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七月的日头毒得像火，我提着刚从镇上买的几瓶矿泉水，恨不得一步窜回家，凉快一会。
歪脖子老槐树下，坐着个陌生大爷。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灰的蓝布褂子，佝偻着背倚着树干，
嘴唇干裂得起了一层皮，看着像是渴了很久。我脚步顿了顿，
心里那点不多的善心被这毒日头晒了出来。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手里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了过去。“大爷，天热，喝点水吧。”他抬起眼皮，
看了我一眼，也没客气，接过瓶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喝完水，
他长长吁了口气，把瓶子递还给我。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看得我心头莫名一跳。“娃子，你日行一善，”他声音沙哑，“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你家这几日会有血光之灾。”他枯瘦得像老树根的手伸进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东西，
硬塞进我手里。那是一个用黄表纸叠成的三角形符咒，边缘磨损，透着股陈旧的暗黄色，
摸上去又糙又冷。“拿好，贴身放着。”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异，“这符，
可以保你平安。”血光之灾？保我平安？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
估计是哪个庙里跑出来骗香火钱的。我不以为然，转身想走，大爷在我身后幽幽开口，
声音不高：“你家最近……是要添喜了吧？应该是有人要生孩子了。”我脚步猛地顿住，
我姐怀孕待产，这事在村里不算秘密。但一个陌生老头，如此肯定地点出来，
还和那劳什子“血光之灾”联系在一起……大爷紧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重复：“把符留好。
它可以保你平安。”我心里莫名有些恐惧，不知道这个陌生老头的话能不能信?“大爷！
您说清楚！什么血光之灾？到底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摆摆手，
“这厉鬼已然在你家中了，你要不要花点钱买买家里人平安啊？”我一听这话，就知道，
这人是个行走江湖的老骗子，将手里的符又塞回大爷手里，“大爷，
这符还是留给您自己用吧。”回到家，我娘正在院里搓洗衣裳，
姐姐挺着大肚子坐在屋檐下的竹椅里，慢悠悠地摇着蒲扇。看着这安宁祥和的景象，
我心头那股被老头勾起来的邪乎劲消散了一点。把这件事情当做笑话给娘和姐姐说了一通。
果然，我娘一听就皱了眉，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沫：“胡说八道什么！哪来的老骗子，
满嘴跑火车！肯定是看你面生，想骗点钱花！”姐姐也笑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
语气轻松：“就是，咱村谁不知道我快生了，小弟可别被骗了。”听到娘和姐姐都这么说，
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些许。“我也这么觉得。
”把那个老头诡异的眼神和冰冷的话语抛到脑后。我娘重新开始用力搓洗衣裳，
哗啦啦的水声充斥着院落。姐姐继续摇着她的蒲扇，阳光透过树叶缝隙，
在她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我掏了掏兜，
打算将兜里面的酸果给姐姐尝尝鲜，却发现兜里面除了酸果，还放着我还给那老头的符。
2夜里，我翻来覆去，大爷那句“血光之灾”和出现在我兜里的符，在脑海里交替浮现。
窗外月色惨白，静得可怕。最终尿意战胜了困意，我轻手轻脚地起身，拉开了房门。
经过我娘房间时，里面隐约传来压低的谈话声，是姐姐。“……娘，我这一胎，
万一……万一还是女娃，怎么办？”姐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焦虑。
我的心微微一沉。姐姐这是第二胎，头胎是外甥女妞妞，聪明可爱。
姐夫一家都是明事理的人，对姐姐和妞妞都宝贝得紧，夫妻感情更是蜜里调油。
妞妞才一岁多，我姐又怀上了。可姐姐自己心思重，总觉得没生出儿子，
在婆家就直不起腰杆。我娘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褪去了白日里的慈和：“还能怎么办？
老规矩！”“这……这样行吗？”姐姐的声音在颤抖，带着恐惧，
但似乎……还有一丝被诱导出的犹豫。“怎么不行？”我娘的声音斩钉截铁，
像是在传授某种生存法则，“一个家里面，阴气不能太重，会挡男娃的路！
”“大丫……我之前的... ...，你忘记了？”我娘的声音压低了些，“要不是这样，
你爹哪能有后？”一番话听得我懵懵懂懂的，尿意袭来，我还是蹑手蹑脚的去了茅房。
正当我尿尿的时候，旁边的大黑狗突然大叫起来，吓得我一哆嗦，“大黄，别叫，都睡了。
”虽然是黑狗，但是都叫他大黄，我娘实在懒得动脑筋想名字。大黄还是叫了几声，
直到我娘出来，“大黄，再叫，明天饿你两顿。”大黄似是听懂我娘的话，
低吼了几句便消停了，倒是我放在胸口的符纸，开始慢慢发烫。胸口的烫，
让我意识到屁股凉嗖嗖的。我后面是不是有鬼，所以屁股才凉嗖嗖的。我吞了吞口水，
僵硬的脖子一寸一寸得转向身后，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还好还好，只是一扇木门，
木门旁边是一个木桶。我抖了抖，拉上裤子，连忙回到自己房间，钻进自己的被窝，
手里钻紧了那枚黄符。第二天一大早，我连早饭都没吃，
连忙去歪脖子老槐树那去找那个大爷。没想到大爷一大早也在那。“又见面了，小娃娃。
”大爷咧着嘴冲我笑。“有什么方法可以免我家的血光之灾?”我忽略大爷脸上阴沉的笑，
连忙问道。大爷盯着我，“今天怎么选择相信我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大爷的话让我又想起了刻意想要忘记的东西，“昨天晚上我，
