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原创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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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炽炫

其它小说连载

炽炫的《弦外之音原创视频》小说内容丰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都市的霓虹在夜幕中流像是疲惫城市血管中仍在挣扎的血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冰冷地反射着喧嚣后的空林宇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01:07。又一个被钉死在工位上的夜“咳……咳……”邻桌的老张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像是破旧风箱的喘在空旷得能听见空调低吟的办公室里格外刺空气沉闷滞漂浮着廉价外卖和速溶咖啡的气林宇感觉后颈的肌肉僵硬得像块铁眼前密密麻麻...

2025-08-18 12:31:11

都市的霓虹在夜幕中流淌,像是疲惫城市血管中仍在挣扎的血浆。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冰冷地反射着喧嚣后的空虚。林宇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01:07。又一个被钉死在工位上的夜晚。

“咳……咳……”邻桌的老张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像是破旧风箱的喘息,在空旷得能听见空调低吟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空气沉闷滞涩,漂浮着廉价外卖和速溶咖啡的气息。林宇感觉后颈的肌肉僵硬得像块铁板,眼前密密麻麻的报表线条仿佛化作爬行的蜈蚣。他关掉电脑,屏幕瞬间熄灭,映出自己苍白而模糊的面孔,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沧桑许多。

他站起身,关节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收拾好那个用了三年、边角磨损得发白的公文包。办公室只剩下两三个同样被榨干精力的“战友”,彼此投来一个心照不宣的疲惫眼神。没人说话,疲惫像一层粘稠的胶水糊住了每个人的喉咙。电梯带着沉闷的隆隆声下降,镜面内壁里,林宇看到自己眼底深处的麻木。两点一线,像钟表上的指针,被无形的发条驱使着,日复一日,划着毫无生气的圆。生活的全部意义,仿佛被压缩在冰冷的数字方格和地铁拥挤的人潮缝隙里。一丝难以言说的厌倦和无力,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

走出写字楼旋转门,午夜特有的冷冽空气带着一丝汽车尾气和尘土的味道,猛地灌进肺里,让他激灵了一下,却也带来了短暂的清醒。城市的喧嚣并未完全退场,远处主干道上偶尔有车灯划破夜色,引擎的呼啸声被距离拉扯得断断续续,如同垂死的巨兽在喘息。更主要的,是庞大的寂静。仿佛白昼里喧腾的生命都已被抽空,只留下钢筋水泥浇筑的骨架在无声矗立。

林宇居住的社区在一条相对僻静的支路深处,需要穿过一段两边矗立着陈老公寓楼的街道。这些老旧的建筑在月光下显得影影绰绰,墙壁斑驳,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只没有眼珠的眼睛凝视着走在街道正中的唯一活物——他。路灯光吝啬地洒下昏黄的光晕,圈出一小块一小块光斑,大部分地方还是浸在浓稠的黑暗里。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被放大,“哒……哒……哒……”,坚硬鞋底敲击水泥路面的声音清晰得甚至能产生回声,这单一的节奏反而更衬托出周遭的虚空。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毫无预兆地,像冰冷的蛛丝缠绕上来。

起初只是后颈皮肤的一阵细微战栗,汗毛悄然立起。林宇没有立刻回头,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工作透支带来的疲惫?也许吧。但在都市里,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保持警惕已刻入骨髓。他试图说服自己,是风吹过狭窄街道和建筑缝隙的呜咽?或是哪扇没关紧的破窗在吱呀作响?他竖起耳朵,捕捉着周围每一个细微的声响。垃圾桶旁的野猫突然蹿过,撞翻了一个空易拉罐,“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在夜里炸开,吓得林宇浑身一抖,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猫跑了,易拉罐滚到阴影里,声音消失。但那份寒意并未消散。

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渗透骨髓的阴冷。仿佛有什么东西紧贴着他的后背,呼出的是裹挟着腐朽气息的寒气,穿透了他的外套、毛衣,直抵皮肤。林宇猛地停住脚步,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强迫自己,慢慢地,像一个生锈的木偶般,转动僵硬的脖颈,朝身后望去。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街道。被拉长的昏黄灯光,和他自己孤零零的影子。

“自己吓自己……”林宇低声咕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份没来由的恐惧,可一股更加浓郁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水般浇灌而下。头顶的路灯突兀地“滋滋”闪烁了几下,灯光骤然熄灭,将他和他前方一小段路猛地投入更深的幽暗。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风声,也不是猫叫。

那声音非常飘忽,难以分辨源头。起初像是一个女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断断续续,浸满了绝望和悲伤,仿佛有无尽的冤屈无法诉说。紧接着,声调陡然拔高、扭曲,变成了某种非人的尖利嘶鸣,充满了刻骨的怨毒。更可怕的是,这声音并非来自固定方向,而是盘旋着,从四面八方——左边的公寓阳台,右后方的巷道口,甚至头顶上方——向他聚拢,层层叠叠地钻进他的耳膜,直刺脑髓!

“呜……啊……”

“——还……我……”

嘶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深深刺入他的大脑皮层。林宇的头皮瞬间炸开!那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求生的本能像烧开的油锅一样猛地在他体内炸裂!肾上腺素狂飙,所有的疲惫和怀疑瞬间被淹没,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开这里!

“啊——!”他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嘶喊,拔腿狂奔!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鞋底与粗糙的地面疯狂摩擦,肺部像要炸开一样急促地抽吸着冰冷的空气,心脏擂鼓般砸在胸口,震动得全身骨骼都在发麻。风在耳边呼啸,但身后那如跗骨之蛆般的哭喊声却并没有被甩开!

