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猫有九条命。我的第一条命,终结于我亲手打造的米其林厨房,
断送在我最爱的男人手里。如今,我的第二条命,将以猫的姿态,把他引以为傲的美食帝国,
变成埋葬他的坟场。我将用他最贪婪的味蕾,让他品尝极致的恐惧与绝望。1我的舌头,
曾是这座城市最昂贵的资产。作为国内最年轻的米其林三星女主厨,
我的味蕾能分辨出万分之一克的盐分差异,能尝出阳光在番茄上停留的每一分钟。我的丈夫,
也是我的合伙人陈朗,曾深情款款地对媒体说:林未的舌头,是上帝赐予美食界的圣物。
可他不知道,这圣物也能尝出背叛的味道。就在我为餐厅摘下第三颗星的那个夜晚,
他为我端来一碗特制的松茸清汤。那是我教给他的第一道菜,也是我们的定情之汤。
亲爱的,辛苦了,为你庆祝。他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柔,眼里的爱意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我接过汤碗,热气氤氲,松茸的霸道菌香混合着老母鸡的醇厚油脂,完美得无懈可击。
我曾以为,这是世界上最能给我安全感的味道。我喝了一口。万千滋味在舌尖炸开,
一如既往的鲜美。但在那极致的鲜美之下,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苦涩,
如同毒蛇的尖牙,瞬间刺穿了我的味觉神经。那不是食材的苦,不是火候的错。
那是一种金属与植物碱液混合后,经过高温熬煮,被完美隐藏起来的,死亡的味道。
是安魂草,一种罕见的,能造成心脏骤停却极难被检测出的毒物。
我曾在一次偏远地区的采风中,被当地的老乡警告过,它的味道,会被至鲜的汤底无限稀释,
只有最顶级的味觉才能勉强分辨。我抬起头,看着陈朗那张英俊而充满期待的脸。
他眼中的爱意,在这一刻,我看清了,不是爱意,是贪婪,是迫不及待。心脏开始抽痛,
呼吸变得困难。我手中的汤碗滑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摔得粉碎。
汤汁溅湿了他手工定制的皮鞋。未未,你怎么了?他惊慌地冲过来抱住我,
那双刚刚还端着毒药的手,此刻却在焦急地拍打我的后背。他的表演天衣无缝,
甚至连他急促的心跳都像是真的。但我能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世界的色彩在我眼前迅速褪去,
最后只剩下他那张写满虚伪关切的脸。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朗,为什么?为了这家餐厅?为了我的菜谱?还是为了那个刚刚大学毕业,
身上带着廉价香水味的实习生?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我听见他贴在我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恶魔般低语:未未,别怪我。你的时代,该结束了。
你的舌头,你的天赋,你的荣耀……以后,就都是我的了。黑暗,冰冷的黑暗。
我以为这是终结。但当意识再次浮出水面时,我闻到了一股腐烂的鱼腥味,
和垃圾桶里发酵的酸臭。一阵尖锐的猫叫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烦躁地想挥手赶走它,
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一串喵呜的叫声。我惊恐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
不是我修长白皙的手指,而是一双毛茸茸的,带着粉色肉垫的黑色爪子。
我……变成了一只猫?一只瘦骨嶙峋,毛发杂乱的流浪黑猫。这算什么?上帝的玩笑吗?
剥夺了我的一切,又给了我这样一副卑微的躯壳?
