唯有孩子的双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取名吧。”
母亲温若虚弱地靠在榻上,额头仍带着冷汗。
奈长庚沉默良久,最终在孩子额头落下一吻。
“叫奈雪。”
“雪落无声,却能掩尽世间污秽……希望他能熬过今晚。”
屋外,忽然传来铁甲碰撞的铿锵。
一队身披银月纹的皇家禁卫破门而入,刀锋映着烛火,像是一排冷月。
“奉摄政王令,搜查异象!”
为首的统领目光落在婴儿身上,瞳孔骤缩。
“双瞳异色……带走!”
奈长庚怒吼一声,挡在妻儿面前。
他曾是帝国最锋利的“赤日军刃”,哪怕断臂退役,余威犹在。
统领冷笑,长刀出鞘一寸,刀背却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襁褓。
“想清楚。
违令者,株连。”
温若从枕下摸出一枚残缺的铁牌,死死攥在手心。
她艰难起身,将铁牌塞进丈夫掌心,低声道:“带雪走……去‘暮线’。”
奈长庚浑身一震。
禁卫的刀锋己逼近眉心。
就在此刻,婴儿忽然止住了啼哭。
他睁开双眼,左瞳月华如霜,右瞳日炎似血。
两道光束自眸中迸射,瞬间将统领的刀熔成铁水。
“啊啊啊——!”
惨叫声中,禁卫们踉跄后退。
婴儿的瞳孔却迅速黯淡,仿佛那一击耗尽了他全部生命力,小脸迅速灰败下去。
奈长庚趁机夺门而出,抱着孩子跃上屋顶。
他最后回望一眼妻子——温若对他露出一个含泪的笑,然后转身扑向禁卫,用瘦弱的身体堵住了追兵。
那一夜,明都的雪下得很大。
雪片不是白色,而是诡异的灰黑,落在地上便化作一滩滩浑浊的水渍,像是天空在哭泣。
奈长庚抱着孩子,在风雪中狂奔。
他胸前的铁牌越来越烫,最终在暮线的边缘裂开一道幽深的缝隙。
缝隙里,传来古老的低语:“日月无光之夜,断镰归位……”他咬破指尖,将血涂在婴儿额头,纵身跃入黑暗。
身后,明都的灯火一盏盏亮起,仿佛方才的灭世之景只是一场幻觉。
没人记得那个统领的脸,没人记得黑铁巷里死去的母亲。
只有占星塔上,男人在残破的星盘里,刻下了一行小字:“日月历·一七西三年·雪夜。
双瞳之子降世,断镰之印苏醒。
此子若活,天下……无宁。”
六年后。
明都街头,一个瘦小的男孩蹲在墙角,用树枝在地上画镰刀。
他的左眼在阴影里泛着银光,右眼在阳光下透着金芒。
男孩抬起头,冲路过的行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叔叔,你见过一把……只剩一半的镰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