它紧贴着他!

仿佛发出声音的东西就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冰冷的呼吸喷在他的后颈!林宇甚至能想象出那东西冰冷的手指下一秒就会抓住自己的肩膀!恐惧变成了实体,像粘稠的沥青缠绕着他的双腿。每一步都变得异常沉重,仿佛腿上捆上了沉重的沙袋,从地狱伸出的无形藤蔓正在拖拽他的脚踝。

他不敢回头,一丝一毫的停顿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他死死盯着前方——家的方向!那扇不起眼的、剥落了部分油漆的防盗门,此刻成了他绝望深渊里唯一的光亮,代表着希望和安全的最后壁垒!

那扇门就在眼前了!林宇几乎是撞了上去,肩膀传来一阵钝痛,但他顾不上了。他像疯了一样,手指颤抖得像得了疟疾,哆哆嗦嗦地在口袋里摸索那串冰冷沉重的钥匙。越是急迫,越是出错,钥匙撞击发出清脆却令人心焦的声响,汗水和雨点般的恐惧感让他视线模糊,几次尝试都插不准锁孔。

“呜……咯……”那令人魂飞魄散的声音几乎已经贴在了他的脊梁骨上,冰冷的气息顺着衣领钻入!

“啊!”他低吼着,手指猛然发力,终于将钥匙狠狠地捅进了锁孔!咔嚓!

拧!开门!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撞进去!反手用整个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铁门!

“砰!”沉重的防盗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将那地狱般的哭嚎和冰冷的绝望暂时隔绝在门外。安全了吗?

林宇身体软得像一摊烂泥,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他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视野边缘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像拉着一架破旧的风箱,粗重而痛苦。汗水浸透了衬衫,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劫后余生的虚弱感混杂着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惧,让他浑身抖个不停。家,终于到家了……他徒劳地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一股更加阴冷、仿佛来自坟墓深处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侵蚀了整个客厅的空气。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

那个念头变成了自欺欺人的泡沫。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视线越过玄关狭窄的门廊,望向昏暗的客厅正中央。

一个身影。

一个苍白得毫无血色,如同劣质石膏像般的身影,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矗立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长长的、污浊纠缠的黑色长发,像浸透了墨水的海藻,垂落下来,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的面部。只能从发丝的缝隙里,隐约窥见一小片皮肤的颜色——那不是活人的色泽,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近乎灰败的白。

她的身体微微佝偻着,以一种违反人体结构的怪异角度扭曲着,仿佛脊椎被强行折断过。干瘦的肢体包裹在一件样式极其老旧、颜色早已模糊褪成灰白的连衣裙里,裙摆无风自动,像是在冰冷的水中缓缓飘荡。一种难以形容的阴冷气息,裹挟着浓烈的、如同地下埋藏多年的腐朽尘土与血腥混合的气味,从那个身影上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林宇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手死死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冻结,四肢冰冷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砂纸死死摩擦,只能发出绝望的“嗬…嗬…”声。他想爬起来,夺门而逃,但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被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冻结,瘫软在地板上,动弹不得!生理反应如此强烈,恐惧感如实质的枷锁,沉重地压得他无法呼吸。

那东西……就在他家里!在他自以为最安全的堡垒中央!

苍白的女人缓缓地、极其滞涩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像是生锈的机械在强行运作。湿漉漉的长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了被掩盖的面孔。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皮肤是一种惨白中透着死气的青灰,布满了不规则的水渍般的暗沉斑块。眼睛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完全没有眼白,是两个纯粹的、吸收一切光线的空洞!但那黑洞般的眼眶深处,却燃烧着两簇幽幽的、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怨恨和沸腾怒火的暗绿色光芒!怨毒和痛苦如同实质的尖刺,从那对“眼睛”里射出,死死钉在林宇身上!

她的嘴巴以一种极其不自然、仿佛嘴角被利刃划开豁口的角度张开着,里面是令人胆寒的漆黑。脸上凝固的表情,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度痛苦、仇恨与残忍的混合体。每一个肌肉的扭曲都在诉说着惨死前的极致挣扎和无边怨念!

那双燃烧着毒火的“眼睛”死死锁定林宇,粘稠、冰冷、沉重的恶意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几乎要将他溺毙!

“——还——我——命——来————!!!”

一个尖利到撕裂耳膜的声音从那黑洞般的嘴里炸响!那不是空气震动发出的,更像是一万根生锈的铁钉在粗糙的骨头上刮擦、摩擦、最后汇聚成的怨毒尖啸!这声音带着恐怖的精神冲击力,瞬间刺穿了林宇的耳膜,直贯入大脑深处,掀起滔天巨浪!

林宇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眼前一片血红!头痛欲裂,意识摇摇欲坠。耳朵里嗡鸣不止,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耳廓缓缓流下。在这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恐怖音波中,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被强行拖拽出躯壳,灵魂都要被那怨恨的尖啸撕碎!

女鬼那僵硬的身体带着一股冰冷的阴风,猛地向他扑来!枯瘦如同白骨的手指弯曲如爪,指甲尖长而锐利,泛着不祥的黑气,直抓向他的咽喉和心脏!死亡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林宇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极度的恐惧瞬间冲垮了身体的束缚!他用尽最后一点被恐惧榨取的力气,发出一声不成调子、连自己都辨认不出的凄厉嘶吼:“救命啊——!!!”声音里包含着被碾碎的绝望和最后一点微乎其微的乞求。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急促、稳定而有力的敲门声,沉重地砸在了防盗门上!