绝望和愤怒如同岩浆在我小小的胸腔里翻滚。我挣扎着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
一个易拉罐被我碰倒,发出刺耳的声响。我看到不远处积水的洼地里,
倒映出一个陌生的自己——黑色的皮毛,金色的竖瞳,瘦弱,警惕,充满了野性。就在这时,
一阵熟悉的、让我恨到骨子里的味道,顺着风飘了过来。是松茸清汤的味道。
我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循着那味道,一瘸一拐地穿过肮脏的后巷。
我躲在一辆垃圾车后面,看到了我那家名为未的餐厅后门。几个小时前,
我还是这里至高无上的女王。而现在,我只是一个连门都进不去的旁观者。后门被打开了,
两个穿着厨师服的学徒走了出来,手里拎着垃圾袋。唉,真可惜,林主厨那么好的人,
就这么去了。是啊,心脏病突发,谁能想到呢?陈总都快哭晕过去了。别说了,
陈总说了,为了纪念林主厨,今晚餐厅免费供应这道『定情松茸汤』,
让所有人都记住林主厨的味道。陈总真是深情啊……深情?我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但出口的却只是喵的一声嘶鸣。我看着他们将一桶馊掉的汤倒进泔水桶。
那正是我没喝完的那一锅。陈朗,你好狠,好聪明。用这样的方式销毁证据,
还能为你博一个深情的好名声!我的金色竖瞳死死地盯着餐厅的后门,那里,
曾经是我的世界。而现在,它被我的仇人占据。不。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或许失去了为人的身份,失去了我的厨房,我的双手。
但我还剩下一样东西——我那被刻进灵魂里的味觉记忆,和我这双能看穿黑暗的猫的眼睛。
陈朗,你以为你能窃取我的一切吗?你错了。你偷走的,只是我的菜谱,是我的名声。
你永远也偷不走我的灵魂。而现在,我将化身游荡在你厨房里的幽灵,
用你最引以为傲的美食,将你一点一点,拖进无间地狱。我的复仇,从今晚开始。
2我在餐厅的后巷徘徊了三天。三天里,我像一个真正的幽灵,
见证了陈朗如何上演一出完美的深情戏码。他为我举办了盛大的葬礼,在媒体面前数度哽咽,
声称会继承我的遗志,将未餐厅打造成世界第一。他甚至宣布,
将餐厅的招牌菜——那道杀死了我的松茸汤,永久保留在菜单上,并命名为未之思念。
每当有食客为此感动落泪时,我都在阴影里气得浑身发抖。我的思念?
我的思念是淬了毒的诅咒,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作为一只猫,我太弱小了。
我试过冲进餐厅,但被服务员一脚踢开。我试过用爪子去挠陈朗停在路边的豪车,
却只留下几道无足轻重的划痕。愤怒和无力感几乎将我吞噬。我蜷缩在垃圾桶旁,
舔舐着爪子上的伤口,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绝望。难道我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
踩着我的尸骨走上巅峰?不。一定有办法的。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现在的优势是什么?
是一只猫的身份,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任何地方。是那被保留下来,
甚至可能被这副新身体强化的,超凡的嗅觉和味觉。我需要一双手。一双能听我指挥,
能将我脑海中的菜谱完美复现的手。我需要一个代理人。这个念头一起,我开始在后巷里,
用全新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这条后巷,连接着数家餐厅的后厨。除了我的未餐厅,
还有一家生意惨淡的日料店,一家油腻的川菜馆,以及一家连招牌都摇摇欲坠的小饭馆。
我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那家小饭馆。饭馆的老板兼主厨,是个叫苏哲的年轻人。
他大概二十五六岁,长得干净清秀,但眉宇间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他的厨房很小,
但收拾得异常干净。他做菜的时候很专注,
眼神里有一种我非常熟悉的东西——对食物的敬畏和热爱。但他的生意差到了极点。
一天也卖不出几份蛋炒饭。我观察了他两天。他很有天赋,刀工稳健,
对火候的把握也颇有灵性,但他缺少指点,更缺少好的食材。他做的菜,有骨无魂,
空有架子,却无法打动人心。最重要的是,我能从他身上闻到一种味道——不甘。
他每天晚上关门后,都会对着一本破旧的、我的第一本美食随笔发呆。
他看着街对面我那家灯火辉煌的餐厅,眼神里混杂着向往、嫉妒和失落。就是他了。
一个有天赋、有野心,却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失败者。只有这样的人,
才最有可能抓住一根从天而降的、哪怕是诡异的救命稻草。那天晚上,大雨倾盆。
苏哲又一次颗粒无收,他烦躁地将厨师帽摔在灶台上,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一碗剩饭,
准备解决自己的晚餐。机会来了。我淋着雨,悄无声息地从他没关严的后门溜了进去,
躲在角落的米袋后面。他起锅烧油,准备下蛋液。就在这时,我用尽全力,
从米袋上一跃而起,精准地撞翻了他放在灶台边的一小碟猪油。操!苏哲怒骂一声,
手忙脚乱地去扶。一小块凝固的猪油,正好掉进了烧热的铁锅里,瞬间融化,发出滋啦
的诱人声响。他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想把油撇掉。喵!我冲他叫了一声,
声音尖锐而急促。他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了湿漉漉的我。哪来的野猫?