好像看见茅房里面的一个木桶里面，有头发漂起来，但是等我仔细看的时候，
那木桶里什么都没有。”3“原来是木桶啊！”大爷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你只需要将你说的那个木桶摔碎，你家的血光之灾就可以破解了！
”“这么简单?”我有些不相信。“当然，你还得给我一百大洋。”大爷竖起了一根指头。
“一百大洋?！”我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手里当然没有那么多钱，“我没有这么多钱。
”“这桶可不是那么好摔碎的，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不给我钱，我凭什么帮你，
一瓶水换了一道符，至于破这血光之灾，我还得收一百大洋。”我有些纠结，
我确实没有一百大洋，要是回家跟娘要，娘肯定不给，一时之间我有些窘迫。
大爷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这样吧，要是拿不出一百大洋，就把你说的那个桶拿来给我吧！
”“那个桶是宝贝吗?”我疑惑。“那个桶应该就是厉鬼进你家的媒介，只需要将那桶损坏，
厉鬼就进不了你家，血光之灾必然就破了。我只是想看看那个桶上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大爷这么一说，我大概就明白了。我连忙跑回家，去找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桶。
我一路小跑回家，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大爷的话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媒介”、“损坏”、“血光之灾可破”。虽然将信将疑，
但昨夜茅房的寒意和符纸的灼烫如此真实，由不得我不去试试，关乎家里人性命是事情，
宁可信其有。我娘大概是下地去了，姐姐应该在屋里歇着。我目标明确，
直奔茅房旁边的角落。可昨天夜里明明放在那里的破木桶，此刻却不见了踪影。我愣了一下，
四下张望。柴火堆旁，水井边，墙根下……都没有。难道被我娘挪走了？她平时收拾院子，
偶尔也会动这些东西。我屋里屋外找了一圈，最后，在灶房最里面，靠近后门的阴暗角落，
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木桶。它被倒扣着放着，旁边还堆着些不常用的杂物，
像是被刻意放在了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升腾起来。
为什么特意把它藏到这里？我走过去，弯腰想把桶拿起来。4手刚碰到粗糙的桶壁，
一股比昨夜更清晰的阴冷感顺着指尖猛地窜了上来，激得我打了个寒颤。与此同时，
怀里那张符纸又开始隐隐发热，像是在发出警告。我咬咬牙，忍住不适，将木桶提了起来。
桶很轻，里面空空如也。但当我把它翻过来，想检查一下桶底时，
目光猛地凝固了——桶的内壁，靠近底部的地方，似乎沾着几点已经干涸发黑的……污渍？
形状不规则，看上去像是……溅上去的泥点，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
木桶外侧靠近底部的边缘，有几道细细的、深深的刻痕，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抓挠过留下的。难道……我不敢再想下去，心脏怦怦直跳。
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得赶紧把桶给大爷送去。我提着桶，做贼似的溜出灶房，
快步朝院外走。刚走到院门口，身后突然传来我娘的声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你拿这破桶干什么去？”我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桶扔了。
转过身，看见我娘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房檐下的阴影里，手里拎着锄头，脸色有些沉。
“我……我看这桶都破了，没啥用，想拿去扔了。”我强作镇定，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我娘的视线落在我手里的木桶上，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声音也陡然拔高：“扔什么扔！
放回去！一个破桶碍着你什么事了？！”她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我说过话，
那眼神里的紧张和……一丝恐慌，让我更加确信，这桶绝对有问题。“娘，
这桶……”“我让你放回去！”我娘几步上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甚至伸手要来夺我手里的桶。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婴儿啼哭声，
仿佛直接从桶里传出来，
又像是紧贴着我的耳膜响起——“呜……哇……”那声音悲切、凄凉，充满了无尽的委屈。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手一抖，木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一圈。
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死死地盯着那只桶，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
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我再也顾不得许多，弯腰抓起木桶，转身就跑，
背后传来我娘带着哭腔的、绝望的喊声：“你给我回来！不能拿走！拿走它，
咱家人都会死的！”听到这话，我连忙顿住脚步，什么意思？
大爷说这桶可以破家里的血光之灾，我娘却说，拿走它，家里人都会死，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可是那个大爷说咱家有血光之灾。”我不解的看着我娘。我娘慢慢走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