这沉闷的声音像一道强光,骤然穿透了林宇被恐怖彻底笼罩的意识!他一瞬间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声!但那敲击感如此真实,如此……充满存在感!

奇迹般地,那扑向他的苍白身影猛地一滞!充满怨毒的黑洞“眼睛”竟从林宇身上移开,转向了发出敲击声的厚重铁门!那张扭曲面孔上,首次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愤怒、恐惧和剧烈挣扎的情绪!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短促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生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对的黑暗中猛地窜起!

林宇身体里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绝境求生的力量,让他不顾一切地嘶喊出声,声音嘶哑得完全变了调:“救命啊!!开门!!快开门!!!”

下一秒,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是钥匙插入旋转锁孔的声音。门外的人竟有钥匙!

沉重的防盗门被一股巨大到非人的力量,无声地推开了。

门外楼道昏暗的灯光,斜斜地切割进来一部分光亮,照亮了玄关的些许空间。

两个高大的身影无声地立在门口,几乎堵塞了整个门框。

他们穿着裁剪异常贴身、毫无褶皱、似乎能吸收光线的纯黑色西服。领口紧紧系着,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层完美的人皮面具,冰冷得如同大理石。唯有两双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他们的瞳孔深处,似乎有细密的、如同爬行动物般的金色竖线一闪而过,散发出极度冰冷、锐利、俯瞰蝼蚁般非人的光。

一个黑衣人目光扫过瘫在地上、面无血色、浑身抖若筛糠的林宇,那视线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另一个黑衣人则精准地将目光锁定在客厅中央那个僵立的、散发着浓重死气与怨毒的苍白身影上。

空气仿佛凝固成坚冰。

“跟我们走。”

为首的黑衣人开口,声音平板、毫无波澜,像是电子合成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违抗的绝对命令。他的目光牢牢锁住那个散发致命怨念的女鬼。

“不——!”女鬼猛地发出一声尖啸,那声音充满了暴怒和歇斯底里的抗拒,声波震荡得客厅的廉价水晶吊灯都轻微晃动起来!她的身影骤然变得模糊,带着更加狂暴的怨恨气息,作势要再次扑向林宇!“是他!是他干的!我要他死!!”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宇,那份强烈的、刻骨铭心的指控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

另一个没有开口的黑衣人,在女鬼情绪彻底爆发的瞬间,极其隐蔽、迅速地抬了一下左手。不是攻击,更像是在空气中勾勒了一个复杂而无声的符号。客厅的角落阴影处,温度骤然又下降了几度,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冰冷束缚悄然套上了那个暴戾的灵体。

“你已经死了。”开口的黑衣人再次说道,声音没有提高一丝音量,但那份冰冷的陈述却蕴含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力,仿佛在宣读不可更改的自然铁律。“就不要再纠缠活人了。跟我们回去,是你唯一的选择。”他微微侧身,让出门外的空间,那姿态不是在邀请,而是宣告——游戏结束了。

客厅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林宇剧烈而急促的喘息声,以及墙上挂钟秒针微弱的“嘀嗒”声。

那浑身散发着无尽怨毒和惨白死气的女鬼,僵硬地立在原地,黑洞洞“眼睛”里燃烧的幽绿火焰剧烈地跳动着,挣扎着。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每一次颤抖,都会散发出更浓重的腐朽气息。她能感受到那个黑衣人身上散发出的绝对力量——一种能让她彻底灰飞烟灭、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抹除的力量。那份力量,远比她的怨恨更冰冷、更原始、更不容抗拒。

最终,那双燃烧的“眼睛”中,怨毒如同狂潮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更深层的绝望和凄凉。那眼神穿过僵立的黑衣人,最后死死地、充满无尽悲凉地落在林宇身上。那一刻,林宇感觉自己似乎被一道冰冷绝望的闪电击中,心脏猛地揪紧。

女鬼彻底安静下来。她深深地、无力地垂下了头,长长的、沾着不明污垢的发丝重新覆盖住脸庞。整个身体的轮廓都黯淡了几分,仿佛所有的能量和怨恨都被强行抽离。

她不再看任何人,拖着那仿佛由稀薄寒雾凝成的、若有若无的身躯,以一种极度沉重、如同每一步都踩在淤泥里的姿势,极其缓慢地飘向了敞开的门口。她似乎对黑衣人有着本能的抗拒和畏惧,尽力远离他们,从两个黑衣人中间的空隙里滑过。

当那个苍白的身影完全融入门外楼道的阴影中时,为首的黑衣人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到林宇身上。那目光没有一丝同情,只有纯粹的、公事公办的观察和确认。他没有再说一个字。

“砰!”

厚重的防盗门被从外面关上了。

锁舌归位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又无比沉重。

安全了?危险离开了?