我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锅油,又叫了一声。猪油炒饭,用猪油代替植物油,
炒出来的米饭才会粒粒金黄,包裹着浓郁的动物油脂香气,那才是蛋炒饭的灵魂。
这是我菜谱里最基础,也最关键的一步。苏哲似乎看懂了我的眼神。他犹豫了片刻,
鬼使神差地,没有把油撇出去,而是直接倒入了蛋液。蛋液在猪油的包裹下迅速凝固,
散发出惊人的香气。他自己都愣住了。接着,他手忙脚乱地倒入米饭,开始颠勺。盐!
我看到他要去拿盐罐,立刻冲过去,用头撞了一下旁边的另一个罐子。喵呜!
那个罐子里装的不是盐,是酱油。最顶级的生抽。炒饭出锅前,沿着锅边淋上半圈,
酱油遇热蒸发产生的焦香,能让整盘炒饭的口感提升一个层次。苏哲的动作停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一只猫……在教我做菜?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他自己都想笑。但我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厨房里,仿佛两簇燃烧的鬼火,
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容置疑。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吓的。最终,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酱油瓶,按照我指示的方法,淋入了锅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合香气瞬间爆炸开来,充满了整个狭小的厨房。
苏哲呆呆地看着锅里那盘色泽金黄、酱香四溢的炒饭,仿佛在看一个神迹。他盛出一盘,
迟疑地尝了一口。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眶竟然慢慢地红了。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那是当一个厨师,第一次做出自己都为之倾倒的,完美的味道时的感觉。
那是灵魂共鸣的瞬间。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角落里的我,眼神里不再是惊恐,而是狂热。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舔了舔爪子,优雅地蹲坐下来,
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震惊的脸。我不是东西。我是你的神,也是陈朗的鬼。我们的联盟,
从这盘猪油酱油蛋炒饭开始。3苏哲不是傻子。恰恰相反,他聪明得超乎我的想象。
在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过后,他迅速接受了一只黑猫是厨神这个离谱的设定。
他给我取名叫老师,每天用最新鲜的鱼和牛奶供奉我,眼神狂热得像个最虔信的信徒。
我们的合作开始了。白天,我蜷缩在他的小店里睡觉,用猫的敏锐听觉,
搜集着食客们对味道的评价。晚上,等小店打烊,就是我对他进行魔鬼训练的时间。
我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熬汤。汤,是菜的灵魂。尤其是法餐,一锅顶级的汤底,
需要几十个小时的精心熬制,任何一个步骤出错,都会导致前功尽弃。
我用爪子拍打不同的食材,用叫声的长短控制火候的时间。苏哲一开始还手忙脚乱,
但他的天赋惊人,很快就领悟了我的意图。不出一个星期,他熬出的高汤,
已经有了我生前水准的七成。他的小饭馆,生意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菜单没变,
还是那几样家常菜,但味道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盘简单的番茄炒蛋,在我指导
下,他学会了用三种不同成熟度的番茄,分别取其酸、甜、沙的口感,再用黄油和罗勒提香。
食客们疯了。他们不敢相信,在这样一家破旧的小馆子里,能吃到如此惊艳的味道。老板,
你这手艺,不去米其林餐厅可惜了!我吃遍了全城,就没吃过比你家更好吃的番茄炒蛋!
苏哲只是憨厚地笑笑,然后悄悄给我碗里多加一块三文鱼。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家常小炒,根本无法撼动陈朗分毫。我要的,是把他从神坛上,狠狠地拽下来。
机会很快就来了。陈朗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美食教父地位,
联合电视台举办了一场名为《巅峰厨房》的真人秀比赛。冠军,将获得一百万奖金,
以及在未餐厅实习一年的机会。而陈朗,是这场比赛的主评委。老师,我们去参加吧!