房间里的阴冷和腐朽气息并没有完全消散,反而像是在失去源头后,更加均匀地渗透到每一寸空气里,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墙皮剥落的轻微爆裂声、管道深处若有若无的水流呜咽声,此刻都变得格外清晰,仿佛潜伏着什么东西。

林宇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具被抽掉了脊柱的人偶,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冷汗浸透的衬衫紧贴着他的皮肤,带来湿冷粘腻的触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搏动,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麻木的神经,带来窒息般的痛楚。耳膜深处,女鬼那最终绝望的一瞥和“还我命来”的尖啸声,还在回响,如同锋利的针扎在脑髓上。

刚刚经历的一切,远超他二十多年平凡人生所能理解的范畴。那个苍白扭曲的身影,那双燃烧着怨毒幽火的空洞“眼睛”,还有那两个能“送走”厉鬼的黑衣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场无法醒来的、过于真实的噩梦碎片。

恐惧并没有随着女鬼的离去而消失,反而发酵成了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后怕。那“它已经死了”、“跟我们回去”的冰冷话语,像跗骨之蛆,在他脑海里盘旋。死亡……不是终点?厉鬼……能被某种存在管理?

自己租住的这间廉价公寓,为什么会成为厉鬼索命的舞台?那个女人绝望悲凉的最后一眼,还有那刻骨铭心的指控——“是他干的!”……林宇感到浑身冰冷。他确信自己从不认识那个女人,更别说害死她了。

难道……仅仅是……某种可怕的……巧合?

门外楼道里最后一丝脚步声也消失了。死寂。彻底的死寂重新笼罩了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一个世纪。林宇靠着冰冷的门板,麻木的神经才开始缓慢地接收身体传来的信号——地板冰凉刺骨,脸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泪水。左腿因为长时间的僵直和跌倒时的姿势开始剧烈抽筋,传来尖锐的痛楚。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用双手支撑着自己,尝试站立。双腿虚软得不像是自己的,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肌肉的酸软和骨骼的轻微作响。最终,他依靠着墙壁,勉强支撑起半个身子,摇摇晃晃地挪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沙发旁,再也支撑不住,像一袋沉重的垃圾一样摔进了沙发里。

廉价的布艺沙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身体的暂时安全,并未带来丝毫慰藉。劫后余生的虚弱感如同退潮后留下的湿冷淤泥,包裹着他。但比这更沉重、更黑暗的,是那个黑衣人所宣告的恐怖真相,和苍白女鬼那怨毒悲凉的最后一瞥。

那个女人……她说“是他干的”。

那个被活活害死的、怨念凝结成鬼的女人,为什么会认错人?是因为某种相似?某个物品?还是……有更深的、他完全被蒙在鼓里的联系?

那两个黑衣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他们带走那女鬼,所谓的“回去”,是回到哪里?地狱?还是某个专门收容这种存在的机构?他们临走时看自己的眼神……那不像是在看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更像是在评估一件沾染了麻烦的……物品?或者说……潜在的观察对象?

“你已经死了,不要再纠缠活人……”这句话像冰冷的铁链,缠绕上他的思绪。死亡,在黑衣人的定义里,似乎不再是一个终结的标志,而是另一个阶段的开始,一个受他们管理的阶段?

冷汗再次无声地渗出。那个女鬼最后的挣扎和恐惧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那两个穿黑衣服的存在。它们能轻易压制甚至“带走”一个厉鬼……它们拥有的力量,是人类根本无法揣测的。它们出现,是因为女鬼的怨念干扰了某种……规则?

自己,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无意间撞破了这个隐藏在城市阴影下的恐怖规则。它们会如何处理目击者?像刚才那样冷眼旁观,还是……

林宇猛地打了个寒颤,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他吞噬。

他哆嗦着摸出手机,屏幕冰冷的蓝光照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不听使唤,几次点错了图标。终于,他解锁了手机,目光仓惶地在屏幕上来回扫视。时间?凌晨一点四十分。未读信息?没有。社交软件?一片死寂。朋友圈……他手指颤抖着,无意识地滑动着好友列表。

刷到一条刚刚更新的状态,来自住在城西的同乡好友,王远。一张配图:灯火通明的夜市烧烤摊,一堆啤酒瓶,几张熟悉的、醉醺醺的笑脸。配文:加班结束,跟兄弟们补个夜宵,美滋滋!生活的小确幸~

时间是……十分钟前。

十分钟前?王远在城西烧烤摊推杯换盏的时候,自己正在家中客厅,直面一个索命的厉鬼!而城西到城东,几乎是横跨大半个城市的距离。

林宇死死盯住那条动态,那喧嚣的烟火气、朋友爽朗的笑容,在此刻看来如此虚幻,与自己刚刚经历的地狱场景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

他放下手机,身体蜷缩在冰冷的沙发里,微微发抖。那个穿着灰白旧连衣裙的苍白身影,仿佛随时会从墙角阴影中重新浮现。窗外,沉寂的城市只剩下遥远的警笛声,微弱得如同幻听。

安全?不,只是暂时的休憩。这片繁华的表象之下,不知潜藏着多少像女鬼那样的存在,又有多少像黑衣人那样的冰冷监管者?

更重要的是,那个满怀怨恨、认定他是凶手的女鬼,真的被彻底送走了吗?那两个非人的黑衣人……它们,是离开了,还是……隐匿在某处阴影里,继续它们的观察?

寒意,从未真正远离。它正无声无息地包裹着这座沉睡的城市,也包裹着沙发上这个在黑暗中瞪大双眼、失去了安宁的幸存者。未知的阴影沉重地悬在心间,下一轮的恐怖,不知何时会再度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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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余烬下的窥伺

林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当他被窗外车辆驶过的嘈杂声惊醒时,晨曦刺眼的光芒已经透过那副遮挡效果不佳的廉价窗帘缝隙,斜斜地投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缓缓漂浮、如同灰烬般的尘埃。

昨晚的一切,瞬间以破碎的、无比鲜活的恐怖画面冲进他的大脑——冰冷的注视、如影随形的哭声、那张扭曲怨毒的苍白鬼脸、以及最后那两个穿着黑西装、眼神非人的存在……

“呃……”他呻吟出声,浑身每一块肌肉都传来宿醉般的酸痛,尤其是后背和左腿。记忆的碎片带着冰冷的触感,让他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心脏因为过度惊吓而狂跳。

客厅里光线充足,老旧但还算整洁的沙发,磨损的地毯,墙上几幅廉价印刷画,角落里的电视……一切似乎都与昨天、与前无数个平凡的早晨别无二致。昨夜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仿佛只是一场被过分渲染的噩梦。

然而,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尘土与铁锈混合的腥气,却固执地萦绕在他的鼻尖。

不是幻觉。那股阴冷的、如同墓穴深处带来的气息,比视觉残留更真实地提醒着他。

林宇的胃部一阵翻搅。他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半天,只吐出一些苦涩的胃液。抬起头,镜子里的男人让他几乎认不出来。脸色灰败如同蒙了一层尘土,深重的眼袋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嘴唇干裂,双眼布满猩红的血丝,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惊悸和茫然,头发凌乱得像被鸟筑了巢。这就是那个自认为普通、甚至有些麻木的上班族林宇?现在他看起来像是刚从某种绝症晚期挣扎出来。

报警?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然后呢?告诉警察昨晚被一个女鬼索命,然后被两个可能是外星人或者地狱使者的黑衣人带走了?他们会觉得他疯了!彻头彻尾的疯子!或者把他送去精神病院,那跟直接宣判他死亡有什么分别?尤其是那两个黑衣人……他们有能力“处理”灵体,是否也有能力让一个“麻烦的”普通人彻底“消失”?仅仅是想到那双冰冷的、瞳孔深处有金色竖线的眼睛扫向自己时的感觉,林宇就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炸开,瞬间蔓延全身。不能报警!

上班?林宇麻木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8点15分。早高峰都快结束了。他点开微信,十几个未读消息提示几乎全是工作群里的,组长@了他两次,最后一句是:@林宇 9点会议,务必准时!后面跟着一个代表愤怒的表情。

往日里看到这种消息会让他烦躁和紧张,此刻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在看另一个世界的事情。项目?会议?报表?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渺小、毫无意义。在亲身经历过超越常理的恐怖后,格子间里的蝇营狗苟简直可笑到令人窒息。

恐惧和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交织着。他颤抖着手指,在输入框里缓慢地敲字:组长,突发急病,高烧不退,需请假一天。实在抱歉! 发送。他甚至懒得去看可能随之而来的追问、责备或者同事私下的八卦消息——比如讨论他是不是因为加班太多终于崩溃了。无所谓了。保命才是现在唯一重要的事。

放下手机,林宇强迫自己开始行动。第一件事:食物和水。厨房里,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了冰箱里的牛奶,又凑近闻了闻吐司,确认没有异味,这才用颤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一点那种粘稠的恶心感。他撕开一片吐司,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目光却无法控制地四处扫视——客厅的地板,沙发后面的阴影,卫生间的门缝,卧室的门……那个苍白的身影,那双燃烧着怨恨的眼睛,会再次出现吗?

“冷静……冷静下来……”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嘶哑干涩,“那个……东西,已经被带走了……被那两个黑衣人带走了……‘它们’说……‘她已经死了,不要再纠缠活人’……”他复述着昨晚听到的话,试图从中汲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可是,那个女鬼为什么偏偏找上他?那句“还我命来!”和“是他干的!”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需要一个答案!必须弄清楚!

他想起昨晚朋友王远提到的“命案”。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林宇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冰凉,几次才划开屏幕找到王远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

几声忙音后,王远带着浓重鼻音、明显还没睡醒的声音传来:“喂……林子?这么早……”

“王远!”林宇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急促,“你昨晚说……说我这房子……以前出过事?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现在!立刻!”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被林宇异常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王远的声音清醒了一些,带着一丝犹豫:“我靠,林子你咋了?声音抖成这样……昨天真撞邪了?……那事……我也是听原来一个老邻居顺嘴提过一句,没当回事儿,所以昨晚才……”

“说重点!”林宇几乎是在低吼,掌心全是冷汗。

“呃……大概是……三四年前?对,差不多三四年多前的事了。”王远被吼得有点懵,语速也加快了,“就你现在租的那栋楼,具体哪户记不太清了,应该是你们那层!据说是个女的,好像是在家里……被人杀了!凶手一直没抓着!后来那房子空了好久,再后来就转手出租了,前几任租客好像都没住长就搬了,也不知道啥原因……这事闹得当时挺轰动的,新闻应该报过,网上可能还能搜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林子?喂?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别自己吓自己啊……”

“没事……我没事……”林宇的声音干涩得厉害,“知道了,谢了王远。”他匆匆挂断电话,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靠在冰冷的灶台边。

三四年前……一个女人……在家里被杀害……凶手未抓获……他的房子!

王远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咔嚓”一声捅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盒子。碎片化的信息瞬间涌出!是的,他刚租下这里不久,好像在网上搜过这片区域的情况,似乎看到过类似的社会新闻标题!当时只是扫了一眼,根本没在意,租房子嘛,图的就是便宜和交通方便,谁会深究几年前的旧案?潜意识里恐怕还觉得离奇命案都发生在新闻里,离自己很遥远。原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巨大的恐惧和被蒙蔽的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该死的黑心中介!他们肯定知道!为了赚那点佣金,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自己竟然住在死人堆上!而且是一个满怀怨恨、死不瞑目的被害者的死亡之地!难怪她能徘徊不去!