苏哲指着电视上的广告,眼睛里闪着光。我点了点头,这正是我想要的舞台。
我要在全国观众面前,一道菜一道菜地剥掉陈朗伪装的画皮。报名很顺利。
凭借苏哲最近在美食圈里积攒下的小小名气,他成功入围了海选。比赛的第一场,
主题是鸡尾酒与前菜。当晚,我潜入了未餐厅的后厨。我需要知道陈朗现在的底细。
成为猫之后,我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我能闻到空气中每一个分子碰撞出的味道。
我闻到了黄油的奶香,迷迭香的草木气息,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让我毛骨悚然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腐烂的菌菇,又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它隐藏在所有浓郁的香料之下,
若有若无,却像一根毒刺,扎在我的嗅觉神经上。这味道,
我在杀死我的那碗松茸汤里闻到过!只是当时太微弱,被我当成了毒药的附属品。现在,
它变得更清晰了。它来自哪里?我循着味道,悄无声息地穿过忙碌的厨房,
来到了陈朗专属的办公室。门锁着,但我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味道的源头,
来自他书桌上一个上了锁的、由紫檀木制成的盒子里。我跳上桌子,用尽全力去撞那个盒子,
但它纹丝不动。我急得团团转,用爪子疯狂地抓挠着。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陈朗走了进来。我吓得魂飞魄散,瞬间窜到了窗帘后面,心脏狂跳。陈朗似乎喝了点酒,
脸色微醺。他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紫檀木盒子。我从窗帘的缝隙里,
死死地盯着。盒子里,铺着一层黑色的天鹅绒。天鹅绒上,躺着的不是什么珍贵食材,
而是一块……不,一团……血红色的,像是菌菇,又像是肉块的东西。它还在微微地,
有规律地搏动着,仿佛一颗活着的心脏。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只见陈朗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银质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指尖划开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滴落,被那团诡异的肉菌瞬间吸收。吸收了血液后,
那东西搏动得更加欢快了,颜色也变得更加妖艳。它散发出的那股腐朽血腥味,也愈发浓郁。
陈朗的脸上,露出了迷醉而贪婪的表情。他用小刀,从那肉菌上,
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点粉末,融入了一杯鲜红的血腥玛丽鸡尾酒中。然后,他端起酒杯,
一饮而尽。他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变得亢奋而锐利。他喃喃自语:未未,你看,
这才是真正的神之味。比你那些循规蹈矩的菜谱,要美妙一万倍!有了它,我才是世界之王!
我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我终于明白了。陈朗的成功,不仅仅是靠偷我的菜谱。
他还用了这种邪门的东西!这东西能放大食物的味道,能让人的味蕾产生幻觉,沉迷其中,
欲罢不能!这根本不是美食,这是毒品!是邪术!而杀死我的那碗汤里,
也一定加了这东西的粉末。所以它的味道才会那么完美,完美到足以掩盖安魂草的毒性。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我的脊椎升起。我的敌人,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得多,也肮脏得多。
我悄悄地从窗户溜了出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仅要复仇,我还要毁掉那个恶心的东西,
揭穿这个用邪物愚弄世人的骗子!回到苏哲的小店,他正在为明天的比赛苦恼。老师,
第一场做什么好呢?评委是陈朗,他最擅长的就是经典法餐,
我做什么都像是在他面前班门弄斧。我跳上桌子,用爪子蘸了点水,
在桌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番茄。然后,我用嘴叼来一瓶伏特加,放在番茄旁边。
苏哲愣住了:番茄?伏特加?老师,你的意思是……做血腥玛丽?血腥玛丽,
陈朗最喜欢的鸡尾酒。也是他刚刚用来进补的饮品。苏哲皱起了眉:可是,
这太普通了。而且陈朗对这道酒的理解,可以说是权威级的,我怎么可能赢?我看着他,
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普通?陈朗,你不是喜欢血腥玛丽吗?那我就为你做一杯,
真正的,血腥玛丽。我要用最纯粹、最干净的味道,
来反衬你那肮脏的、用邪物堆砌起来的虚假王座。比赛的***,就是你的丧钟。
4《巅峰厨房》的录制现场,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材混合的香气,
和参赛选手们紧张的汗水味。苏哲站在他的料理台前,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全是汗。
我蜷缩在他的脚边,藏在推车底下,用我的视角观察着整个赛场。评委席的正中央,
坐着一身高定西装,容光焕发的陈朗。他看起来春风得意,享受着聚光灯和众人的崇拜。
他扫视了一圈选手,目光在苏哲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在他眼里,
苏哲不过是个从后巷里钻出来的,不入流的小厨子。比赛开始。
主题是血腥玛丽与它的灵魂伴侣。选手们需要制作一杯独创的血腥玛丽,
并搭配一道与之契合的前菜。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有人用分子料理的方式,
将番茄汁做成了泡沫;有人加入了昂贵的鱼子酱和生蚝;还有人用了烟熏和低温慢煮的技术。
整个赛场,仿佛一场华丽的魔术秀。只有苏哲的料理台,显得异常寒酸。
他没有用任何花哨的技巧,他只是在榨番茄汁。但他用的番茄,是三种我让他提前准备好的,
来自不同产地、风味各异的番茄。一种提供坚实的酸度骨架,一种贡献阳光般的果甜,