他疯了似的扑回客厅,冲到电脑前,开机的手都在抖。浏览器打开,颤抖的手指在搜索框里用力敲击关键词:东城新区、瑞景花园小区X栋、凶杀案、女性、年份……

按回车键的瞬间,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紧张。

屏幕快速刷新,几则已经过去很久、边缘模糊不清的新闻页面和一些转载自本地论坛的帖子跳了出来。标题触目惊心:

独家报道:东城瑞景花园女子深夜家中惨死 疑遭熟人作案

东城悬案:瑞景命案三年未破,家属泣血追问真凶何在?

本地网友爆料:听说瑞景死那女的,是独居?死前好像和人有争执?

林宇的心脏狂跳,他点开那个最早的官方报道链接。页面加载缓慢,一张经过打码处理、但仍能看出大片暗红色污渍的地面照片首先印入眼帘。配着文字:“X年X月X日凌晨,警方接报,本市东城区瑞景花园小区X栋X单元XXX室发生一起凶杀案,一名年轻女性李某化名被发现在自己家中身亡……据初步勘查,死者颈部有明显勒痕,现场有激烈搏斗痕迹……案件性质恶劣,警方高度重视,成立专案组全力侦查……目前案件仍在进一步侦办中……”

XXX室!林宇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门牌号上!那!就!是!他!现!在!租!住!的!房!子!

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竟然真的租住在凶案现场!每天都在那个受害女性流血、挣扎、最后绝望断气的地方吃饭、睡觉、生活!难怪!难怪她能轻易找上门来!这里就是她怨念最深重、也最可能被吸引的地方!而那个女鬼——新闻里说的李某!

接下来的帖子信息更加零碎,但也更贴近“人”的猜测,也印证了王远的部分说法。有人匿名跟帖:“那女的好像才二十多岁,挺漂亮的一个人……听说是跟谁吵了架?具体不清楚,警察调查了一圈也没结果……” “凶手绝对是熟人!不然怎么进的门?现场据说没找到强行闯入的痕迹……” “最惨的是她家里人来收尸的时候,哭得……唉……” “那房子后来谁还敢租?倒了好几手了吧?租金便宜得要死……”

林宇的目光在一条被挤在角落、毫不起眼的回复上定住了。

一个语气不太确定、没什么存在感的ID留言:“呃……我有个远房亲戚当时是搞现场取证的辅助人员不是警察,那种临时工,回来喝多了提了一嘴,说那女的……死的那个位置客厅中央,她手指甲缝里好像……抠下了点什么东西,像是皮屑组织?当时就封存了……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发现?谁知道呢,醉话……”

林宇脑子里“嗡”地一声!客厅中央!手指甲缝!皮屑组织!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如同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意识!昨晚!昨晚那女鬼就站在客厅正中央!抬起她枯瘦惨白的手爪那上面或许也留着想象中的、作为证据的皮屑!指向他!喊着“是他干的!我要他死!” 而他自己,当时就瘫倒在不远处!

一个极其荒谬、恐怖到令他无法呼吸的念头冲进了脑海:那个被害的女人李某,她在临死前的绝望挣扎中,手指狠狠抓伤了凶手的手臂或脖颈,抠下了皮屑组织生物检材!这或许就是破案的关键!但是——这关键的东西,也许指向了错误的线索?或者因为某种技术限制未被成功比对?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而更可怕的是——自己,林宇,昨晚在客厅的某个姿态,某个方位,某个无意识展露的特征——身高?发型?侧面轮廓?甚至可能是某种极其微小的、生物特征层面的巧合比如凶手恰好也有着罕见的某种遗传特征,而林宇也具备?——瞬间触动了徘徊在死亡之地、对凶手气息极度敏感且充满怨恨的女鬼!让她在暴怒和怨念的催化下,产生了致命的误判!将自己——一个无辜的、恰好租住了她死亡现场的倒霉蛋——当成了那个杀死她的、真正的凶手!

这个推论在逻辑上显得离奇,但在此刻的林宇心中,却比任何冷冰冰的证据都更具说服力!它完美解释了昨晚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指控来源。他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种荒谬绝伦的恶意巧合所带来的一种濒临崩溃的荒诞感!世界仿佛对他开了一个充满血色的、致命的笑话!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抓着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该怎么办?搬走?立刻逃离这个鬼地方!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求生手段!对!立刻!马上搬走!远离这个怨灵徘徊的死亡陷阱!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宇甚至顾不上收拾太多东西,一个简单的双肩包,胡乱塞了几件必需的衣物、身份证件、钱包和笔记本电脑。临走前,他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那个昨夜女鬼曾经站立的地方,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想起那两个黑衣人冰冷的眼神,他们公事公办的语气。带走女鬼,是因为她的纠缠“干扰了规则”?那现在自己选择离开,是否就规避了“规则”?

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期冀和巨大的不确定感,林宇锁上了那扇如同地狱之门的防盗门,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梯,仿佛背后有无形的恶鬼在追赶。

他用最快的速度办完了退租手续——当然没有告诉那个眼神闪烁、急于收回钥匙的中介真正的原因,只说是工作调动,需要立刻离开。押金被扣了一部分作为违约金,他也毫不在意了。金钱和自由与生命相比,不值一提。

当天下午,他支付了高昂的日租金,拖着行李入住了城市另一端、一个口碑相当不错的中档连锁酒店。干净整洁的标准间,明亮的光线,工作人员礼貌的微笑——这看似安全的一切,稍微平复了他高度紧绷的神经。他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至少在阳光下,在这个陌生的、与过去毫无牵连的空间里。他像个耗尽了所有电池的玩具,瘫倒在柔软得陌生的床上,在极度疲惫和恐惧的煎熬中,勉强陷入了浅度睡眠。

然而,恐惧如同顽固的霉菌,在暗处悄然滋生。

睡梦中,他不断地坠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水底无数苍白的手臂拉扯着他。惊醒过来,窗外霓虹闪耀,城市依旧喧嚣,但寂静的房间角落里仿佛潜伏着那个长发的苍白影子。他总是感觉背后有视线,即使在浴室淋浴时,氤氲的水汽中似乎也有模糊的人形在窥探。电视机在深夜没有信号时滋啦作响的雪花噪音,听起来就像是昨晚那亡魂的呜咽和尖啸,让他每次都神经质地跳起来关掉电源。他不敢拉紧窗帘,又不敢让窗帘敞开太多,光线与阴影的界限成了他心中最敏感的危险地带。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并非幻觉,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直觉在尖锐地提醒:阴影中的窥伺从未停止。那两个黑衣人……它们是离开了,还是像黑暗中的掠食者,一直耐心地潜伏在某个信息节点、甚至空间的阴影处,观察着这个被灵异事件“污染”过的普通人的后续反应?自己搬离凶宅的行为,是否打破了某种“规则”?是否触发了更高等存在的警觉?女鬼被带走时的绝望悲凉眼神,那眼神最后锁定的目标……始终是他林宇!“它”的能量虽然被暂时封存或“处理”,但其怨念本身,是否像某种无形的烙印,打在了他灵魂的雷达上,吸引着更深层黑暗中更可怕的东西?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一种生理上的异变。第三天早晨,他在酒店浴室洗漱时,无意中看了一眼镜子。镜中的他脸色依旧糟糕,但在抬起手臂擦脸的瞬间,他愕然地发现,在自己左手肘内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不规则的、硬币大小的暗紫色淤痕!没有疼痛感,不像是磕碰造成的。颜色沉得发黑,像是一块淤积的死血。他凑近仔细看,甚至觉得那片淤痕的边缘……似乎隐约构成了一个指爪的痕迹?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冰冷的手狠狠地掐过!

林宇吓得猛然后退,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他惊恐地用手去擦,皮肤完好无损,但那片阴影就是牢牢地依附在那里。它不是皮肤表面的,更像是从皮肉下面透出来的颜色,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标记?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了女鬼临“走”前死死锁定自己的眼神。这淤痕……是她的诅咒?还是……“它们”在他身上留下的某种标记?方便追踪?

恐慌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不行!不能困在这里!他需要确认!需要……更多的信息!那个惨死的女子——李某!他只知道一个模糊的化名,连她具体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这个念头成了他抓住的新稻草。也许,了解了她的更多信息,就能理解她找上自己的理由?或者……找到那个真凶的线索,彻底洗脱这个该死的诅咒?

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挖掘一个被官方定性为悬案、可能早已封存的命案受害者的具体信息,无异于在黑暗中摸索定时炸弹的引线。他可能会再次触动某些看不见的边界,引来更深的恐惧。但横竖都是死,那种被未知阴影时时刻刻窥视、如同猎物般的感觉快要将他逼疯了!那如影随形的恐惧和手臂上诡异的淤痕,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

第四天的下午,天空阴沉得像要滴下墨汁,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林宇把自己裹在一件不起眼的灰色连帽外套里,用帽子遮住大半张脸,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东城区的公安分局。不是报案,他只是站在街角对面的一棵香樟树下,远远地望着那扇威严的大门,进进出出的警车和民警。他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想做什么。也许是渴望某种来自秩序和光明的力量保护?也许是潜意识里想再碰碰运气,看能否获得一点关于“李某”的信息碎片?

一辆黑色的警用SUV驶入分局大门。车门打开,几个便衣民警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那女人穿着朴素,脸色苍白憔悴,眼眶红肿,显然刚刚经历了极其痛苦的对话或程序。林宇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

就在那个女人被扶着走向分局大厅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旁边一位身材敦实、面容严肃的中年男警他肩章上的警衔显示级别不低迅速伸手扶住了她。就在这动作间,中年男警手腕上那块看起来相当有分量的金属腕表表带突然松脱,“啪嗒”一声掉在了分局门口光滑的地砖上。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中年男警眉头微皱,显然对当众掉东西有些尴尬,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捡。

林宇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了那块金属表带的……背面!

表带接触手腕皮肤的那一面,内侧!

距离不算近,但角度恰好。

他看到——在那块银灰色金属表带的边缘缝隙里,沾染了极小、极细微的一点点深褐色的、干涸凝固的……碎屑?或者说是点状物。那颜色,深褐近黑,刺目得如同泼在白纸上的墨点!它太小了,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是不小心沾上的旧颜料或者铁锈。但林宇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到极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那种色泽!那种干涸的质感!和他在网上看到的那张打码命案现场照片里的……那些遍布地面的、被刻意模糊成暗红色块的……污渍……何其相似?!不!不仅仅是相似!那股扑面而来的铁锈般的腥气,尽管隔着十几米远、隔着冰冷的屏幕,却仿佛穿越时空,再次霸道地冲入他的鼻腔!