还有一种,则赋予了汤汁沙沙的、迷人的口感。他榨汁的方式也极其古朴,
用最传统的手摇榨汁机,一点一点,将番茄的灵魂温柔地挤压出来。陈朗在评委席上,
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对身边的另一位美食评论家说:现在还有人用这么原始的方法?真是可笑。
没有现代技术的加持,食物的潜力是无法被完全激发的。我听着他的鬼话,
只想用爪子抓花他那张虚伪的脸。苏哲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榨好汁,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加入大量的辣酱、胡椒和各种调料。他只加了三样东西。
一是他亲手用海盐和香料腌制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芹菜盐。二是他用多种辣椒,
经过发酵、烟熏后,提炼出的复合辣椒油,只一滴。三是品质最好的波兰雪树伏特加。
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没有哗众取宠的噱头。他只是将调好的酒倒入一只最简单的古典杯中,
用一根翠绿的芹菜梗作为点缀。然后,他开始做前菜。前菜更简单。一片烤得微焦的法棍,
上面铺着一层用最简单的橄榄油和蒜末炒香的,新鲜的蘑菇。简单到近乎于挑衅。时间到。
选手们依次呈上自己的作品。评委们品尝着前面选手的作品,赞不绝口。
这个泡沫的口感很奇妙!烟熏味和伏特加的烈性结合得很好!陈朗像个帝王一样,
对每道菜都做着精辟实则空洞的点评,享受着所有人的仰望。终于,轮到苏哲了。
当那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血腥玛丽和那片简单的蘑菇面包被端到评委席时,
现场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连主持人都有些尴尬地打圆场:我们的苏哲选手,
看来是崇尚极简主义啊。陈朗拿起酒杯,连看都没仔细看,就准备敷衍地尝一口。然而,
当酒杯靠近他的鼻子时,他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变了。他闻到了。他闻到了那股纯粹到极致的,
番茄的清香。那香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就像是直接把头埋进了刚刚采摘的,
带着晨露的番茄藤里。他愣住了。他迟疑地抿了一口。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看到,
陈朗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他握着酒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尝出来了。他尝出了这杯酒里,
没有任何邪物的加持,却比他喝过的任何一杯加料的血腥玛丽,味道都要纯粹,
都要震撼。那股清冽的酸甜,那恰到好处的咸鲜,和那一丝丝勾魂的辣意,
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的味觉记忆,将他记忆深处,那些还未被邪物污染的,
对味道最本真的感知,血淋淋地挖了出来。这是一种审判。来自味蕾的最严酷的审判。
它在无声地告诉他:看,你引以为傲的不过是垃圾。没有那些肮脏的东西,你什么都不是。
。他身边的美食家也尝了一口,随即发出一声惊叹:我的天!
这……这是番茄本身的味道!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干净』的血腥玛丽!
它就像……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纯洁无瑕!陈朗的脸色更白了。他颤抖着手,
拿起那片蘑菇面包。当他咬下去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一震。那蘑菇,
是我特意让苏哲去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采的。那种环境生长的蘑菇,带着一股独特的,
泥土和金属的气息。而这种气息,和安魂草的毒性气息,有万分之一的相似。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是一种独特的风味。但对于做贼心虚,
并且长期被那邪物侵蚀神经的陈朗来说,这味道就像是死神的敲门声。啊!
他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将面包扔掉,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他。陈老师,您怎么了?主持人急忙问道。陈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酒和面包,眼神涣散,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幻觉。
毒……有毒……他喃喃自语。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苏哲站在台上,
看着失态的陈朗,眼神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他知道,老师的第一步计划,
成功了。我躲在推车下,金色的瞳孔里,映出陈朗那张扭曲的、充满恐惧的脸。陈朗,
这只是开胃菜。你以为我死了,就结束了吗?不。我回来了。我化身成了你最恐惧的梦魇,
用你最引以为傲的味觉,将你一步步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场审判,才刚刚开始。
5陈朗的失态,被电视台用身体不适的理由强行掩盖了过去。但那颗怀疑的种子,
已经埋下了。第一场比赛,苏哲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赢得了所有评委除了陈朗和观众的票,成为了最大的黑马。一时间,后巷厨神
苏哲的名号,响彻了整个美食圈。他的小店门口,第一次排起了长龙。而陈朗,
则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整整一天。我能想象得到他的恐惧和惊疑。苏哲的那杯血腥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