李雪柔指甲缝里的东西?!那个据说未能发挥作用的皮屑组织?!

一个极其恐怖的联想瞬间冲破了他的理智防线:这位高级警官,他……他腕表的缝隙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像是……陈旧血渍的东西?!是凶案现场的残留?!这代表什么?!

林宇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一股远比昨夜直面女鬼时更加深沉、更加无法抵御的寒意,如同冰山崩塌,猛地砸向他的心脏!他感到一阵窒息!这不可能!这太荒谬了!是巧合?是过度紧张导致的错觉?还是……他看到了绝对不该看到的东西?!

就在这时,那位弯腰捡起表带、直起身、正在重新扣上的中年警官,动作突然顿了一下。他仿佛本能地、极其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那道锐利得如同鹰隼般的目光骤然抬起,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毫无征兆地刺破了稀疏的人群和街道的距离——

直直地射向了林宇所在的香樟树下!

被发现了!

林宇的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齐刷刷地竖起!那目光不仅仅锐利,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一种……仿佛早已知道你存在的漠然!一股源自本能的巨大危机感疯狂尖叫!逃!快逃!绝对不能被他抓住!不能和这个男人、和他的腕表、和那点深褐色的东西扯上任何关系!会死!一定会死得不明不白!

林宇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在那个冰冷目光锁定他的一刹那,他已经像一支受惊的箭,猛地向后一缩,用颤抖得不像话的手死死拉低了帽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然后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街角相反方向的人群中挤去!脚步仓皇凌乱,像一只被猛兽盯上的兔子,朝着未知的、黑暗即将降临的街道深处狂奔!

他没有回头。但他脊背上那两道冰冷目光的穿透感,如同附骨之疽,如影随形!那是来自秩序的利剑,却在这一刻,带给他比恶鬼索命更令人肝胆俱裂的寒意!现实远比鬼影更加恐怖!

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冲入街角黑暗的前一秒。那位中年警官已经扣好了表带,锐利的目光在香樟树下那空无一人的地方停留了不到半秒,然后漠然地、毫无波澜地收了回去,仿佛只是驱赶了一只无关紧要的飞虫。他扶稳了身边悲痛欲绝的年轻女人受害者的妹妹?,用公式化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低沉地说:“节哀。先回去休息,有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动作自然地引导着她走进了分局的玻璃门内。

大门关闭,映出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和远处阴沉得如同凝固的天空。

而在离分局两条街之外的一条僻静小巷里,林宇背靠着冰冷潮湿、长满霉斑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内里的衣物。他惊恐地环顾着这条垃圾和污水横流的窄巷,感觉每个转角、每个垃圾桶后面、每一扇紧闭的破旧窗户背后,都潜藏着无法想象的威胁——恶鬼的残余?那两个黑衣监视者?甚至……是比恶鬼更现实、更无法抵抗的力量?那个警官最后那冰冷漠然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那块表带缝隙里深褐色的痕迹……像地狱的邀请函!

手臂上那片毫无来由的暗紫色淤痕,也如同呼应般,传来一阵细微的、诡异的麻痒感。

“完了……”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彻底的绝望,“我……逃不掉了……‘它们’……无处不在……”

他原以为搬离凶宅就能逃离诅咒。然而现实无情地告诉他,女鬼只是这无边恐怖帷幕的一角。那两个黑衣人沉默的注视、手臂上诡异的淤痕、以及刚刚那瞥见并感受到的冰冷现实,都像沉重的枷锁,将他死死锁在了这个名为“真相”的深渊边缘。每一步挣扎,似乎都只是将自己更深地拖入绝望的泥沼。下一步该去向何方?安全似乎已成为一个遥远而不切实际的奢望。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

巷口的光线,被一个无声无息出现的修长身影挡住了。

那人穿着剪裁极其合体、质地精良的深色风衣,立起的领子遮住了下颌,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容貌。他随意地靠在巷口转角处锈蚀的铁制消防梯旁,姿态甚至带着点慵懒,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金属打火机,开合的清脆“咔哒”声在寂静的小巷里如同敲击在鼓点上。

林宇的心脏骤然停跳!

不是警察!不是昨晚的黑衣人!但那股气息……冰冷、淡漠,带着一种超脱于凡尘的疏离感,以及对巷内惊恐猎物的……饶有兴味的观察。

那身影缓缓转过头,帽檐下两道幽深的目光,如同沉寂的深潭水色,准确地投在了林宇脸上。目光里没有丝毫敌意,却也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分析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看起来……”一个清晰的、带着奇异金属质感的男声在窄巷中响起,平静得毫无起伏,“需要一些……帮助?”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林宇紧紧捂住左臂淤痕的位置。“关于那个‘地方’的……真相。”

林宇如同被毒蛇盯上,浑身僵硬。他认得这个腔调!在昨晚那两个黑衣人带走女鬼时,其中一个也开口说过话!那是一种近乎完美的、毫无人类口音色彩的平板腔调!眼前这个陌生的风衣男,和他们……是一伙的!他是“它们”!

“它们”一直跟着他!从他逃离出租屋开始?从他走进警局门口?或许……从他昨晚被那个女鬼盯上的那一刻起?“它们”从未离开!

寒意,比这狭窄巷弄里的湿冷空气,更刺骨地渗透进他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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